两队人于台下相会,谢沁微微一笑,向拥月公子俯首为礼,含笑道,“能够一睹拥月公主英姿,谢沁有幸!”
拥月公主笑道,“谢郡主客气,想不到谢郡主也擅长骑马!”
谢沁微微一笑,说道,“谢沁身出将门,略会皮毛罢了!”
拥月公主点头,目光却投到她身后莫寒月身上,扬眉道,“想不到短短十几日功夫,十一小姐当真能学会骑马,还能出赛,拥月佩服!”
莫寒月微微抿唇,说道,“一会儿献丑,还请拥月公主莫笑!”
“不笑!不笑!”拥月公主连连摆手,笑道,“我们不过是玩玩罢了,不必当真!”
易红珠等人见莫寒月还没有比赛就自行示弱,不由微微皱眉,含笑道,“是啊,不过是玩玩,十一小姐不必紧张!”抬眸向拥月公主一望,含笑道,“十一小姐年幼,难免紧张,倒教拥月公主笑话。”
几时她成了十一小姐的代言人?
众小姐都不禁微微扬眉,莫寒月却只是垂眸,唇角微挑,浅笑不语。
谁不知道今日这场比赛是十一小姐和拥月公主约下?再加上因为那场风雨,十一小姐的大名早已在草原中传开,易红珠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此时台上梓伊族长见两队人到齐,躬身向皇帝请旨。
宇文青峰凭栏下望,但见下方共二十位少女,各自衣衫亮丽,秀发飞扬,那为首的二人,更是一个英姿翩然,一个飒爽随意,各自有动人心处。
心底暗暗赞叹,侧头向景郡王望去,见他微微俯首,这才点头,说道,“若准备好,就开始罢!”
梓伊奉命,向台下做个手势,命下方准备,说道,“此次都是小女儿家比赛,不比男子,要那些蛮力,只要各自驰出十里折回,在那边的几十根旗杆之间穿过,遇鼓击鼓,遇花取花,最后以鼓响多少,取花多少论输赢!”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往前约一箭远的距离,彩旗飘扬,果然立着几十根旗杆。旗杆上除去彩旗之外,悬挂着各式的小鼓和绢花,遥遥看来,煞是好看。
峻小王爷微微扬眉,含笑道,“那花儿也倒罢了,只要是单数,总能论出胜负,可是那鼓声又如何计数?”
梓伊笑道,“两队小姐的鼓槌儿分别涂有红、绿两色水粉,击中几下鼓儿,只瞧鼓上的水粉印迹即可!”
原来如此!
宇文青峰点头。
宇文峻却笑道,“那若是哪位小姐的鼓槌掉了,误拿旁人的鼓槌,就是变成替对方击鼓?”
梓伊笑道,“想来没有小姐如此大意!”
峻小王爷又问道,“这整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有时辰的限制?”
是啊,花儿虽有定数,鼓声却没有。若没有时间的限制,小姐们返回没完没了的击鼓,又如何分出优劣。
梓伊笑道,“峻小王爷想的周到!”手向看台与旗杆之间一指,说道,“那里立有一柱大香,约莫可燃一个时辰,一会儿令响,就会举火点燃,香灭就停!”
峻小王爷点头,说道,“果然周到!”
梓伊见他不再多问,向台下挥手示意,比赛已正式开始。
此时台下众小姐也已听完规则,随着一声令下,两队人马同时调转马头,相背而驰,各自向东、西两方疾驰而去。
莫寒月紧紧跟在谢沁身后,心中暗暗点头。
此次比赛虽然不以速度决胜负,可是各自驰出十里,又再折回,这二十里已足足可以将距离拉开。早折回之人,自然可以从容击鼓摘花,晚回之人就必然吃亏。
谢沁一行十人,除傅飞雪和兵部尚书冷钰山之女冷楚凤骑的是御马之外,旁人都是各大府门里所养的良马,实则相差无几。
只是驰出十里折回,骑术渐渐分出优劣,谢沁一马当先,身后易红珠、侯楠二人紧紧相随。而莫寒月与罗雨蔷落后半个马身,又各自伴在易红珠、侯楠身侧。
再往后,就是罗雨槐、傅飞雪二人。落后二人丈余,是孟芝彤、汤宜佳二人,冷楚凤居后,倒也紧紧跟随。
眼见离前方彩旗越来越近,易红珠见莫寒月竟然紧紧跟在身侧,不由微微扬眉,冷笑道,“想不到峻小王爷这马如此精良,想来不亚于景郡王的乌云盖雪!”
也就是说,莫寒月能紧紧的跟住她,全赖这匹马儿,却不是她骑术如何精绝。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易大小姐还会相马!”
二人说话间,但见前方的彩旗更加近了些。
侯楠突然向前一指,说道,“快看,拥月公主!”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拥月公主一行也已从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回,正疾骑如风,向彩旗下驰来。
两队人马都奔行疾速,说话间又近几分。
谢沁抬头望去,不禁暗叫,“糟糕!”但见那些花儿也倒罢了,由旗杆悬下,或高或低,迎风而舞。
而那些鼓儿却都高高的扎在横木上,虽然也有高低,可是大多要立在马上才能够到。而如莫寒月这样矮小的身形,纵然站起,恐怕也难击到鼓儿。
若说与拥月公主两队之间的比赛,自己这一方多是将门之女,这马鞍站立击鼓,应该可以做到,只要拼力而为,未必办不到。可是如今有莫寒月与易红珠之间的比拭,那岂不是输定?
心中念头电闪间,跨下马已疾驰如风,闯入彩旗之中。谢沁无瑕多想,一把拽下马鞍旁的鼓槌儿,跃身而起,向第一面鼓上击去。
“咚”的一声脆响,已击响今日第一声鼓儿,她身子凌空后翻,已稳稳坐回马背,跟着身子略侧,双手齐出,各自抓一朵绢花在手,顺手塞入马鞍旁的搭袋内。
这一手功夫使的兔起鹤落,绝没有一丝停滞,满满落入看台上众人的眼里,顿时彩声如雷。
峻小王爷手掌在栏杆上轻拍,赞道,“果然是将门虎女,这手功夫当真是漂亮!漂亮!”
谢霖微微含笑,说道,“峻小王爷过奖!”口中客气,目光却望向随后的小小身影上。
他和谢沁同一心思,这鼓儿挂的极高,纵然莫寒月能够马上站立,怕也很难够到,除非她能像谢沁一样,马上纵跃,才有可能碰到鼓儿。
此时易红珠、侯楠二人也已疾驰而出,各自跃身而起,击响鼓儿,又再侧身取花。
也就在这一刻,身后的十一小姐却不慌不忙,一手拽下自己的腰带,信手在鼓槌儿上一缠,小手一扬,向上疾抛,人还未到鼓下,就听到“咚”的一声响,鼓儿敲响,鼓槌落下,她已双手连出,稳稳抢三朵绢花儿在手。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看台上众人微怔,不禁都喝出彩来,“好!”竟然较谢沁那一下还热烈一些。
谢霖、景郡王二人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心里暗赞,“好聪明的丫头!”
峻小王爷一怔之后,却忍不住笑起,指道,“这丫头又取巧,梓伊族长,这也算吗?”
这样的比赛,在哈萨族中姑娘间常有比试,却从来没有人把鼓槌儿当暗器一样掷出去击鼓,更没有明确规定击响鼓儿要用何种姿势。梓伊一愕之下,忍不住笑道,“只说击响鼓儿,并没有说非得如何去击,自然也算!”
台上说话的功夫,那边两队人马都已掠入彩旗阵中,只听鼓声“咚咚”,接连而起,彩旗招展中,一条条纤细的身影交错纵跃,已经难以分出谁是谁来。
左纤纤和叶弄笛在栏前并立,起初还能“一二三四”的数出易红珠、莫寒月二人所击的鼓声,到最后鼓声越来越密,哪里分得出哪一声是谁敲响?
二人数到中途,不禁同时住口,互视一眼,忍不住低笑出声。
在盛京名门世家中,本来各自为阵,这一会儿,竟然是同一心思,倒觉原来的恩怨冲淡不少。
而此时在彩旗阵前的大香也已快燃到尽头,立在那里的哈萨族少年大声提醒,两队少女越发加紧击鼓取花,时不时还互相干涉。
而就在此时,但见谢沁身形一挺,欲纵身而起,哪知跃到中途,身子觉然一侧,一声低呼,竟向马侧栽下。
这彩旗阵说大,也不过是数丈的范围,此时二十骑骏马纵跃其间,若是落马,岂不是立时被旁的马儿踩踏。
这一下,看台上的谢霖看的清清楚楚,不禁大吃一惊,厉声喝道,“沁儿!”已顾不上御驾在前,身形疾起,已飞掠下台,身形快如流矢,向彩旗阵中疾赶。
皇帝宇文青峰也看在眼里,失声喊道,“谢沁!”上前两步,意欲冲下去救,跨出两步却又停下。
一代君王,岂能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失态?
而在彩旗阵中,听到她的呼声,莫寒月、罗雨槐等人都不禁向这里望来,一眼见她落马,不禁大吃一惊。罗雨槐纵马而前,大声叫道,“谢姐姐!”替她挡开这一侧奔来的马儿。
莫寒月百忙中却不及多想,喝道,“谢姐姐,抓住!”手中鼓槌儿疾出,向谢沁抛去。
谢沁落马,虽惊不乱,单足在马蹬上力撑,意欲借力跃起。哪知脚方使力,马鞍已滑脱马背,“砰”的一声落地。
谢沁身子再无所凭依,径直向马下跌去,百忙中听到莫寒月疾喊,眼瞧一道紫影闪过,来不及多想,信手疾抓。
莫寒月只觉手上一沉,双腿驱马,双手奋力向后猛拽。彤云受她所驱,竟然马身一侧,斜着迈出一大步,顿时将谢沁将落的身子拖起。
谢沁手上着力,不等双脚沾地,人已如一叶飘卷,凌空跃起,一面鼓儿在眼前闪过,手中鼓槌儿信手而出,“咚”的一声敲响,已落在光光的马背上,笑道,“多谢十一妹妹!”松手将鼓槌儿抛回。
哪知刚才危急间,莫寒月一意救她上马,却不想使力太猛,此时她一松手,竟身子一晃,向另一侧摔下。
谢沁一惊,失声呼道,“十一!”要想将鼓槌儿捞回,却终究已慢了一步,不由大惊失色,提马向她赶去。
红马的马背上失去人影,却并不见另一侧人影落下。
百忙中,莫寒月故技重施,一脚勾着马蹬,身子向侧倒仰,不及起身,已双手连抓,将低处的十几朵绢花抓在手中,这才身形疾翻,又再稳稳跨上马背,向谢沁一笑,说道,“无防!”
眼看这一耽搁,已方至少三人没有击鼓取花,再不多停,手中腰带连扬,只听“咚咚”声连响,竟然片刻不停,将近处的鼓儿尽数击响,而她另一手疾伸疾缩,早已将近处的十余朵绢花尽数取在手中。
刚才那一乱,拥月公主一方也是大吃一惊,哪知片刻之间,谢沁转危为安,莫寒月手中鼓槌儿更使的眼花缭乱,竟然接连十余声鼓响。
此时谢霖也已冲到彩旗阵外,一眼看到眼前情景,不由一愕停步,凌利眸光扫过谢沁地上的马鞍,不禁深深的凝在莫寒月的身上。
如果说,往日只知道这个女娃聪明绝顶,那么刚才那一下,几乎是应变神速。虽说拽谢沁那一下,只需有几分气力,那这片刻间挥出的腰带……
不知不觉,心脏露跳几分,一时说不出是喜?是忧?
这个丫头身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的秘密?
正在此时,只听场外大鼓“咚”的一响,哈萨族少年大声喝道,“时辰到,停手!”
两队少女闻令皆停,拥月公主纵马而前,问道,“谢郡主、十一小姐,可曾受伤?”
二人见她不问胜败,先问二人安危,都是好感骤升,同时点头,说道,“不打紧!”
谢沁双眸向自己落在地上的马鞍望去,含笑道,“如此一来,谢沁可输的彻底。”
她失去马鞍,也就失去了马鞍搭袋里装着的绢花,此时也只剩下手里握着的几朵。
拥月公主扬眉,说道,“搭袋里的花儿,自然还是算的!”纵马过去捡起,送到谢沁手里。
谢沁见她行事豁达,不由更加喜欢,含笑道,“多谢拥月公主!”也不拒绝,接过马鞍与她并骑向看台而来。
刚才彩旗阵内两起两落,谢沁是摔向看台一侧,众人瞧的清清楚楚。莫寒月却是从另一侧摔下,有马儿挡住,众人并未瞧见她如何上马,此时见二人安然而回,都不禁欢呼喝彩,倒将这比赛的胜负抛之脑后。
台前勒马,两队小姐各自将手中搭袋交过,这才翻身下马,向台上见礼。
宇文青峰轻吁一口气,含笑点头,说道,“小姐们的比试也是如此精彩,丝毫不下于男儿!赏!”
随着他一声“赏”字,身后太监小兴子上前一步,扬声道,“赏,每一位小姐珍珠十挂,云丝十匹!”
“谢皇上!”众小姐齐齐俯首谢恩。
梓伊族长笑道,“还请小姐们稍作歇息,等点清花儿和鼓上的印迹,就可分出胜负!”
此时谢霖也已赶回,默默向台上一礼,向谢沁躬身,说道,“贵人的马鞍,给微臣瞧瞧!”
马鞍突然脱离马身,此事事出非常。
谢沁深知此事必有蹊跷,又不便自己查看,只好微微点头,将马鞍交给他,带着莫寒月等人向台上去。
刚才一幕,满满落在梓伊眼中,此时见谢沁上台向皇帝行礼,不由赞叹,说道,“这位小姐是静安王府的郡主?”
宇文青峰刚才见她遇险,脱险,此时人在面前,倒起了些失而复得之心,含笑点头,双手将她扶起,笑道,“她是静安王府的郡主,如今也已是朕的贵人!”望向谢沁的目光,满含柔情。
谢沁听他当众道出自己嫔妃的身份,不由心头一窒,微微俯首,说道,“皇上过奖!”
梓伊却丝毫不以为意,大拇指一挑,说道,“谢郡主能有如此骑术,当真是令人钦佩,怕是小静安王也有所不及罢!”
小静安王谢霖,可是和自己那六队人马一样,败在景郡王的手里。
谢沁不禁好笑,微微抿唇,说道,“梓伊大人过奖,谢沁的骑术,是大哥一手所教,今生恐怕难以望其项背!”
“哦,是小静安王所教?怪不得!怪不得!”梓伊连连点头,跟着又回头在几人中一望,向莫寒月一指,笑道,“方才瞧这位小姐年纪极幼,梓伊还有所担心,哪里知道,竟然有此急智。”
不但以腰带绑鼓槌儿击鼓,百忙之中,更是她拖谢沁上马。方才若没有她的腰带借力,谢沁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只能落马。
莫寒月垂眸,浅浅施礼,说道,“梓伊大人过奖,十一也不过一时情急罢了!”
“十一?”梓伊惊诧,问道,“你就是十一小姐?”
莫寒月点头,说道,“是,十一见过梓伊族长!”说着施下礼去。
梓伊向她上下打量几眼,说道,“虽说早听拥月说十一小姐年幼,可是……可是却没有想到……”说着话,不禁向罗雨槐看去一眼。
罗雨槐抿唇,浅施一礼,笑道,“罗五罗雨槐见过梓伊大人,想来族长大人是将我当成了十一妹妹!”
这里除去莫寒月,就以她年纪最幼。
梓伊听到个“罗”字,不禁大笑,转向老靖国公一礼,说道,“原来,又是靖国公府上的人!”
老靖国公也是一脸得意,说道,“这是长房次女,顽劣的很!”
梓伊点头,赞道,“一门英杰,不错!不错!”夸赞完毕,又再转向莫寒月,不解道,“只是方才十一小姐如何上马,我们竟不曾瞧的清楚!”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十一慌急之下,脚被马蹬、马缰缠住,并未落马,实属侥幸!”
那也叫侥幸?
那边立着的景郡王和峻小王爷一个扬眉,一个大大翻个白眼。
经过刚才那一幕,任凭是谁,都已不信这个丫头当真那么好的运气,不但救回谢沁,还令自己有惊无险。
可梓伊对莫寒月所知不多,闻言倒似信非信,连连点头,说道,“纵然只是侥幸,也当真是福将!”
此时拥月公主也从另一侧奔上台来,一手抓住莫寒月手掌轻摇,说道,“方才可吓死我了,若只是为了一时玩闹,伤到谢郡主和十一小姐,拥月可不知要多难过!”此刻想来,犹有余悸。
莫寒月见她这番话发自真情,倒当真喜欢这个率性少女,微微一笑,说道,“纵然落马,大伙儿自然会避开,哪里就会伤到人?”
拥月公主忙点头,又高兴起来,说道,“晚一些的欢庆,请各位小姐和我们一道儿去玩!”说完又转向景郡王,大眼睛微眨,笑道,“还有景郡王和各位公子!”
莫寒月正不知她指的什么欢庆,就见两名哈萨族长者一前一后上台来。
二人在皇帝面前跪下,前一人说道,“鼓上印迹已经数清,大梁众小姐一方,是二百七十五个印迹。而哈萨族一方,是二百六十九个印迹,相差六个!”
也就是说,击鼓一节,是大梁的小姐们胜出!
谢沁、傅飞雪为人稳重,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而罗雨槐等人却已欢呼出声。
宇文青峰轻轻点头,望向谢沁的目光更多了些赞许,说道,“想来也是侥幸!”
梓伊族长笑道,“各位小姐们不比我们草原儿女,想不到也有如此骑术,当真是令人佩服!”恭赞完,向第二人问道,“可是所取的花儿也已点清?”
那人点头,说道,“哈萨族一方,共得绢花三百八十四朵,朝廷一方,共得绢花三百八十三朵,相差一朵!”
拥月公主一愕,跟着大喜,欢呼出声。
也就是说,以一朵之差落败?
谢沁一怔,转头与莫寒月对视一眼。
二人心知,如果不是二人落马,那片刻时间,取十朵绢花轻而易举,又岂会落败?
峻小王爷瞠目,说道,“这各胜一局,不知要如何论输赢?要不然本王瞧天气尚早,再比一场?”
“那又何必?”静安王谢风涛摇头,向宇文青峰躬身为礼,说道,“皇上,此赛不过是小姐们玩闹,又何必非要分出胜负,倒不如就此打和可好?”
击鼓赢七下,取花却输一朵,由宇文青峰出言认和,非但不输朝廷颜面,还显示出上国的气度!
宇文青峰领会其意,当即大手一摆,说道,“不错,不过是玩乐,就算打和罢!”
拥月公主也连连点头,说道,“谢郡主和十一小姐的骑术,拥月佩服,若再比一回,非认输不可!”
二人在彩旗阵中遇险,台上的人没有瞧清,她就在近处,可是看到莫寒月如何上马。
如此最好!
莫寒月轻吁一口气,含笑与拥月公主客气,但觉侧方有目光望来,不禁回头去望,却见峻小王爷一脸玩味,正在向她注视,不由微微一笑,侧过头去。
是啊,今日之赛,她不但没有尽力,骑术也最多展露出三成。要不然,依她的骑术,又何必用腰带绑鼓槌儿,又岂会落在易红珠等人之后入阵?
这里输赢论定,梓伊见报绢花的哈萨族长者脸现迟疑,不断向莫寒月望去,不禁问道,“还有何事?”
长者微微一默,又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说道,“十一小姐独得绢花一百一十二朵!”
三百八十三朵之中,她一个人几乎拿三分之一!
这句话一说,台上顿时一寂,易红珠更是脸色乍青乍白。
莫寒月微微一默,见众人的目光尽数望来,不禁干笑一声,说道,“十一个子小,下边的花儿密集!”
这倒也是实情。
谢沁、易红珠、拥月公主等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女,身量也相差无几,众人图快,都是伸手就取,取的高度也是相差无几,低处的反而无人去取。
可纵然如此,也要她手快才能做到。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尽数落在她的身上。
静默一瞬,就听峻小王爷的掌声悠悠响起,懒懒说道,“看来,这几日的功夫,本王没有白教!”挤进人群,在莫寒月肩上重重一拍,笑道,“好丫头,没有让本王失望!”
莫寒月被他拍的身子一斜,心底却轻轻松一口气,含笑道,“是王爷教的好!”
宇文青峰扬眉,问道,“怎么,峻儿,十一小姐的骑术,是你所教?”
“是啊!”峻小王爷脸色不红不白,随口答应,笑嘻嘻道,“皇叔,侄儿教的可好?”
宇文青峰点头,随口应道,“好!”抬头向景郡王望去。
景郡王微微躬身,说道,“回皇上,从十一小姐病起,因臣弟不能兼顾,峻小王爷又自告奋勇教习十一小姐骑术,臣私心偷懒,也就应下!”
“原来如此!”宇文青峰微微点头,望向峻小王爷的目光多了一抹深思。
这个小子向来没有什么长性,怎么会耐得下性子教旁人骑术?
峻小王爷对他探究的目光浑然未觉,脸上庸懒的笑意倒是深了几分,说道,“那日若不是本王兴起,十一小姐也不会遇险,病那几日,本王总要有所补偿才是!”
原来是为了那日二人遇险!
宇文青峰不置可否,微微点头,向莫寒月道,“纵然如此,十一小姐也算难能!”
是啊,来草原半个月,莫寒月从不会骑马到独得百余朵绢花,当真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此时小静安王谢霖正慢慢踏上台来,目光从众小姐身上一一望过,这才上前跪倒,说道,“皇上,十一小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出色的表现。方才谢贵人遇险,也多亏十一小姐出手相救,微臣斗胆,为十一小姐请赏!”
十位小姐一同比赛,却单为一人请赏,于理说不过去。如果十一小姐一人表现出色,又有相救谢沁一幕,身为谢贵人兄长的谢霖为她请赏,合情合理。
可是,虽说如此,旁的小姐也仍然不禁脸上变色,左纤纤抢先问道,“不知易大小姐搭袋内有多少绢花?”
那哈萨族的长者躬身回道,“易大小姐也属难得,一人共得五十九朵!”
五十九朵,虽说多过旁的小姐,可是也只是十一小姐的半数。
易红珠和莫寒月之间的这场比试,显然是输了。
易红珠脸色乍青乍白,微微咬唇,说不出话来。
景郡王却淡淡一笑,说道,“十一小姐纵然出色,此赛是十人同赛,也不好单赏十一小姐一人!”
“不错!”左纤纤忙道,“若比一人所得的花儿,拥月公主一方还不曾说呢!”
那哈萨族长者只是向她一望,垂眸默然不语。
草原儿女,不论老幼,最敬的就是英雄好汉。看十一小姐那瘦瘦小小的样子,虽然与这四个字扯不上什么干系,可是以一人之力得百余朵绢花,已经足以令人惊叹。
只是十一小姐终究是朝廷这方的人,如今哈萨族人未提异议,她们自个儿人反倒掣肘,旁人又如何插口?
可是拥月公主却道,“虽说是两队比赛,可是十一小姐当真是表现出色,若不是谢贵人坠马,十一小姐相救,怕我们连这一朵花儿都多不出呢!”拉着莫寒月的手,向皇帝侧头笑道,“皇上,你说呢!”
看来,不赏还不行了!
宇文青峰含笑点头,“说道,公主说的是!”含笑向莫寒月注视,问道,“十一小姐,不知想讨些什么赏啊?”
心里暗暗盘算,这卫十一虽然与谢、罗两府交好,可终究不过是相府庶女,赏了她,无关大局。难的是,十人一同出赛,又岂能当真只赏她一人?而另外几人可大多出自将门,若再赏一个高人一等的身份……
皇帝正心中踌躇,就见莫寒月上前盈盈跪倒,清清脆脆的声音道,“回皇上,臣女瞧皇上案上的果子极好,不知赏了臣女可好?”
果子?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怔,齐齐向皇帝面前的果子望来。
花这许多天的功夫,勤学苦练,小姐们私心中谁不盼得一个皇恩诏封,日后就再也没有多少小姐能压到自己头上,如今她一人得此机会,要的竟然是皇帝面前的一盘果子?
小静安王谢霖不禁皱眉,唤道,“十一……”前几日他就与谢沁计议,如何为她争取一个身份,如今比赛一胜一负,却以她一人表现出色,恰好为她一人请功,哪知道她竟然不理。
卫东亭也不禁大急,要想出声斥责,又是在御驾之前,空自急的跺脚。
宇文青峰也是微微一愕,向下凝视片刻,不禁哈哈大笑,点头道,“十一小姐当真是时时出人意表!”略略一想,点头道,“这果子可是梓伊族长所备,朕就借花献佛,赏给诸位赛马的小姐!”
这顺水人情做的多好,既然要赏,也不单赏一人,将十位小姐全部赏到,却又不耗费自己什么!
莫寒月微微含笑,俯首谢恩。
罗雨槐等人也倒罢了,虽说惋惜莫寒月不知把握时机讨赏,却也无可无不可,而易红珠、侯楠等人却不禁恨的暗暗咬牙。
要知虽说谢霖为莫寒月一人请赏,可是余下几位小姐可都是出自盛京一等一的门庭,皇帝赏了莫寒月,又岂能将旁人落下?
哪知道那个傻子一句话,把天大的赏赐变成皇帝面前的一盘果子,那果子又不是王母园中的仙果,纵然是赤金所筑,又有谁会稀罕?
可莫寒月这一句话,却为皇帝解去心中一个难题,当即顺水推舟赏过,命众人起身,才向梓伊族长笑道,“方才拥月公主说还有旁的欢庆?不知是什么?”
梓伊族长笑道,“皇上有所不知,我草原上百姓终年忙碌,又大多牧踪不定,虽说同在这一片草原上,等闲也并不能常聚!”
宇文青峰点头,说道,“朕略知一二!”
梓伊笑道,“所以,每年的赛马大会,比赛不过是一个名头,真正重要的,是最后姑娘、儿郎们的歌舞,他们要从中挑选心仪之人,结为佳偶!”
原来如此!
宇文青峰微微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想来这才是族中的一场盛事!”
各府小姐听的却暗暗咋舌,不禁红着脸儿互视。
大梁盛京,男女婚配,讲究的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大群少年男女相聚,自个儿挑选意中人的事,可是闻所未闻。
惊诧之余,大多小姐又不禁暗暗羡慕。
如果,她们的终身大事也能自个儿做主……
谢沁目光微黯,默默垂下头去,而易红珠、叶弄笛等人的目光,却不禁落在景郡王身上。
梓伊哈哈大笑,说道,“今日这场盛会之后,草原各部就处处都要办喜事,当真是一场盛事!今日黄昏之后,还请皇上与众位公子、小姐同乐!”
宇文青峰含笑点头,说道,“躬逢其会,岂有不一观盛事的道理?”
这是答应了!
众公子、小姐齐齐大喜,有一些人更是怦然心动。
如此良夜,又是这样的活动,是不是自己也能趁机觅得各自的良人?
到此,所有的比赛已经结束,梓伊笑道,“如今先请皇上和众位王爷、大人回去歇息,公子、小姐们随意可好?”
宇文青峰点头,含笑道,“朕在这里,他们也不能尽兴,如此最好!”向谢沁招手,说道,“沁儿,你受些惊吓,也随朕回去,饮些汤品,压压惊才好!”
这是要私下抚慰啊!
朝中众臣、各府小姐都不禁向谢沁望来,各自脸上露出些意味不明。
比赛虽然打和,但是谢沁在此赛中出力不少,如今又没有旁的嫔妃随行,恐怕谢沁很快就会得宠!
谢沁抿唇,心中虽千万个不愿,却也只能福身应命。
皇帝携着她手,在众人跪拜下正要起身下台,突然听到远处万马嘶鸣,蹄声如雷,不禁一怔,转身循声望去。
就这一刻,只听拥月公主大喜叫道,“父王,马群!又是雪马的马群!”
随着她的话落,只见远远的群马奔腾,呼啸而至,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驰在最前,风驰电掣一般,向这方奔来。
梓伊族长大喜,喝道,“儿郎们,快!快!谁能擒住马王,赏骏马十匹!”
宇文青峰扬眉,问道,“马王?”
梓伊无瑕向他多解释,指着为首雪白的骏马,大声道,“皇上,那就是马王,人称雪玉驹,可是千金难求的良驹!”
说话间,马群已奔近看台,倏然见到这里有人,马王一声长嘶,突然一拐,掠过看台,向另一方驰去。
此时台上台下哈萨族少年早已呼声一片,分从各个方向向马群追去。
就在此时,只听台上一声清啸,一条青色身影已疾掠而出,向台下直落,跟着马蹄声响,乌云般的马儿已挣断缰绳疾驰而至。青色人影径直落在马上,已一声吆喝,向马群疾追而去。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未及回神,就听莫寒月疾声唤道,“景郡王!”
刚才那青色人影,正是刚刚还立在不远处的景郡王宇文青榕,而那乌黑的骏马,自然是他的跨下良马,乌云盖雪。
这一下,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条向马群疾速靠近的人影身上,小姐们已顾不上什么风姿仪态,齐齐抢前,扬声大喊,“景郡王!景郡王!景郡王……”
宇文青峰微愕之后,却不禁含笑摇头,说道,“这老十三,还是这副不服输的脾气!”也不再离去,而是凭栏而立,目注着那渐远的一人一马。
眼看乌云盖雪四蹄如飞,迅速向马群追去,越离越近,可此时四方堵截的哈萨族少年也越来越多,马群受惊,顿时万马齐鸣,猛然再转一个方向,脱出许多绳套的兜截,向另一方直闯。
景郡王策马疾拐,横里向马群插去,眼看万马奔腾中,乌云盖雪已难接近,突然凌空拔起,身形快如流矢,向马群疾掠,几个起落,人已在万马众中,足尖在马背上连点,向为首的雪白骏马扑去。
这一下声势夺人,看台上众人瞧见,不禁大声呼喊,就连四周围堵的哈萨族少年也瞧的呆住,忘记自个儿去套马,反而纵马跟着景郡王疾驰,大声呼喝,为景郡王助威。
如此一来,马群更惊,嘶鸣声伴着蹄声响彻云端,雪玉驹似感觉到威胁,更是长嘶一声,发足疾驰,几窜几跃,已将马群甩在身后,独自发蹄狂奔,向远处的林子而去。
草原上的树林,大多茂密,马儿通行容易,人若在内疾奔却难。只要马儿入林,恐怕再难追及!
见此情形,草原上众人更是呼声一片,弃旁的马儿不顾,都是随后向景郡王追来,大声为他助威。
景郡王踏马飞掠,口中连声呼啸,指挥乌云盖雪斜刺里向雪玉驹截去。
此时另两侧都有哈萨族人堵截,身后又有景郡王疾追,乌云盖雪这一横截,雪玉驹顿时三面受敌,就见它前冲之势稍停,突然方向再转,竟然向看台而来。
四周都有哈萨族少年围截,也唯有这一方并没有人拦阻。
众人齐惊,小静安王喝道,“护驾!”当先抢上,挡在皇帝面前。
众小姐却忍不住失声惊呼,顿时乱成一团。
哈萨族少年更是大声呼喝,纷纷抢上向它拦截,已顾不上相助景郡王,合围之势顿解。
梓伊却不解摇头,说道,“这马王可不是被逼急了?怎么往人多处来?”
话音未落,却见雪玉驹疾窜之下,突然跃身一个转折,方向再转,竟然摆脱乌云盖雪,向西疾驰而去,瞬间脱出众人的围堵。
梓伊一怔,跟着哑然失笑,说道,“好一条声东击西之计!”
这看台上不但人多,还有皇帝在内,身份尊贵,方才那雪玉驹若闯上台来,马群也势必跟上,那万马冲奔之下,这台上的人又有几人能有生理?
而雪玉驹此举,自然是虚晃一招,将所有的人引回护驾,自己却从另一方脱身,众人赶回,要想再向它形成合围之势,已经千难万难。
而就在这时,只听景郡王一声长啸,人已快如流矢,疾掠而至,身形几个起落,已跃让雪玉驹马背,一手握住马鬃,双腿定定夹紧马腹,随着雪玉驹的奔跑上下起伏,却不动分毫。
背上突然多出人来,雪玉驹“唏溜溜”一声长嘶,前蹄高举,人立而起。
景郡王身形悍然不动,双手紧紧抱住马颈,任由它纵跃蹦跳,只不松手。
那雪玉驹身为马中之王,又岂会甘心让人骑乘?一时使发了性子,几次纵跃不成,索性奋开四蹄,向着远处飞驰而去,片刻间,在骄阳下就剩下小小一个白点。
而在它身后,万马奔腾,也是连声嘶鸣,随在它身后疾驰而去。
小静安王瞧的手足冰凉,连连顿足,说道,“那马如此快法,不知会将景郡王带去何处?”转身向皇帝施礼,说道,“皇上,请恩准微臣带人前去寻找!”
梓伊也是大不放心,说道,“这马群是我草原上最大的一队野马群,已有数年,从不曾有人能够擒获马王,倒是伤过不少人,如今景郡王只有一人……”说到这里,也是一脸担心。
拥月公主急的连连顿足,说道,“父王,拥月也带人去寻!”也不等梓伊回应,已转身向台下奔去,嘴里连声喝令,片刻后听到马声嘶鸣,已带着一支人马疾驰而出。
宇文青峰轻轻点头,向谢霖道,“快去罢,你们也要当心!”
谢霖不敢多停,答应一声,转身向台下冲去。
峻小王爷微微扬眉,淡淡道,“依景郡王的本事,最多不过被丢下马来,又岂会出事?”连连摇头,寻条案子坐下,向莫寒月招手道,“丫头,将皇上赏的果子给本王尝尝!”
莫寒月见他好整似瑕,心中也突然一定,当真将皇帝赏的果子捧到他面前,在他身边儿坐下,说道,“你不担心景郡王?”
峻小王爷斜睨他一眼,说道,“担心啊!那雪玉驹奔行如此快法,他若不能驯服,就得自个儿走回来,也不知道今日回不回得来?若回不来,岂不是错过晚些的盛宴?”说着侧过身子半躺,桃花眼半眯,一脸的惬意。
他所担心的,不过是景郡王能不能驯服雪玉驹,却并不担心景郡王被群马所伤?
莫寒月微微扬眉,唇角不禁挑起一抹笑意。
自从那天在林中听景郡王吐露心事,这些日子以来,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可是以她上一世对景郡王的了解,要想在万马奔腾中脱身,倒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也不禁安下心来,坐在他身侧,与他你一枚我一枚的吃起果子来。
这两个小鬼倒是心宽的紧!
众臣瞧见,也是不禁好笑。
老靖国公捻着胡子点头,说道,“嗯,这一对小娃子处变不惊,倒异于常人!”
什么处变不惊,是傻的冒烟儿,压根不懂吧!
易红珠忍不住翻个白眼,又不禁伸长脖子向远方张望,轻声道,“景郡王不知如何了?”
正在这时,只听又是一阵马儿嘶鸣,大队马群由东向西而来,越驰越近。
有小姐喜声叫道,“回来了!”
却有反应快点的小姐说道,“怎么是从东边过来?”
刚才景郡王可是往西去。
另一位小姐说道,“那雪玉驹奔的那样快法,许是从远处绕过,我们没有瞧见。”
一问一答间,马群已经驰近,还是侯楠眼利,失声道,“不是方才的马群!”
等她说过,众人这才看到,这群马为首的马儿棕毛黑鬃,虽然神骏,却并不是刚才的雪玉驹,而这群马也不过数百匹,声势又哪里能与刚才的万马奔腾相比?
众人挂念景郡王安危,也已无心去追赶马群。眼着马群驰过,才听梓伊道,“如今方当盛夏,正是这草原上野马繁殖最盛的时候。正午时分,也正是马群出没最多的时候,有时一个时辰,会有十几群马路过。”
众人听的连连点头,从不曾见过此景的各府公子、小姐自然不禁连连赞叹。
峻小王爷身子斜倚,含笑听完,轻声道,“十一小姐可知道天支地干中,为何‘马’配着一个‘午’字,合称‘午马’吗?”
莫寒月听他突然拽起文来,不由微微一怔,问道,“为何?”话一出口,突然“啊哟”一声,说道,“想来是梓伊族长所说的道理!”
马儿在正午时分奔跃飞腾,所以古人在天支地干中,才排为“午马”。
峻小王爷桃花眼微眯,含笑向她一瞅,点头道,“十一小姐果然聪慧!”也不再问,又侧头向草原上望去,喃喃道,“小皇叔再不回来,本王可要饿死了!”
从景郡王骑雪玉驹而去,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时辰,如今又是正午时分,经过一上午的比赛,大多数人已饥肠辘辘。
只是,景郡王未回,拥月公主和小静安王又率人去寻,不要说皇帝不会轻易说散,就是哈萨族族人也都翘首张望,没人轻易离去。
又过半个时辰,众人越等越是心焦,更有人已低声道,“这许久不回,景郡王怕是凶多吉少罢!”
想那许多马儿随后,景郡王若不慎落马,岂不是立时被马群踏成肉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易红珠大声叫道,“回来了!回来了!”
众人被她一叫,顿时精神一振,齐齐向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只见正午的骄阳下,景郡王一袭青衫,正缓缓策马而归。只是头上玉冠不知丢在何处,长发披散,正迎风而舞,倒是更显的潇洒姿意。
众人大喜,都伸长脖子张望,易红珠神情激动,向前指道,“你们看,雪玉驹!是雪玉驹!”
“是啊,真是雪玉驹!”
“景郡王驯服了雪玉驹!”
……
小姐们的惊呼声中,哈萨族的儿郎们也是群情激奋,也不知是谁带头,大声喊道,“勇士!勇士!勇士……”
在众人热烈的目光中,景郡王策马徐徐而归,看台前下马,先取过马缰替雪玉驹套上,这才一掀袍摆向台上来,在皇帝面前跪倒,说道,“臣弟有幸擒获马王,不敢自专,献给吾皇!”
此话一出,台上台下顿时一寂。
于朝中众臣来说,此举自然是理所当然。
要知那雪玉驹既然号称马王,除去人中之王的皇帝,自然不是旁人能够骑乘。可是在哈萨族人眼里,马儿是人类最好的朋友,雪玉驹驯服,服的可是身手盖世的景郡王,并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宇文青峰对景郡王此举倒是极为满意,只是他少时随先帝几次前来草原,自然知道哈萨族人的规矩,含笑摆手,说道,“那雪玉驹是你驯服,给了朕,怕朕也无法用它,还是你自个儿留着罢!”
景郡王朗声道,“皇上,此马号称马中之王,自该皇上骑乘!”
宇文青峰淡笑,说道,“马中之王,不过是旁人赞它的称号罢了,又打什么紧?”见他不起,微一沉吟,说道,“好罢,念你一片忠心,朕将此马收下!”
话一出口,朝中众重也倒罢了,哈萨族人脸上却现出一些不以为然。
哪知宇文青峰话峰一转,又道,“昨日你比赛争胜,立功未赏,今日朕就将此马赐你罢!”
先将马儿收下,再将马儿赐给景郡王,倒是入情入理。
众人一听,都不禁暗暗点头,梓伊族长首先向景郡王行礼,说道,“景郡王神勇,当真令人倾佩,今日再得良驹,当真是可喜可贺!”
景郡王见不能推托,只得谢恩起身,见众人纷纷来贺,各自一一谢过。
此时拥月公主和小静安王得到传讯,也率队而回,见到系在台下的雪玉驹,都是喜不自禁。
拥月公主疾奔上台,挤入人群,一把抓住景郡王衣袖,连声道,“景郡王,你如何驯服雪玉驹,快给我们讲讲!”
“是啊,景郡王,给我们讲讲!”有小姐连忙附和,就纷纷向他身边围来,就连不少哈萨族少年也围在他身侧,争相询问驯服雪玉驹的经过。
景郡王唇角含笑,一一做答,不见显得意张扬,也并不刻意过谦。
一时间,景郡王成为人群的焦点。
莫寒月瞧见,不由微微挑眉,转头向身边的峻小王爷瞧去一眼,又忍不住抿唇偷笑。
峻小王爷瞧见,笑道,“若此马是本王驯服,必定是大吹大擂,说的举世无双一般,你要笑尽管笑,倒不必遮遮掩掩!”
莫寒月心里所想被他说破,不禁轻轻笑出声来,微微扬眉,说道,“依王爷的手段,可能驯服此马?”虽然说,这位峻小王爷的功夫未必强得过景郡王,可是一手轻功,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峻小王爷却打个哈欠,摇头道,“驯服此马的,是小皇叔,不是本王!”摇摇晃晃起身,说道,“怎么还吵个没完没了,可饿死本王,困死本王了!”晃去向皇帝一礼,径直向台下去。
皇帝见他肆意,倒也不恼,含笑道,“这一闹,果然朕也饿的狠了,大伙儿还是散罢!”说着话,向景郡王投去意味深长的一撇,也向台下去。
这一眼落在莫寒月眼里,不由心头“怦”的一跳,不禁有些心惊。
这两日,景郡王先是率队获胜,得到哈萨族“勇士”的称号,跟着今日驯服马王,更得草原儿女倾佩,反将他这做皇帝的光华压下。再加上景郡王的身份,手中的兵权……
莫寒月暗暗咬牙,当先施下礼去,大声道,“臣女恭送皇上!”
被她一嚷,众人这才回神,忙乱糟糟施礼,说道,“恭送皇上!”
宇文青峰脚步微停,忍不住回头向莫寒月望来,但见她小小的身子端端正正行一个礼,并不见有什么不同,不由微微扬眉,摆手道,“都散了罢!”大步下台,扬长而去。
此时景郡王似也觉出些什么,抬眸向莫寒月一瞥,这才转向身边围绕的众人,说道,“本王已命随从牵雪玉驹在台下,众人尽可观赏,只是此马性烈,还请不要近前!”
众人一听有马王可看,都是大声欢呼,连声谢过,向台下奔去,片刻间走的干干净净。
景郡王慢慢向莫寒月而来,含笑道,“怎么,十一小姐不去瞧瞧?”
莫寒月抿唇,笑道,“这马儿皇上既赏给王爷,王爷自然是要骑回盛京的,日后自然有机会观赏,又何必与旁人去挤?”伴在他的身侧,慢慢向台下去。
景郡王点头,淡淡含笑道,“这雪玉驹虽好,可是这模样神骏有余,威风不足,不该是沙场男儿所乘!”
莫寒月回眸向他一望,淡道,“怎么王爷还要回边关吗?”
景郡王默然片刻,轻声叹道,“青榕本就是军中粗人,不回边关,难不成留在盛京这繁华之地吗?”
莫寒月抿唇不语,回头向围观马王的人群一望,轻声道,“纵王爷有报效之心,恐怕……要回边关,也不是易事!”
如果不是宇文青峰对他疑忌,一位守疆大吏,岂会有回京大半年还不放回去的道理?
景郡王垂眸,跟着她走出一程,才轻声叹道,“本王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问心无愧?”莫寒月冷笑,转头瞧他一眼,张了张嘴,却又将出口的话忍住,默然片刻,轻声道,“王爷若当真还想回边关,还是不要锋芒太露的好!”
景郡王微愕,正要再问,就见御营门口,罗雨槐的丫鬟红翘迎上见礼,说道,“十一小姐,我家小姐请小姐去我们那里庆贺!”
莫寒月抿唇,说道,“又不曾争胜,还庆贺什么?”话虽如此,却知罗雨槐相请必有要事,转向景郡王一礼,说道,“臣女别过王爷!”
景郡王还礼,向红翘一望,含笑道,“本王说什么也是小姐们的教习,怎么如今庆贺,竟不请本王?”
红翘掩唇笑道,“回王爷,我们小姐说了,如今只是小姐们小聚,到晚间,自然有谢师宴请王爷上座!”
话虽说的客气,却一句“小姐们小聚”,就将景郡王拒之门外。
景郡王虽知必不是庆贺这么简单,但他为人端方,也不勉强,微微一笑,再向莫寒月辞过一礼,自行向自个儿营帐去。
莫寒月跟着红翘一路进入靖国公府的营帐,红翘还不曾回禀,就见罗雨槐匆忙出来,一看到她来,一把抓住她手腕拖着进帐。
莫寒月闷不吭声由着她拖进帐去,见众姐妹之外,谢霖、罗越二人也在,微微点头,说道,“可是谢姐姐的马鞍瞧出什么破绽?”
听她一语道破,众人也并不意外,罗雨槐皱眉道,“只是我们实在猜不出是谁?”
谢沁落马,马鞍跟着滑脱,任凭是谁都能猜到,是她的马鞍被人做了手脚。只是方才不但是在御前,更是当着哈萨族的族人,纵然瞧出什么,也只当不曾留意。
谢霖脸色青白,咬牙道,“是马鞍上的马肚带被人动了手脚,下手之人计算颇为阴毒,那马鞍早不滑脱,晚不滑脱,偏偏是在两队人齐集彩旗阵中时滑落,这是安心要沁儿的性命!”说着将案上的马鞍重重一拍。
莫寒月取过马鞍细瞧,但见马肚带完好无损,只是系马肚带的搭扣有一角崩裂,细细去瞧,内有部分划痕极为整齐,显然是被利物割开。
如此一来,马儿若只是在草原上漫游,搭扣受力不多,断断不会断裂。而若纵马疾驰,马肚带时松时紧,这动过手脚的搭扣就会渐渐崩裂。
而下手之人显然是计算精确。要知道以谢沁的骑术,就算是搭扣突然崩裂,也断断不会受伤,大不了输掉比赛。
可是他计算的时间,却是两队人,二十骑骏马全部赶入彩旗阵中,争胜之际,马蹄交错,若谢沁此时落马,稍一不慎,就会被马儿踩踏,到时纵然不死,怕也落个残疾。
谢沁脸色青白,说道,“若是为了争胜,只要令我落马就是,为何使此毒计?”
罗越却道,“昨日十一和雨槐发现那人行迹可疑,我们本存着十万分小心,只是今儿一早,十一的马儿竟然倒毙,我们只道对方意在十一,纵然查验,查的也是马儿有没有被下毒,却将马鞍忽略!”
莫寒月点头,说道,“好一条瞒天过海之计!”
叶弄笛急声问道,“十一妹妹,你可能想出是何人动手?”
莫寒月向谢沁一望,说道,“我们是今日在台前,才知道整个比赛的规则,而下手之人却似乎早知道有彩旗阵中的争胜,若说不是哈萨族人,那就是……”
谢霖眉心一跳,沉声道,“是宫里的人!”
因为谢沁参赛,宫里的人也就早早与哈萨族人准备比赛的事宜,也就早知道整个比赛的细则。
这一猜测,顿时令姐妹几人齐惊,罗雨槐失声道,“谢姐姐惹着谁了,竟然下此毒手?”
叶弄笛也道,“如今伴驾的只有谢姐姐一人,纵然有人忌妒,怕也不会这么快罢!”
她们伴驾前来这里的大营,可是只有三日。
莫寒月向谢沁一望,轻声叹道,“如今宫里的金妃一除,谢姐姐就会成为许多人的心腹之患。如今所有的嫔妃都留在行宫,只有谢姐姐一人伴驾,若今日再立奇功,那岂不是……”
二品郡主封过,再要加封,也只能加以称号封妃了!既然伴驾的嫔妃只她一人,侍寝自然也在所难免,如此一来,谢沁的声势会直超易妃等人,仅居皇后和贵妃之下,又岂能不让人妒忌?
谢沁脸色乍青乍白,咬牙道,“我进宫本是无可奈何,并不想争什么夺什么,为什么这起子人……这起子人……”想到今日之险,不由心底泛上一抹寒意。
如果今日不是莫寒月见机极快,她恐怕难逃马蹄踩踏之灾。
莫寒月低声道,“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姐姐不争,旁人又如何知道?更何况,皇上对姐姐盛宠之下,姐姐纵不做什么,又岂有不引人嫉恨的?”
谢霖默思片刻,皱眉问道,“你是说,从宫里金妃出事,沁儿就已被人盯上?”
莫寒月轻轻点头,又微微摇头,说道,“不是金妃出事,谢姐姐才被盯上,而是……谢姐姐本就是下一个目标!”
谢霖脸色微变,说道,“下一个目标?你是说,对沁儿动手之人,和害死金妃的是同一个人?”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纵然不是,也必然有所勾结!”
要知道,金妃有孕,除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当务之急,断没有金妃不除,就处心积虑向谢沁动手的道理。
如今金妃蒙难的消传来不过半个多月,对方就断然向谢沁下手,自然是料想金妃无处可逃,早有准备。
谢霖额角青筋崩现,咬牙道,“沁儿伴驾,不比金妃在宫里,有极大的变数,那人竟将时辰把握如此准确,岂不是是在行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