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月见扶奕神情满是寥落,想姐妹几人只她不能去,心中也替她惋惜,轻声道,“既然皇上每年都会去避暑,日后自然还有机会,扶姐姐不必太过在意。”
扶奕微扯了扯唇角,终究笑的过于僵硬,还是放弃。
莫寒月暗叹。
扶奕因为家族渐衰,亲事又一波三折,本就心思极重,如今更是心事重重,与众姐妹也像疏离了许多。
三人且说且行,仍向谢霖的书房里来。刚刚踏进花厅大门,就听厅内哄的一阵大笑,景郡王微微扬眉,含笑道,“这是又有什么乐子?”
谢霖笑道,“景郡王不要理他们,一群促狭鬼。”
景郡王微笑,说道,“难情是在拿本王取笑!”
峻小王爷身子斜斜倚在案上,早已醉眼迷离,一手轻晃杯中酒,淡笑道,“方才傅大公子和罗三公子打赌,说小皇叔一人出去,必携美同回,打赌是一个还是两个,或者更多!”有意无意,目光在莫寒月身上一凝。
这话一出,厅中又有笑声扬起,莫寒月倒不以为意,只是抿唇一笑。扶奕一张俏脸却骤然涨红,向景郡王一瞥,低头匆匆回自己案后坐下。
“哦!”景郡王点头,慢慢向峻小王爷上首案上走来,含笑道,“那倒不知是谁赢了?赌什么彩头?”
峻小王爷耸肩,突然低笑一声,说道,“是啊,谁赢了?本王想问,十一小姐,算不算一美?”
这话说的!
小姐当中,已经有人闷笑出声。
莫寒月抿唇,向他睨去一眼,淡笑道,“十一陋质,自然不算!”将身上披风解下,送到景郡王面前,说道,“多谢王爷!”谢过一礼,转身回自己案后。
众所瞩目下,她言谈举止从容淡然,倒令小姐们讥讽的笑声变的无趣。
“不算啊?”峻小王爷含笑,说道,“那就是罗三公子赢了!”
孙大公子忍不住嚷道,“十一小姐不过谦词,岂能她说不算就不算?”
罗大公子笑道,“十一小姐年幼,自然不算!”倒帮着自家兄弟。
峻小王爷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方才她裹着小皇叔的披风进来,乍一看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
又没包住头,岂能连男女也不分?
莫寒月好笑,抬眸向他一望,说道,“峻小王爷当真是神目如电!”
这是什么话?
不止是峻小王爷,就连谢霖、罗越等人也不禁向她望来,揣摸这话中含意。
景郡王却不禁低笑出声,说道,“十一小姐说的是!”
这二人一搭一档,倒是默契的很!
峻小王爷挑眉,问道,“十一小姐此话何解啊?”
景郡王淡笑,说道,“在神的眼中,我芸芸众生,不过皆为白骨,生死且无区别,更何况男女!峻儿男女不辩,岂不是‘神目’?”
这番话一说,罗越等人顿时笑起,孙大公子正喝一口酒,几乎一口喷出,连连点头,说道,“难怪旁人打赌,峻小王爷竟置身事外,原来如此!”
笑闹之中,倒将方才打赌的事掀过。
几场饮宴之后,转眼已是上元节,盛京城中,花市灯海,一片升平景象。
这日一早,卫相府已府门大开,府内府外张灯结彩,当真比过年还热闹几分。
莫寒月陪着侯氏在前院处置过一应事务,只是坐着吃一盏茶,就带着丹枫向后园里来。
院子花厅里,府中众小姐齐集,已经等候多时,茶续过几回水,才听丫鬟回道,“小姐回来了!”
见她挑帘而入,姐妹几人忙齐齐起身,施下礼去,说道,“十一妹妹辛苦!”
“见过十一姐姐!”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各位姐姐不必多礼!十二妹妹也来了!”这位十二小姐,可是轻易不露面的。
十二小姐卫盈倩一脸甜甜笑意,说道,“娘亲说,今日是府里的大日子,十一妹妹召姐妹们来,必有要事,妹妹又岂能不来?”
这小嘴儿倒巧的很!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十姨娘自然是明事理的!”当先在主位坐下,才道,“各位姐姐和十二妹妹请坐罢!”唤丫鬟换过茶,才又向厅内一望,皱眉道,“怎么三姐姐不曾来?”
这个时候,还想到她?
七小姐卫盈莲当先扬眉,说道,“十一妹妹,如今她不过是一个奴妇,娘娘省亲,我们姐妹要近前相陪,难不成还有她什么事儿?”
当初那场劫难,六公子卫敬朋身亡,四公子卫敬岩腿残,五公子卫敬博、九小姐卫盈宜受伤,那可都是七小姐卫盈莲同胞的兄弟姐妹,早已恨卫盈秀入骨,哪里还有一丝姐妹情份?
莫寒月抬眸,向她淡淡一望,说道,“她虽为奴妇,可是也无人说过她不是这相府的小姐,如今皇后归府省亲,若唤姐妹们入内磕头,岂能少得了她?”
见卫盈莲不语,丹霞才上前回道,“三小姐一早就已唤到,只是不听小姐传唤,不敢上厅,在东侧院里候着!”
莫寒月点头,说道,“唤她进来罢!”
丹霞闻命,这才命人去传卫盈秀。
隔不过片刻,卫盈秀跟着小丫鬟垂头进厅,也不抬头去瞧两侧,只是在厅心跪倒,低声道,“奴妇卫盈秀见过小姐!”
几个月不见,身上的骄狂之气竟然荡然无存。
姐妹几个都不由瞪大双眼,瞧着跪在厅心的妇人,一时竟难以确认,这就是那个自幼就高过众姐妹一头的三小姐卫盈秀。
莫寒月却毫不意外,唇角微勾,点头道,“起罢!”
卫盈秀规规矩矩磕个头,这才谢过起身,倒退几步,在门口侍立。
莫寒月再不向她多瞧,一手轻抿茶盖,略略一默,说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想来姐妹们都知道!”
吵嚷好几个月,自然清楚!
众姐妹点头。
莫寒月道,“今日不比寻常年节,大伙儿只管打扮齐整饮宴就是,前一个月,父亲已请宫里的嬷嬷教习过规矩,只盼今日没有人行差踏错!”
姐妹几个连忙点头,说道,“今日事关重大,我们自然会处处小心!”
莫寒月点头,向姐妹几人一个个望去,含笑道,“府里虽说定制了今日的衣裳首饰,可是姐妹多,也难依着各位姐妹的心意一一做到细致。今日可是相府百年难遇的大日子,姐妹们若有可心的衣裳首饰,自问比府里定制的好些,尽管妆扮,若能得了娘娘的眼,可都是自个儿的造化!”
是啊,巴结上谁,又哪里比巴结上皇后更有荣光?
姐妹几个闻言,都不禁满脸都是光辉,年长的几个更是心痒难挠。
不错,若是能得了娘娘青眼,随意赏赐个什么,也无须贵重,立时就身价不同,还愁再说不下可心的人家?
莫寒月向众人望一圈,才向丹枫道,“将东西拿来罢!”
丹枫点头,从厅侧的案上托过一个托盘,将上边红绸掀起。
莫寒月下巴向那托盘一指,说道,“这十只步摇,是昨儿母亲赏下来,要我分给几位姐妹的,只是我不知道各位姐姐妹妹的喜好,只好将大伙儿唤来,自个儿挑选!”
众姐妹一听是赏下首饰,顿时喜呼出声,同时也心里一松。
原来今天是为了挑选步摇!
七小姐卫盈莲忙道,“既然是母亲赏的,自然都是好的,又哪里还挑三拾四?”话虽如此,一双眸子却死死的盯在盘子里,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长者为先,四姐姐先挑罢!”一句话,将三小姐卫盈秀绕开。
四小姐卫盈仪因为与她有些旧怨,倒不料她点到自个儿,微微一呆,忙笑道,“自然是十一妹妹先选,姐姐岂敢争先?”
这一位也学乖不少!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实则妹妹另有自个儿的首饰,这些并用不着,四姐姐不必客气!”
卫盈仪一听,这才释然,又连声谢过,见丹枫端着托盘过来,也不敢过份挑拾,只将粗看起来最打眼的一支拿起,含笑道,“就是这一支就好!”
莫寒月点头,又示意丹枫去到五小姐卫盈瑶面前。
自从卫敬行回府,卫盈瑶就觉有了倚仗,跋扈之气滋长不少,此时见托盘上满满的摆放的步摇,含笑道,“七妹妹说的对,母亲赏下来,自然都是好的,只是哪支更合谁用,却要用些心思!”东挑西拾良久,才选定一支。
莫寒月直等到十二小姐选完,才向卫盈秀道,“三姐姐也选一支罢!”
此时托盘上已只剩下两支步摇,一只是卫盈秀的,另一支却该是她莫寒月的。
卫盈秀一惊,迟疑片刻,低声道,“还是……还是小姐先选!”眼巴巴瞧着托盘里两支闪闪发光的步摇,不由暗暗咬唇。
这几个月来,不仅处处受胡二管束,连当初她嫁来身上所带的首饰也被他搜去讨好二丫,自己全身上下,竟然只有一支普通的银簪束发。
莫寒月向她身上半旧的衣衫略一打量,微微勾唇,说道,“无防,三姐姐先选就是!”
卫盈秀听她再次吩咐,也不敢再推,迟疑一瞬,从中取过一支,低声道,“谢小姐!”
莫寒月点头,向厅外望去一眼,说道,“宫里的旨,娘娘一早起身,要先去别过太后,随后受各宫嫔妃礼拜,午时前去辞别皇上,与皇上一道儿用过午膳,未时出宫,过御街绕南城,申时进府。”
几位小姐听到皇后在皇宫中还有这许多规矩礼仪,都不禁暗暗咋舌。
莫寒月话音微停,目光扫过众姐妹,才又慢慢道,“宫里规矩大,不是我们相府可比。今儿一早,已有宫里的人进府,我们是断断不能失了礼数。姐妹们这就回去妆扮换衣裳,辰时末到母亲院子里候命!”
皇后申时进府,姐妹们辰时就要在侯氏的院子里候命,那不是整整四个时辰?
莫寒月见姐妹几人脸现迟疑,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只道辰时去早了?可不知道,如今从御街绕半城,宫里的侍卫、公公们已在侍立,清水泼街,黄土垫道,两侧红幔遮挡,不得任何人通行。”
众姐妹一听,不禁都露出一脸的肃然,忙道,“宫里规矩如此,我们哪敢有半分迟滞!”
莫寒月这才点头,又叮嘱道,“记得好生妆扮,这才是你们最好的机会!”见姐妹们齐应,摆手道,“都散罢!”
众姐妹眼见此时已近辰时,不敢再耽搁,辞过一礼,纷纷向厅外去。
丹枫捧着托盘过来,说道,“小姐,这步摇……”
莫寒月也不多瞧,说道,“这十支步摇大同小异,又戴她做什么,你将前几日新得的双鸾点翠步摇取出来罢!”
“是,小姐!”丹枫恭应。
厅内主仆二人的话,满满落在出厅的姐妹几人耳里,都不禁微微挑眉,却权当没有听到,三两相携,向院外而去,独卫盈秀落在最后,垂头看一眼自己的身上,不禁苦笑。
不要说另寻更华丽的首饰,单现在手里的这支步摇插在头上,与自己这身衣裳一衬,也是不伦不类。
刚刚走出院子,就听身后丹霞唤道,“卫盈秀!”
卫盈秀脚步一滞停住,心底终究还是涌起些恼意,可又如何敢发作,只得咬唇转身,说道,“丹霞姑娘唤我?”她的名字,几时任由一些奴仆呼来唤去?
丹霞从廊上出来,停在她面前打量一瞬,皱眉道,“怎么今日你还如此灰头土脸的,岂不是给小姐丢脸?”
卫盈秀垂头,手指无意识的拉住自己的衣角,却不知如何回答。
丹霞看她片刻,微微摇头,说道,“你等一会儿罢!”转身回去,隔不过片刻,捧出一袭湖蓝的绣夹裙衫出来,说道,“你将这衣裳拿去,再仔细配几件首饰,虽说你也不盼娘娘恩典,总不能凤驾前失仪获罪罢!”
卫盈秀脸色微变,刚才的恼意哪里还有半分,忙连声谢过,双手接过裙衫,连声再谢,这才出院子而去。
那边屋子里,夏儿小嘴儿微撇,说道,“小姐也忒是好心,她落到这个地步,命她远些服侍就是,还又是赏首饰又是赏衣裳的!”
莫寒月抬眸向她一瞧,微微一笑,说道,“远远儿的服侍,皇后又如何瞧得见她?”看着时辰已经不早,用过一盏汤品,唤夏儿服侍妆扮。
午时后,前院里满府主子、奴仆齐集,见莫寒月扶着侯氏出来,齐齐见礼。
侯氏点头,目光掠过众人,落在侯楠身上,含笑道,“才和你妹妹说起你,怕你延误时辰,不想已经到了!”
侯楠上前给她见礼,说道,“楠儿自知宫里的规矩,岂敢延误?”
侯氏点头,抬手命起。莫寒月上前向她一礼,浅浅含笑,说道,“十一见过嫂嫂!”
一声嫂嫂,将侯楠叫的脸色微白,却又不能发作,只得咬牙还礼,说道,“十一妹妹多礼!”
不经意间抬眸向她打量,只见她长发披垂,只顶心梳起一缕,在脑后打个发结,以珊瑚双结如意钗绾发,斜插镏金点翠步摇,细细的垂下几缕流苏。
目向下移,只见她身穿藕丝琵琶衿上裳,下穿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外罩银鼠披风。虽说额前还是留着可笑的留海,可是周身的华贵之气自显,竟有翩然之姿。
这又哪里还是当初相府那个毫不起眼的傻子?
侯楠轻吸一口凉气,忙将目光错开,可是一眼望到满院子的华灯异彩,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
本来,这才是她要争的荣宠,不料,今生今世,竟然只能看着。
侯氏见二人礼数周到,含笑点头,说道,“你们二人和睦,也是我们相府之福!”目光向前扫望几回,皱眉问道,“怎么不见老夫人?”
那不是该你去请吗,这会儿问谁?
莫寒月好笑。
卫敬行上前回道,“回母亲,大伯母已去后院请老夫人,想来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小丫鬟匆忙回道,“来了来了,老夫人来了!”排开人群,引着老夫人向这里而来。
侯氏上前给老夫人见礼,说道,“母亲来了!”
老夫人斜她一眼,“嗯”的一声,也不理旁人见礼,见卫东亭引着子侄已在府门侍立,也面向府门,当先往院子中一立。
喧宾夺主啊!
侯氏恨的咬牙,却也无法,只好与朱氏一边一个,立在她的身侧。
众人见状,也不敢再随意走动,各自依次侍立,一时间,整个前院静悄悄一片,竟似没有活人一般。
足足侍立一个时辰,就见小太监飞奔而来,大声禀道,“娘娘已出皇宫……”
一个刚刚奔去,第二个又飞奔而来,大声禀道,“娘娘已上御街……”
第二个还没有奔出院子,第三个又飞奔而来,大声道,“娘娘已到午华门……”
……
一个又一个小太监流水阶的奔来,不断回报皇后的行踪,好不容易,有小太监奔来,叫道,“娘娘已到街角,出府相迎……”
卫东亭闻言,当先领命,向府门而去。
侯氏与朱氏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紧随其后。
莫寒月与侯楠同行,率相府众庶女跟随。卫长明的三个女儿之后,是由高到低,相府的各等奴仆,齐刷刷的迎出府去。
众人出府,耳听着小太监的传报仍在不断传来,街角那边,已遥遥可见凤驾的华盖。
小太监扬声道,“恭迎娘娘凤驾,跪……”随着喝令,锣鼓齐鸣,鞭炮震天,相府主仆上下,顿时呼呼啦啦跪倒满地,恭迎皇后凤驾。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小太监尖亮的嗓音扬声喝道,“皇后娘娘驾到……”
“臣恭迎皇后娘娘!”随着话落,卫东亭已扬声高呼,磕下头去。
“恭迎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随着他的声音,身后主仆齐声高呼,叩伏在地。
凤辇粼粼,在众人之前停下,卫盈毓扶着小太监的手慢慢从辇上迈出,抬起头,向朱门大开的相府大门望去一眼,满脸的感慨,隔了一会儿,才道,“相爷、夫人平身,都起罢!”姗姗而前,伸手虚扶。
卫东亭忙磕个头起身,躬身道,“娘娘一路劳乏,请进府稍事歇息!”
卫盈毓点头,向侯氏伸出手去,唤道,“母亲!”
侯氏忙躬身为礼,说道,“臣妇不敢当!”接替小太监扶住她的手掌,穿过众人,向府门去,眸光垂下,向她隆起的肚子一望,脸上不显,心底早已乐开了花。
如果,她这肚子里是个男胎,那可就是皇上的嫡长子啊!未来的太子之位,也就非他莫属!到时卫相府可是太子的母族,封侯拜爵,岂不如探囊取物一般?
卫盈毓目光微转,停在老夫人身上,含笑道,“闻说祖母到府,本宫只当在梦里,不想今日竟果然见着!”另一只手向她伸去。
老夫人忙一手接住,双眸含泪,说道,“难为娘娘还惦记老身!”
一片祖孙情深。
莫寒月随在侯氏身后,微微抬眸,隔着额前厚厚的留海,只见卫盈毓唤的虽然极为动情,脸上也是一片感慨,可那一双眸子里,除去得意,哪里有一丝动情的迹象?
唱作俱佳,还当真是亲母女!
莫寒月暗暗冷笑,见三人从面前穿过,转身随在身后。
卫盈毓踏着大红地衣,一路进府,目光掠过满院的华灯,微微点头,说道,“相府还是本宫离去时的模样!”
废话,你进宫才多久?
莫寒月微微扬眉。
侯氏忙回道,“回娘娘,这府前依照朝廷规制,哪敢轻动,倒是因为娘娘来归,后园里添了许多御制的景致,请娘娘先行歇息,一会儿去瞧瞧,可还中意?”
卫盈毓倒是无可无不可,只是微微点头,说道,“一切依着宫里的规矩,不越矩才好!再说,我们这等人家,也不稀图些什么,都是皇上的恩典!”
进宫一年半,哪里还有初入宫时那懵然不知所措的模样,这皇后的架子倒是摆个十足。
莫寒月垂头,微微勾唇冷笑。
“娘娘说的是!”侯氏恭应,扶她径直向厅门而去。
如今的相府前厅,早已将后门大开,与后进的厅堂连成一片,但见两端宫灯高悬,彩绸飘展,大红地衣两端,又饰以各式金银器的饰品,一派富丽堂皇。
卫盈毓款款而行,殷红的唇微张,淡淡道,“太华丽,太张扬了,这若是被御史台奏上一本,岂不是相府的不是?”
侯氏忙道,“娘娘,这也是娘娘归府,才特意重修,平日里哪里会如此张扬?”
卫盈毓点头,这才不说,踏着石阶进入后进略高些的厅堂,向四周悬着的彩灯望去一圈,微微点头,说道,“这灯儿倒是不错,虽不比宫里,倒也精巧!”
那就是宫里的东西!
莫寒月抿唇,几乎笑出声来。
见卫盈毓在凤椅中坐下,小太监将隔绝前后的帘子放下,向卫盈毓躬身道,“娘娘来归,外男不得近前,娘娘要见谁,传召就是!”
卫盈毓点头,挥手命他退下,这才又起身,先向老夫人拜下去,唤道,“祖母!”
唬的老夫人连忙扶住,说道,“娘娘,莫说老身当不起,纵然当得起,娘娘也要顾着龙胎!”
卫盈毓本就做做样子,随着她的扶持站起身来,又向侯氏拜下去,唤道,“母亲!”
侯氏也忙扶住,说道,“娘娘,使不得!”
卫盈毓由她扶着在椅中坐下,目光掠过莫寒月,落在侯楠身上,轻轻点头,说道,“之前圣驾回宫,本宫就听说已将表妹指给二哥为妻,倒是同当户对,亲上加亲,本宫也甚是喜慰!”侧头向左侧太监说道,“赏!”
“娘娘赏侯大小姐……”小太监高呼,手中托盘高举过顶,走到侯楠面前。
门当户对?
侯楠咬唇,可是听到“御旨赐婚”一事,只觉满嘴苦涩,又哪能说个“不”字?
事到如今,又说不出什么,只得跪倒行礼,说道,“侯楠谢娘娘赏赐,娘娘万福!”双手高举,接过小太监手中的托盘。
卫盈毓微微含笑,说道,“自家姐妹,又何必客气?”摆手命起。
赏过侯楠,这才将目光调到莫寒月身上,微微扬眉,含笑唤道,“十一妹妹!”
目光在她身上睃巡,不禁暗暗纳罕。
不过是半年不见,这个傻子身量倒拔高不少,不是她额前那可笑的留海,几乎不会相信,她就是那个当初任自己欺凌,还险些一砚台打死的傻子。
莫寒月听她唤到自己,心底无奈叹一口气,只得上前跪倒,说道,“十一见过娘娘!”
卫盈毓点头,笑道,“往日在府里,与妹妹并不亲近,不想这短短一年,你倒越发出挑儿,听说此次伴驾,还给皇上露脸儿了呢!”
莫寒月并不抬头,双眸只是盯着眼前的大红地衣,轻声答道,“娘娘过奖,赛马一事,不过是凑巧罢了,皇上嘉奖,十一却不敢居功!”
卫盈毓听她应答伶俐,眼底更是露出一抹诧色,轻轻点头,说道,“你知道就好!”想一想和这个傻子也没有旁的话好说,硬生生向右侧太监道,“赏!”
“娘娘赏十一小姐……”小太监如常高呼,也是双手高举过顶,托着托盘过来。
莫寒月俯首,说道,“十一谢娘娘赏,娘娘万福!”双手接过托盘,见她抬手命起,这才站起身来。
卫盈毓目光向重重相隔的帘子一望,轻声叹道,“我从进宫之后,虽有皇上恩宠,却毕竟不似家里,有姐妹们说说笑笑,倒也热闹,如今怎么不见那几位妹妹?”
侯氏忙回道,“相府庶女,岂敢近娘娘身前?”
卫盈毓点头,说道,“虽说是庶出,总也是本宫的姐妹,唤她们进来罢,过了今日,日后想见,怕千难万难!”
是啊,就算宫宴传召庶女,她高高在上,怕她们也无法到她近前磕头。
这是要将威风摆个十足十啊!
莫寒月心底暗笑,只是此话正中下怀,当即躬身,说道,“娘娘顾念姐妹,自是娘娘的一派怀柔之心,姐妹们必会感激涕零,请遣臣女前去传唤!”
卫盈毓点头,说道,“十一妹妹越发伶俐!”
莫寒月微微一笑,躬身退出帘去,将手中托盘交给帘外侍立的丹枫,才说道,“娘娘唤姐妹们入内磕头!”
阶下立着的卫盈仪等人见帘子放下,将众人隔绝在外,还道只在帘子外磕个头了事,心中正失望,听到她传报,不由大喜,忙福身齐应,躬身垂头,穿帘而过向堂内来。
八个人呈两行排开,齐齐在卫盈毓面前跪倒磕下头去,齐声说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卫盈毓端然高坐,向下望去,但见八人都是一袭崭新衣裙,鲜衣华裳,外罩轻裘,倒是满眼的富贵,不由轻轻点头,说道,“许久不见,妹妹们也都出挑了!”
八人齐齐俯首,说道,“娘娘过奖!”
卫盈毓点头,说道,“本宫身在皇室,身不由已,平素不能在母亲身边儿服侍,如今只能多赖诸位妹妹代本宫照应。”
母亲身边儿,不是有傻子十一吗?
八人心中都是暗忖,可又谁敢说出口来,只有俯首应命。
卫盈毓与这些庶妹也并无许多话说,交待过几句,微微摆手,说道,“赏!”
“娘娘赏相府各位小姐……”小太监高呼,举着托盘先在四小姐卫盈仪面前停下。
“臣女谢娘娘赏,娘娘万福!”卫盈仪磕头,这才跪直身子,举手去接小太监送上的赏赐。
只是赏给众庶女的东西,又岂能与侯楠、莫寒月的相比?另一名小太监上前,从盘中取出一只锦盒交到卫盈仪手中。
捧托盘的小太监移步,又立到五小姐卫盈瑶面前。
卫盈瑶也道,“臣女谢娘娘赏,娘娘万福!”
还没等她直起身来接赏,就听卫盈毓身边儿的嬷嬷“咦”的一声,说道,“那是什么?”
这一声出,众人都是一怔,顺着她的目光向卫盈仪望去。
卫盈毓微怔,问道,“杜嬷嬷,怎么了?”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向卫盈仪,向她略一打量,但见穿戴齐整,装扮精致,并没有失礼之处,不禁微微皱眉。
杜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儿,不但是她进宫后的教引嬷嬷,如今也是她宫里的主事嬷嬷,这样的场合,断断不会无缘无故发出异声。
卫盈仪也是大为错愕,直直跪着不敢动,不禁垂眸向自己身上打量。
杜嬷嬷上前一步,向卫盈仪细一打量,突然冷笑一声,向侯氏问道,“夫人,这位是府上的四小姐?”
侯氏不解,点头道,“是!”
杜嬷嬷皱眉,问道,“四小姐身上,可有皇封?”
“自然没有!”侯氏惊异,也忙转头向卫盈仪身上打量。
杜嬷嬷是皇帝指给卫盈毓服侍的宫人,她这么说,断断不会是无的放矢。
卫盈毓也是脸色微变,皱眉道,“嬷嬷有什么话,直说无防!”
杜嬷嬷冷笑,向卫盈仪一指,喝道,“大胆臣女,既然身上并无诏封,竟然敢佩戴越制的首饰!”
这句话一出,堂内堂外齐都大惊,卫盈仪脸色顿时惨白,连连摇头,说道,“没……没有……没有啊!”
“没有?”杜嬷嬷上前几步,劈手就从她头上拨下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大声道,“这是什么?”
卫盈仪瞧着珠钗,满脸不解,说道,“这……这钗子怎么了?”
皇后卫盈毓也不禁挑眉,问道,“嬷嬷,那珠钗可有什么不妥?”
杜嬷嬷转身,拿着珠钗送到她的面前,说道,“娘娘请看,这珠钗看似不过华贵一些,可是五凤相对的这轮骄阳,可是天然赤红的东珠,据老奴所知,这满大梁可只有两支,都是御赐给当朝诰命之物!”
只这一句,顿时像炸雷震响,包括卫盈毓在内,堂内堂外跪伏的众人都是脸色大变。
卫盈毓震惊莫名,呐呐道,“她,她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杜嬷嬷摇头,目光又转向五小姐卫盈瑶,细看之下,脸色又是一变,上前几步,从她颈上抓下一串明珠,颤声道,“这……这可是长寿宫的东西,老奴记得……记得……”皱眉想了想,说道,“记得是太后赏给了哪位夫人,又怎么会在五小姐身上?”
“长……长寿宫?”卫盈毓脸色越发难看,摇头道,“长寿宫的东西岂是轻易赏人的?怎么……怎么会……”
只这一会,杜嬷嬷已将姐妹八人一一瞧过,除十二小姐卫盈倩之外,其余七人身上,竟然都戴有越制的首饰。
卫盈毓气的全身颤抖,连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先不说今日是她省亲的大日子,断断不能出差错,只说这些首饰,她贵为皇后都没有几样,自己府里这些从不瞧在眼里庶妹倒是人人都有。
此时五小姐卫盈瑶回过神来,连连磕头,说道,“回娘娘,臣女不知这首饰越制,只是……只是……”话说半句,说不下去。
卫盈毓咬牙,在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喝道,“你说,这首饰从何而来?”
卫盈瑶缩一缩肩,低声道,“是……是十一妹妹……十一妹妹所赠!”
“十一?”侯氏大吃一惊,向她指道,“五丫头,事情前后如何,你可想清楚,不要随意攀咬!”
如今的卫十一,不但与各大府门的小姐交情菲浅,更在皇帝面前也得了些脸面,岂是这些庶女可比?
事到如今,卫盈瑶深知皇后震怒,只能想法子把自己撇干净,又哪里管得了旁人?大声道,“回娘娘,这首饰,是当初十一妹妹回府认亲,各位夫人所赠,后来她又赠给臣女!臣女句句实言,不敢撒慌!”
被她这么一说,另外几人也回过神来,忙都连连磕头,说道,“不错,是十一妹妹所赠,我们并不知道东西越制,请娘娘恕罪!”
“是十一赠给你们?”卫盈毓皱眉。
虽然说莫寒月假托的身世卫东亭曾对她讲过,可是彩棚认亲是在她进宫之后,却并不清楚,不由微微皱眉,向侯氏望去。
侯氏被几个庶女一说,却恍然想起,忙在众女前跪倒,说道,“回娘娘,果有此事!只是臣妇不知十一会将首饰分赠给她的姐姐们,并不曾加以约束,请娘娘恕罪!”
杜嬷嬷皱眉,冷笑道,“若果然是各府夫人赠给十一小姐的,礼部自然有据可查,可是十一小姐将首饰分赠给各位小姐,可曾到礼部录册?”
“啊?”侯氏愕然。
小姐们抢去莫寒月的首饰,她丝毫不知,又哪里还会想到上礼部录册?众小姐更是茫然不知所措,不禁面面相觑。
怎么抢傻子几样东西,还要通过礼部?
她们又哪里知道,当初众夫人跟着罗雨桐一同随礼,都起了攀比之心,竟然是一个比一个贵重,哪里还顾得上首饰的来历,更不管那小小女娃能不能佩戴。
卫盈毓见无人回答得上来,自然知道是没有的,不由冷下脸色,咬牙道,“这些宫里赏赐出来的东西,虽说不禁另行转赠,可之后要到礼部录册,以求有个来处去处,如今东西在你们手上,礼部竟然丝毫不知?”
终究侯楠出身世家,见多识广,见场面一团混乱,也上前盈盈跪倒,说道,“娘娘息怒,既然几位姐姐说是十一妹妹相赠,将十一妹妹唤入一问便知!”
卫盈毓点头,咬牙道,“本宫倒被你们气糊涂了!”向小太监问道,“十一小姐呢?”那个丫头出去唤人,自个儿倒不知躲去何处?
小太监忙扬声道,“传十一小姐!”
随着传令,莫寒月自帘外匆匆进来,绕过跪了满地的小姐,上前跪倒,说道,“十一去吩咐娘娘一会儿要用的细点,不知娘娘传唤,请娘娘恕罪!”
卫盈毓点头,这一会儿又哪里顾得上什么细点,皱眉向案上一指,问道,“十一,你来瞧瞧,这些东西,你可认得?”
莫寒月依命起身,向她近前走几步,向案上细望一回,疑惑道,“倒似哪里见过!”
卫盈莲大急,也不等皇后再问,忙道,“十一妹妹,你再好好儿瞧瞧,那可都是你……是你赠给我们的!”
莫寒月回头向她一望,不禁笑出声来,摇头道,“七姐姐说话当真好笑,十一又哪来这许多好东西?”分明是抢去,这会儿却说是她所赠,真当她是傻子吗?
这是说不记得了!
姐妹几人都是急出一头冷汗。
是啊,事隔一年半,谁说非记得不可?再说了,那时她只是个傻子啊!
莫寒月好笑。
侯氏皱眉,说道,“十一,当初果然有许多夫人赏首饰给你,你再好好儿想想,可曾赠给姐妹?”
莫寒月垂眸,说道,“回母亲,十一当真不记得!”
卫盈毓脸色一沉,喝道,“这样的事,怎么能说忘就忘?”
莫寒月忙又跪下,抬头向她一望,脸上一片茫然,说道,“回娘娘,从前的事,臣女当真记不大真切,也不曾听爹爹、母亲告知。”
我以前是个傻子啊傻子,你不记得了吗?
“从前的事……”卫盈毓刚重复半句,这才恍然想起,是啊,眼前这个丫头,并不是外界所知道的卫东亭的外室所养,而是府里七姨娘所生的傻子,怎么时日久了,连她也以为她的生母是墨家的人。
只是她的身世,可不能对外人提起。卫盈毓向杜嬷嬷看去一眼,点头道,“那时你年幼,也倒罢了,只是主子不记得,你的东西是奴才管着,她们总该记着,难不成是奴才偷去?”
随着她的话,杜嬷嬷扬眉,说道,“还不唤十一小姐的奴才上来!”
小太监闻命,早已奔出传令。
帘子外的人虽听到里边出些事故,却听的并不如何真切,此时见小太监出来唤人,卫东亭连忙拉住,悄悄塞一锭金子在手,问道,“小公公,里边发生何事,娘娘为何发怒?”
小太监低声道,“相爷,府里小姐怎么戴着越制的首饰?往大了说,这可是欺君啊!”说完摆脱他的手,催十一小姐院子里的奴才进帘子回话。
卫东亭脑中顿时轰的一响,眼瞧着丹枫、丹霞、夏儿、小康等人引着众丫鬟进去,心中速速闪念,向身边躬立的管家赵顺低声吩咐几句。
那边丹枫等人进入帘子,在众小姐身后跪倒,说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万福?”卫盈毓冷笑,说道,“本宫不被你们气死就算命大!”
杜嬷嬷见为首跪着四人,丹枫、丹霞年长一些,信手向丹枫一指,说道,“你说,十一小姐的首饰,素来是谁保管,可曾丢失或送人?”
丹枫微愕,俯首道,“小姐的首饰向来是丹霞妹妹保管!”说着向丹霞一指。
丹霞连忙磕头,说道,“奴婢虽说愚鲁,但小姐的首饰素来用心,从不曾丢失,也不曾送人!”
“不曾送人?”杜嬷嬷冷哼,向案上指道,“那这些首饰,为何在旁的小姐身上?”
丹霞跪直身子,向案上一望,俯首道,“回嬷嬷,奴婢这里瞧不清楚,可否近前辩认!”
杜嬷嬷见卫盈毓点头,喝道,“还不上前!”
丹霞恭应一声,提裙摆穿过众小姐,跪行到莫寒月身后,细细向案上一望,皱眉摇头,说道,“这些首饰,奴婢从不曾见过!”
“不曾见过?”卫盈毓柳眉倒立。
“是,不曾见过!”丹霞脸上没有一丝惧意,坦然而答。
卫盈莲忙道,“回娘娘,那时十一妹妹身边儿,还没有这许多奴才,只有夏儿和小康两个!”
“哦!”卫盈毓点头,说道,“那就唤夏儿过来!”
这倒忘了!
夏儿闻命,也学着丹霞的样子,跪行到莫寒月身后,向案上首饰只望去一眼,嘟起小嘴儿垂下头去。
当初在府,卫盈毓素来厌恶这对主仆,见她这副样子,不由皱眉,冷声道,“问你可曾见过这些首饰,还不快说!”
夏儿嗫嚅片刻,低声道,“奴婢不敢!”
“娘娘问话,你答就是,有什么不敢?”侯氏低喝!
“是……是……”夏儿连应,抬头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说道,“这是当初小姐回府,彩棚里给老爷、夫人敬茶,各位夫人赏的礼物!”
答的字字清楚,没有一丝迟疑。
果然!
卫盈毓点头,问道,“那这些礼物可是你收着?为何又到了旁的小姐身上?”
卫十一是傻子,这个丫鬟可不是傻子。
卫盈瑶等人都是脸色微变,卫盈莲仗着卫盈毓进宫前还说得上几句话,大着胆子道,“娘娘,果然是十一妹妹所赠!”
“哪个要你说话!”卫盈毓厉喝,向夏儿一指,说道,“你说,你们小姐的首饰,为何到了旁的小姐身上,当真是你们小姐所赠?”
如果这些首饰真的是莫寒月赠给别的姐妹,莫寒月就该遣人去礼部录册,若是没有,那就是莫寒月的过失。
卫盈莲等人并不懂其中的关键,只盼夏儿跟着一句谎儿将此事圆过去。
哪知夏儿自幼受这些人荼毒,并没有丝毫情份可言,见卫盈毓追问不休,才轻声道,“不是小姐相赠,是……是小姐们自个儿……自个儿拿去。”
自个儿拿去,那不是抢吗?
卫盈毓挑眉,但想自幼这个傻子就被别的姐妹欺凌,抢她的东西也事属平常,倒也没有什么不信。
只是,抢旁的东西倒也罢了,这些东西可都是有来处的,怎么也敢强抢?抢去也倒罢了,还这样明晃晃的戴在身上招摇!
这些蠢货!
卫盈毓恨的咬牙,伸指向姐妹几人点一圈,气结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姐妹几人见夏儿一口供出,都已吓的脸白,忙连连磕头,说道,“娘娘,臣女愚钝,果然不知道这些首饰越制,还请娘娘恕罪!”
“恕罪?”卫盈毓咬牙,连连摇头,转向杜嬷嬷望去,唤道,“嬷嬷……”
这件事如果捅到御前,一个不好,那可是塌天大祸。要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相府一旦获罪,她卫盈毓在朝堂上再也没有支撑,这个皇后之位纵然不废,恐怕也只会变成一个摆设。
杜嬷嬷微微皱眉,向莫寒月望去一眼,沉吟道,“此事说来事大,好在……不是在御前……”
她本来只是宫里的一个教引嬷嬷,直到跟了皇后才算一步登天,如果卫相府获罪牵连到卫盈毓,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只是,卫相府的人也倒罢了,难的是宫里这些随行而来的人。
外头有多少人听到不知道,可是这帘子内就立着十几个太监、宫女,又如何瞒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