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月点头,向峻王道,“烦王爷去请罗大公子,即刻来侯爷帐中!”
宇文峻也不多问,点头应下,转身就走。
萧枕江见生性不羁的峻王对这位小王妃竟然言听计从,倒颇为意外,向莫寒月深望去一眼,亲自引她入营。
进入武安侯设为书房的帐篷,萧枕江伸手肃客,说道,“峻王妃请坐!”
莫寒月点头,却并不坐下,目光向帐中环望一周,转头向他定定而视,说道,“萧氏一族,素来为我大梁将门世家,功勋卓著,萧侯爷家学渊源,想来更加青出于蓝。”
虽然寥寥几句,看似吹捧,却语气淡然,每一个字不显阿谀,却更像是肯定,处处透露出对萧氏一族的了如指掌,又哪里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女能说得出来的话。
她话一出口,不但萧枕江暗吃一惊,连萧行山也觉诧异,问道,“峻王妃是想说什么?”
萧家虽然同为名门,但每一次的封赏,都伴着萧氏一族父兄抛洒的热血,至使功高爵显,人丁却并不兴旺。就算傅飞雪与她情同姐妹,寻常也不会提起萧氏一族的起落。
莫寒月转头向他一望,却又将目光调回,落在萧枕江身上,一字字道,“萧氏一族,世受皇恩,如今景郡王有难,十一只想问侯爷一句,愿不愿意出手相救?”
“什么?”萧枕江大吃一惊,上前一步,与她定定对视,冷声道,“峻王妃,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景郡王有难?”
今日一早军报,海离族返,景郡王疾骑回返南疆,怎么这会儿峻王妃竟然说他有难?
莫寒月抬头与他对视,一字字道,“因为,这根本是一个阴谋,有人要暗算景郡王!”
当真是一句一霹雳,萧行山脸色大变,目光在哲加和月琉璃身上一扫,迅速转身走向帐门,向外一张,吩咐人离远一些把守,自个儿守住帐门,这才又转过头来,向莫寒月凝注。
萧枕江也是脸色骤变,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眼前少女,一字字道,“峻王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军报传来,景郡王是奉旨平叛,若这一切当真是个阴谋……她是说,要暗算景郡王的,是当今皇帝?
此事若没有真凭实据,岂能信口开河?
对上他冷厉的目光,莫寒月不为所动,只是一字字问道,“侯爷只说,愿不愿救?若侯爷不愿,十一即刻离去,断断不敢再扰王爷!”
隔着她额前厚厚和留海,并不能瞧清少女的神色,而一个稚弱少女,语气也不见如何凌利,可是此一刻,不知为何,竟然带着一抹逼人的气势。
萧枕江向她注视片刻,终于慢慢点头,说道,“景郡王是我大梁擎天一柱,他若有难,萧某自然义不容辞!”
他的话出口,莫寒月唇角已噙出一丝笑意,点头问道,“侯爷手中,可有大梁的地形图?”
地形图?
她要干什么?
萧枕江微微一怔。
莫寒月摇头,说道,“地形图就好!十一要看的,不是行军布防图!”
大梁地形图,虽说市面上不多,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并不算什么机密。只是行军布防图,也只有少数将帅手中才有。
萧枕江微松一口气,点头道,“有!”也不再多问,唤人去取。
这个时候,罗越已跟着峻王进帐里来,先与萧氏兄弟见礼,这才向莫寒月一望,问道,“十一,究竟发生何事?”
萧枕江见他来的快,不由微微挑眉,望向莫寒月的目光,又多了一抹疑惑。
看罗越神情,对这小小少女似乎十分信服。
莫寒月点头,忙引他进来,说道,“罗大哥,景郡王恐怕路上有难,如今谢大哥前往行宫,十一只能请你和萧侯爷相助!”
罗越闻言,也是大吃一惊,反问道,“你……你说是景郡王?”
莫寒月不语,只是郑重点头。
罗越暗暗心惊,摇头道,“景郡王身边,带着数百亲兵,若要暗算他,那岂不是……”
至少,也得是上千的兵马,而且其中,还要有可以与景郡王匹敌的高手。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若当真调得动兵马,也未必非得是高手!”能与景郡王匹敌的高手,又能指挥兵马,放眼大梁,并没有几人。
此时帐外传报说地形图已经取来,萧行山取入,亲自在大案上辅开。
萧枕江眼望着地形图皱眉,说道,“景郡王由北向南,要纵穿整个大梁,出草原第一关,就是木兰山。木兰山地势险峻,自古为兵家必征之地,极易设伏!”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景郡王昨儿一早出发,不到午时,就已过木兰山,若他在木兰山中伏,消息早已传回!更何况……”
话说半句微停,唇间噙出一抹冷笑,说道,“木兰山离行宫太近,难以掩人耳目!”
她这是暗指设伏之人就在行宫?
这也太过大胆!
萧氏兄弟脸色微变,不禁对视一眼,又向罗越望去。
罗越也是一脸凝重,轻声道,“十一,此话不能乱说!”
莫寒月垂眸,跟着浅浅一笑,点头道,“罗大哥说的是!此事都是十一推断,并无真凭实据,是真是假,还要景郡王平安回到南疆再说!”
也就是说,不管这海离族反是不是确有其事,她都盼景郡王回返南疆,而不是回返朝堂!
峻王抬眸,向她深望一眼,又垂头去瞧地形图,说道,“过木兰山半日,沿途已州府密集,要拦截数百人马,断断不会在城里动手!”
莫寒月点头,手指一寸一寸,由北向南移去,慢慢越过蒙南、阳荆、云祟,前边就与回盛京的路分开,前往松江。
萧行山忍不住道,“过云祟之后,地势多山,恰好设伏,此时还不动手,难不成,要到南疆才动手?”
萧枕江摇头,说道,“京师四周虽说多山,可是驻防也甚是严密,景郡王一朝王爷,若他有难,必有人出手救援……”说到这里,不禁停口,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他为大梁征战无数,自然知道盛京四周的兵力分布,而眼前这小小女子,似乎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为什么?
莫寒月对他的诧异似浑然未觉,轻轻点头,说道,“以景郡王声望,若惊动盛京近处州府驻兵来援,反而弄巧成拙,必不会在此动手!”
说话间,她的手指已越过松江,在一处山江交汇处一停,脸色变的凝重,点道,“这里!”
罗越目视地形图,微微扬眉,说道,“松陵关?”
萧氏兄弟却脸色骤变,互视一眼,萧行山道,“十一小姐是说,对方会在松陵关设伏?”
莫寒月点头,说道,“这里地势奇险,若布置得当,不要说数百亲兵,就算是上万的兵马,也能消于无形!”
萧枕江向她定定而视,一字字道,“十一小姐可知道,这松陵关是什么去处?”
莫寒月垂眸,默然一瞬,才轻声叹道,“数年前,老武安侯就是在松陵关战死,这松陵关……当是侯爷一痛!”
她连这段史实都知道!
萧枕江默然,微微一叹,点头道,“当年,祖父也是在此中伏,身中一百一十三箭身亡,全军覆没!”
莫寒月向他定定而视,说道,“当年的老侯爷,也是大梁良将,在松陵关中伏,尚且不能逃脱,如今旧事重演,景郡王纵然英勇,怕也难逃一劫!”
“旧事重演?”萧枕江低声重复,脸上神情惊疑不定,沉声问道,“十一小姐此言何意?”
莫寒月淡淡一笑,反问道,“侯爷以为呢?”
这段陈年往事,罗越、峻王二人虽也知道始末,却并不知道详细,见二人说个不休,不由焦灼。峻王先忍不住,轻咳一声,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设法救援小皇叔,旁的事……可否日后再说?”
罗越也连忙点头,说道,“峻王所言极是,如今要紧的是景郡王的安危!”
萧枕江垂眸,又向地形图上望去一眼,踌躇道,“若对方当真在松陵关设伏,我们断断不能以硬碰硬,最好的法子,自然是绕路而行!”
“绕路而行?”峻王扬眉,俯身在地形图上略望一瞬,摇头道,“南疆告急,绕路而行,至少要多出两日的路程,以小皇叔的性子,断断不肯!”
萧枕江皱眉,点头道,“如今虽说起疑,但那军报是真是假,还不能完全肯定,若是真的,绕路而行,果然是延误军机!”
萧行山道,“那我们派人抢在景郡王前头,将那埋伏触动,景郡王有所警觉,想来就能避过!”
莫寒月向他一望,浅笑道,“萧二公子是要下属去送死吗?”
萧行山一窒,咬牙道,“景郡王为我大梁擎天一柱,他若有失,怕半壁江山也会动荡,万不得已,也只能行此丢卒保车之计!”
莫寒月轻轻摇头,淡道,“景郡王的性命是性命,将士的性命也是性命,又有谁没有父母妻儿,谁的性命又比谁低贱多少?统兵之人,不爱惜将士性命,纵然当真天下无敌,也难立于不败之地!”
她声音虽然稚嫩,但这一番话说出来,已颇为严厉,隐隐有责备之意。
萧行山一窒,张嘴正要说话,却见萧枕江点头,说道,“十一小姐此言,无异于金石良言,萧某受教!”
萧行山闻大哥此言,当即闭嘴。
在场几人,都是非富即贵,又哪里听过她这一番话?萧行山一怔,心中不以为然,一时却想不出话来反驳。
一旁始终默默的月琉璃点头,说道,“不错,众生平等,不分贵贱,十一小姐小小年纪就知道尊重生命,当真令人钦佩!”
这些话,听着倒是新鲜。萧行山向她一望,皱眉道,“要救景郡王,又不能舍去旁人,那要如何?”
峻王突然道,“小皇叔身边,有数百亲兵,虽说不能与千军万马一战,但是对方不想让他察觉,想来也不至于伏下太多人马。如今还有两队人马驰援,想来还能一战!”
罗越扬眉,说道,“峻王该不会是想说,只命人未警罢!”
峻王低笑一声,摇头道,“自然不是!”手指指向松陵关以南,说道,“越过松陵关,就是松江渡口,若我们再使一队人马,从松江渡口向松陵关偷袭,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埋伏自破!”
萧行山扬眉,说道,“松陵关是这一带的天险,从松江渡口向上攻击,必然十分艰难,若不能在景郡王过关之前赶到,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萧枕江点头,说道,“虽说攻关不易,好在他们设伏,防的是北方一路,我们由南攻上,攻其不备,倒也还有几成胜算!”
罗越皱眉,说道,“如今我们不能知道对方兵力,这兵马调动,怕是不易!”
萧枕江向宇文峻和莫寒月各望一眼,说道,“此事已在峻王和十一小姐算中,特意来寻本侯,想来是借兵!”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侯爷明见!”
萧枕江点头,俯首在图上凝视片刻,低声道,“当年父帅战死之后,皇上将甘邑赐为我萧氏封地,如今倒驻扎着两万精兵,离松江渡不过百里路程,只是……”
“只是,若十一小姐算错,我们调兵前往松陵关,景郡王却在旁处受伏,岂不是再也相救无门?”萧行山见他迟疑,跟着接口。
莫寒月点头,说道,“萧二公子所虑极是!”俯下身,又在图上细瞧,由北向南,由南向北,寸寸江山都在眼前,思谋良久,轻吁一口气,断然摇头,说道,“不会在旁处,定在松陵关!”
萧氏兄弟,包括罗越,听她说的如此肯定,都是将相将疑。罗越忍不住唤道,“十一……”
莫寒月转身,向他展颜一笑,定定说道,“罗大哥,请你信十一这一次!”
看到她的笑容,罗越心中微恍,不由微微抿唇。
这几年来,大事小事,除去谢沁进宫一节,她再没有旁的事算错,只是……
那些事所算的,不过是盛京城中党派间的盘谋,算的是人心,纵然有错,终究还有再算的机会。而这一次,行军征战,赌的可是景郡王的性命,万一有错……
想到这里,已不敢再想,转头向萧氏兄弟望去。
萧枕江也是脸色凝重,低下头,也像莫寒月一样,将从北到南所有的地形再看一次,终于点头,叹道,“这一路上,第一险为木兰山,第二险为松陵关,过松陵关后,虽然还有几处关隘,要想阻挡景郡王,却已不易!”
换句话说,如果当真有人要暗算景郡王,没有在木兰山,那就一定在松陵关!
萧行山对兄长向来信服,闻言立刻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大哥即刻命人调兵如何?”
“不急!”莫寒月摇头,说道,“大队兵马调动,必然惊动州府,如今我们不知道,哪一州哪一府都有哪一方的人马,万一……万一也一同对付景郡王,岂不是横生枝节?”
罗越皱眉,说道,“十一,以你之意,竟然只调集少量兵马?”
莫寒月点头,说道,“只要三千精兵,拆整为零,悄悄赶往松江渡!”
“三千?”萧行山诧异,摇头道,“若十一小姐要的只是三千人马,又何必来找大哥?”说着向罗越一望。
罗家同为将门世家,手中也握有数万的兵权,十一小姐又与罗家兄妹交厚,只借三千精兵,罗家一样能够办到,又何必费这许多唇舌?
莫寒月微微一笑,向罗越望去一眼,淡道,“罗大哥能调动的,只有京兵,盛京城中兵马调动,岂有不惊动朝廷的道理?”
萧枕江点头,眼底终于露出些赞赏,点头道,“十一小姐心思细密,本侯佩服!”心里也暗暗赞叹。往日只知道这个小小少女在几大府门的公子、小姐中如鱼得水,又哪里知道,竟然聪慧至此!
莫寒月微微勾唇,浅笑道,“侯爷过奖!”
峻王却忍不住皱眉,说道,“对方既然要暗算小皇叔,自然是对他心存忌惮,虽然是设伏暗算,所用兵马必不在少数。我们调集三千人马,又是从松江渡强攻,怕很难奏效!”
莫寒月点头,说道,“只是人马调动太多,容易惊动州府,三千兵马自然是少些……”
萧行山扬眉,说道,“难不成十一小姐只是要这三千兵马牵制对方兵力?”
莫寒月点头,向萧枕江望去一眼,手指横指松陵关,说道,“若十一记得不错,松陵关这一侧,是万丈深谷!”
萧枕江点头,说道,“正因如此,松陵关才被称为天险!”
莫寒月微微一笑,淡道,“虽说是万丈深谷,却也并不是无路可通,寻常兵将自然无法通行,若是武功高手……”手指在松陵关东侧一切,冷笑道,“奇兵天降,关内必会大乱,此时松江渡与景郡王同时强攻,腹背受敌,又有内患,任他多少兵马,也都插翅难逃!”
这些话,竟然是反过来,将埋伏的兵马尽歼。
萧枕江大吃一惊,失声道,“十一小姐如何知道,那里有路可通?”
当年老侯爷在松陵关中伏,如果知道那万丈深谷有路可通,就可挽回一场悲剧。
莫寒月轻轻一叹,说道,“十一也是曾听一位前辈说起。当年老侯爷捐躯之后,他曾七赴松陵关查看地形,无意中发现这条秘径,只是此路寻常人难以行走,有也等同于没有罢了!”
萧行山皱眉,说道,“既然非得高手,难不成我们亲去?”从草原到松陵关,来回纵然快马疾驰,也要半个月以上,此时是北行伴驾,又如何能够分身?
莫寒月轻轻摇头,向罗越望去,含笑道,“此事,就要有劳罗大哥!”连他府中的丫鬟都能选出丹枫、丹霞那样的人物,要选出十几个高手,料想不是难事。
罗越见她说到自己,不由一笑,点头道,“要多没有,十几个轻功极佳的人还是找得出来!”
莫寒月抿唇,退后几步,向几人施下礼去,说道,“那就有劳侯爷和罗大哥!”
萧枕江凝神向她注视,低声道,“峻王妃当真是奇女子,难怪峻王……”向宇文峻瞥去一眼,不再往下说。
眼前少女,此时所出的奇计,又岂止是一个“聪慧”所能道尽?她那杀伐决断,指点江山的气势,分明是……
微微皱眉,眼底掠过一抹疑惑,脑中似觉曾经有一个人,也有如此的心思气势,那念头却一闪而过,无从抓摸。
峻王微微挑唇,桃花眼微眯,含笑道,“难怪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峻王被她管的服服帖帖,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此话一出,几人倒忍不住笑出声来,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松。
莫寒月横他一眼,低声道,“满嘴胡言!”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声嗔怪,听在旁人耳中,却都是甜蜜温柔。
罗越眸色微深,向二人一望,说道,“事不宜迟,我即刻去挑选人手!”说着向众人一礼,转身向帐外去。
莫寒月跟上一步,唤道,“罗大哥!”见他停步,说道,“我会将那条密道细细说给牧野,命他带人同去!”
牧野的功夫,在初来草原,众公子就见识过,罗越并无异议,微微点头,挥帘而去。
莫寒月转身回来,又与萧枕江细细商议松江渡如何用兵,片刻商议妥当,萧枕江也不再耽搁,唤来一名心腹,将一封调兵的信函交给他,细细嘱咐。
莫寒月听他嘱咐详细,料想那信函上只说调兵,并没说调往何处,不由暗暗点头。
虽然没有明言,可是众人都已心照不宣,若景郡王当真遇险,动手的必是当今皇帝。若书信写的太过明白,万一有个闪失,落入皇帝手中,萧家必是灭门之祸。
看到萧枕江将人派出,月琉璃轻轻松一口气,向莫寒月望来一眼,赞道,“萧侯爷和峻王也倒罢了,想不到十一妹妹也如此了得,若放在琉璃身上,只能干瞪眼!”
哲加更是看的云里雾里,说道,“不知哲加能做什么,十一小姐不必客气,尽管吩咐就是!”
莫寒月见他语出真诚,不禁低笑一声,说道,“此事哈萨一族不便插手,倒是此刻行宫那里,哲加王子该当去瞧瞧!”
莫寒月一说,众人这才想起刚才行宫里的动静。
萧行山扬眉,说道,“是啊,哲加王子分明在营里,怎么行宫那里说被刺客刺杀?”
莫寒月冷笑一声,说道,“自然是有人只知道营里给哲加王子留宿,却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进宫安歇!”
萧行山向哲加望去一眼,说道,“十一小姐的意思,是当真有人行刺,一击之后逃走,却被守卫看到,以为当真是哲加王子遇刺?”
莫寒月微微勾唇,淡道,“是与不是,一会儿早朝,王爷和侯爷自然会知道!”微微摇头,叹道,“想来又是一场好戏,可惜十一不能亲见!”语气里满是惋惜。
峻王微微扬眉,说道,“昨夜宫里为哲加王子备下寝宫,这不过几个时辰就已受袭……”挑眉向哲加望去一眼,淡笑道,“看来,还当真有人非除去王子而后快呢!”
哲加吃惊,说道,“你们是说,不是误传,是当真有刺客?为什么?”
峻王向他一瞥,含笑道,“自然是有人不愿你继任族长之位!”
哲加皱眉,说道,“星普做出这种事来,纵然今日杀了哲加,哈萨族族长和长老们也断断不会选他,自然会另选旁人,难不成选一个,他杀一个?”
莫寒月淡笑,悠悠道,“星普行事虽然莽撞,却不是个蠢人,这个道理他岂会不懂?下手的,自然不是他!”
哲加皱眉,说道,“那会是谁?”
莫寒月轻轻摇头,低叹一声,说道,“不管是谁,恐怕今日也最多找几个替死鬼罢了!”转头向萧枕江行礼,说道,“时辰不早,侯爷还要早朝,十一先请告辞!”
萧枕江向她深望一眼,这才还礼,说道,“峻王妃慢走!”
峻王微微一笑,也略略抱拳,说道,“多有打扰,本王送十一回去,一会儿朝上见罢!”
这是又想到朝上胡搅蛮缠?
萧枕江微微勾唇,点头道,“好!”
月琉璃也忙在哲加衣袖上一扯,一同行礼告辞,跟着二人向帐外去。
走出武安侯府的营门,只见刚才营外熙攘的人群早已退去。月琉璃再也忍耐不住,赶上几步与莫寒月同行,说道,“看十一和萧侯爷说话,平日并不熟捻,是吗?”
好清透的人儿!
莫寒月心中暗赞,含笑点头,说道,“只与侯爷的妹妹,萧妃娘娘有些来往!”
月琉璃点头,说道,“这么说,萧侯爷也算是国舅,十一既然与他不熟,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禀性,可是为什么会笃定,他会借兵?”
要知道,答应相助景郡王,那可就是忤逆皇上。
莫寒月垂眸略思,回过头来,又向武安侯的营帐望去一眼,轻轻一叹,说道,“萧家满门忠烈,当年,老侯爷松陵关中伏而死,两将萧将军也在甘邑战死,他们保的,可不是当今皇帝,而是我大梁江山!”
月琉璃不懂,皱眉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峻王淡淡接口,说道,“要保当今皇帝,就要替他排除异己、陷害忠良!要保大梁江山,就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保境安民!”
月琉璃微微点头,说道,“是了,这草原上,如果还有一个人,做族长之后,能令哈萨一族过的更加富足平安,自然可以取代哲加。可是若有人只是为了一己之私,不将族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任他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莫寒月见她一瞬间就想的通透,不禁微微一笑,点头道,“琉璃姑娘聪慧过人,草原之福!”
说话间走到营门,转身向峻王道,“隔这会儿功夫,行宫那里想来已闹的鸡飞狗跳,王爷还是带着哲加王子进宫罢,我和琉璃自个儿进去就是!”
峻王停步,含笑道,“这一夜纷闹,你们也不曾安睡,趁这会儿再歇歇罢,一会儿散朝,指不定又有何事!”
听他罗罗嗦嗦一大堆,莫寒月还没有答,月琉璃倒笑出声来,应道,“是了,我会亲自盯着,断断不会累坏你的王妃!”不理二人,挽着莫寒月的手向营里来。
峻王瞠目,直到二人走远,才转向哲加,问道,“本王罗嗦吗?不过嘱咐几句罢了!”
哲加抓抓头,笑道,“昨儿听说,王爷废话甚多,如今看来倒是属实。”
“谁说的?”峻王咬牙,一副要找人抡拳头的样子。还不等哲加答,自己先撑不住笑出来,微微摇头,回头又去看莫寒月的背影,轻声道,“也不知道怎么,对那个丫头,总不放心!”又叹一口气,这才带着哲加向行宫而去。
所谓,关心则乱,峻王只知自己对那小小少女心动,却不知早已情根深种。
景郡王的事安置妥当,莫寒月终于松一口气,但觉身心皆畅,再没有挂碍,不自觉倦意袭来,当真吩咐丫鬟服侍重又歇下。
等丹枫出去,月琉璃轻声道,“十一,有一句话,我思量再三,没敢对你说。”
“什么?”莫寒月微怔。
月琉璃微一踌躇,轻声道,“昨儿王爷和哲加相救夏儿时,我无意听到那二人说话,他们背后,似乎是朝中一个极有势力的人物,可是又有谁,是比皇上更有势力的?”
莫寒月一惊,失声道,“你是说,是皇上?”
月琉璃点头,又轻轻摇头,说道,“不过是我猜测罢了!”
莫寒月默然,轻声道,“此次北行,他钦点小静安王统领禁军,担御驾一行守护之责。那日小静安王巡营,与景郡王一同被困火中……”
说到这里,不禁轻轻摇头,说道,“他虽然贵为皇上,可是登基之前,也曾统领千军,沙场征战,岂能不知道,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小静安王身负御驾守护之责,若他有失,禁军无首,必有一阵大乱,到时极易被人趁虚而入……”
月琉璃皱眉,说道,“可是小静安王困入大火,他仍然按兵不动,不施救援。”想到那场大火,心中不禁恨恨。
如果火起时,宇文青峰肯断然下令禁军救火,也不至于整个大营烧毁。
莫寒月点头,叹道,“他本来忌惮静安王府的势力,只是谢妃进宫,对谢家已成牵制,他轻易不会去动小静安王。那日小静安王巡营,他岂有不知的道理?纵然他要除去景郡王,也必不会挑在那个时候动手。”
月琉璃点头,说道,“你是说,那把火不是皇上所放,他只是得知景郡王困在火中,才按兵不动,想趁机置他于死地?”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不错!”
月琉璃皱眉,说道,“除了他,朝中还有谁会做出这等事来?”
莫寒月微默一瞬,轻声叹道,“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忌惮小静安王和景郡王之人大有人在,当真难说得准是谁!”
月琉璃点头,将她的话细想一回,不禁叹道,“想不到朝中如此复杂,还是草原简单一些!”
莫寒月微微一笑,侧头瞧着她,轻声道,“为争族长之位,上宜部既然做出这等事来,这草原上也未必平静。如今哲加刚刚选为下一任族长,行宫里就生出事来,恐怕还有什么人不甘心,你们也要当心才是!”
月琉璃点头,默想片刻,轻声道,“草原早已归附朝廷,我当真不懂,为什么朝廷要左右草原挑选下一任的族长!”
莫寒月微叹,低声道,“自然是有人垂涎草原马儿精良,儿郎骁勇,想收为己用罢了!”说到这里,心头蓦然一惊,呼的一下坐起,脸色已变的凝重。
月琉璃跟着坐起,奇道,“十一,怎么了?”
莫寒月喃喃道,“既然这幕后之人不是皇上,却又贪图草原上的良马勇士,那岂不是……”
有人觊觎皇位!
后半句话,并没有出口,莫寒月的唇角,噙上一抹清冷的微笑,又再慢慢躺回,舒一口气,说道,“不打紧,睡罢!”
还有另一个人谋夺宇文青峰的皇位,那对她莫寒月来说,是有利无害。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朋友吗?
脑中迅速闪过四位亲王的面孔,莫寒月又不禁心中冷笑。不是朋友,但足够她加以利用!
哲加王子进宫,令行宫的纷乱顿止,再查之下,才知道清河宫中,不过是死了一名偷懒的小太监。
莫寒月听后,不禁扬眉,问道,“既然死的只是个太监,为什么满宫里都是嚷着哲加王子被刺,皇上就不曾追查?”
宇文峻摇头,说道,“事关朝廷颜面,又岂会在哲加王子面前追查?”
月琉璃凝神思索,说道,“想来刺客的目的,就是哲加!清河宫里黑漆一片,他一击得手,也只道被刺的是哲加,或者是逃走时被人瞧见,或者根本就是贼喊捉贼!”
莫寒月微笑点头,说道,“连我和峻王也是今日才知道宫里给哲加王子安置住处,这知道的人,必然不多!”
月琉璃点头,说道,“小静安王是在我们出宫之后向皇上请旨,那时留在宫里的,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那人并不知道哲加王子宿在宫外,自然是昨夜不曾参加晚宴之人!”
月琉璃抿唇,轻声道,“昨夜没有参加晚宴的,除皇上之外,就只有四位亲王!”
也就是说,主谋就在这五人之中!
莫寒月略一思忖,淡淡道,“哲加王子禀性憨直,并无野心,他当族长,所求不过是保草原的平静,该当并不为皇上所忌!”
月琉璃点头,说道,“方才你说过,那些人争夺族长之位,为的是草原的良马和儿郎,那自然是要造反……”
“琉璃!”话刚出口,就被哲加止住,低声道,“这话也是随便说的?”
琉璃伸伸舌头,说道,“一时说走了嘴罢了!”
莫寒月倒觉好笑,抬眸向哲加一望,说道,“如今哲加王子倒知道什么是谨言慎行!”
哲加苦笑,说道,“哲加长这么大,二十年加起来,所历的惊险也不如这几日,若再不留心,当真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莫寒月听的暗暗点头。
哲加虽说有草原男儿的粗豪,性子率直,倒也粗中有细,不是个蠢人,难怪草原各部会举他为下任族长。
三人在这里议论不休,峻王倒一脸闲适,歪在另一边的矮榻上闭目养神。
听到三人猜测主谋,不由低笑一声,摇头道,“昨夜第一个喊出哲加王子名讳的,自然就是刺客,顺藤摸瓜,自然就能找到主谋。只是纵然大伙儿心知肚明,又有谁会一查到底?”慢慢撑起身子,桃花眼微张,含笑道,“若当真查出是哪一位亲王,难不成为了一个小太监,要亲王偿命不成?皇上就不怕江山动荡?”
是啊,此刻知道是谁,又能如何?
莫寒月眸子骤寒,冷笑道,“既然不是皇上所为,他明着不查,暗中也会查个水落石出!”
这个世上,没有人更比她了解宇文青峰。这件事,明摆着是草原的族长之争,直指草原的势力,宇文青峰自然会想到,这背后的主使是想谋夺他的皇位,岂能当真轻易放过?
轻轻点头,叹一口气,说道,“这些人怕不会善罢甘休,哲加王子还要当心!”
哲加点头,说道,“经这许多事,哲加自然知道趋避!”听帐外小厮回禀马已备好,向二人施礼告辞。
莫寒月起身,挽着月琉璃的手,直送出营去,见已有小静安王、丞相卫东亭等人相送,这才停步,施礼道别。
转回营中,峻王见她脸有忧色,不禁轻叹,摇头道,“草原各部推选族长,无异于我们大梁江山更替,如果哲加连自保也不能做到,趁早还是不做这个族长要好!”
是啊,如果他不能自保,就算做了这个族长,恐怕也不能长久!
莫寒月心中微微释然,抬眸向他一望,轻哼道,“你倒是心宽的紧!”刚才她的担忧,并不在族长一位,而在于哲加与月琉璃二人的安危。
峻王淡淡一笑,又再躺回矮榻,轻声叹道,“经昨日相救夏儿一事,那二人再也无法在上宜部藏匿,草原上想来会有几日平静,倒是小皇叔那里……”
身子下滑,躺的更舒服一些,轻叹一声,说道,“半个月后,消息传回,朝堂上恐怕会有一场大乱喽!”
语气悠然自得,唇角挂着一抹闲闲的笑意,不像在为朝堂担心,倒似乎期待看什么好戏一样。
莫寒月好笑,微微摇头,说道,“乱又如何,横竖只要暗算不成,他也不能再另行设伏,倒是会派兵肃清松陵关乱民!”说到这里,微默一瞬,说道,“要提早请武安侯戒备才是!”
峻王低笑一声,轻声道,“萧枕江戎马半生,又是将帅之才,岂会不知其中利弊?松陵关破,他的人马自然会一击即退!”
“是啊!”莫寒月心底一松,不禁晒然笑起。
看来,还当真是自己太过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