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早就好利索了,奈何主母早已忘却我,迟迟不来接我回府。眼瞅着就要过了说亲的年纪,我姨娘也急,哪知主母竟将我许配给一个古稀老头做填房,就为了多要着彩礼,好留给她的亲生女儿!”
闻言,清莲早气得咬牙,“这是什么道理?她的女儿是心头肉,别人的女儿就不是娘亲的手心宝了?”
“那你姨娘怎么不告诉你爹爹?”贺桩叹气,那些大官贵胄,表面光鲜,实则,背地里还不知藏着多少腌臜事。
一提此事,灰衣姑娘哭的更是上气不接下气,良久才到,“我姨娘被主母关起来了,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我爹爹。”
如此,还真是可怜!
贺桩不由想起,若当初卫良和没有上门提亲,她被迫嫁给方晟,后来会怎样,她连想都不敢想。
“不知姑娘是哪家府宅的千金?”
灰衣姑娘以袖抹泪,“正是京都卫府。”
贺桩与清莲具是一惊,京都姓卫的大户人家可不多。
“你爹可是卫群卫大学士?”
灰衣姑娘不知她从何得知,不过还是照实点头。
这是怎样的缘分,才叫她遇见这个苦命的庶妹?
“你所说的主母可是秦氏?你是白姨娘所出了六姑娘卫媛?”
卫媛泪雨凝噎,“敢问夫人如何得知小女子的家况?”
清莲惊喜道。“这位便是北定神侯的女主子,你三嫂哪。”
卫媛一下吓懵了。
这时,几个结伴同行的道姑也赶来了,为首的那人道,“卫姑娘,您可吓死我们了,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卫家交代?”
卫媛不说话,由着她们带走,还频频回望贺桩,似乎犹不相信她的三哥娶了如此貌美如花的三嫂。
贺桩随着她们,总算回到了主院,凝珑郡主已是等急了,训斥道。“去个茅房怎么这么久?再不出来,只怕老三要把那茅房给掘了。”
贺桩也不多说,想着白氏也是因帮她而得罪了秦氏,才被关起来,以致秦氏给那个楚楚可怜的姑娘说了那门遭天谴的亲事。
她心里越发过意不去,出了杏花庵,便与卫良和与凝珑郡主说了此事。
卫良和眸色冷凝。面色深沉,不知想着什么,她隐约觉察到他似不大情愿理卫府那些俗事。
反倒是凝珑郡主愤慨不已,“秦氏那恶妇也忒不是人,就她养出的女儿,不事女红,不专女仪,生得一副虎背熊腰的模样,说得好听点那叫珠圆玉润,说得不好听,还不如一头老母猪哪!”
清莲和刘嬷嬷为她的口直心快偷笑,贺桩瞧着男人的脸色颇为不佳,并未开口。
她的目光炯炯,男人哪里还视而不见,只俯下身来,柔声问,“你想帮她?”
她微微颔首,柔柔喏喏道,“嗯,那日在卫府,若非白姨娘出手相助,只怕我早被那歹人欺凌了去……况且六姑娘也是你的庶妹不是?”
男人面色沉沉,心道,在深院大宅,谁不是只求自保,白氏出手相助,恐怕别有所图,而他是凝菡郡主独出,从来不认为卫府有什么兄弟姊妹!
她就是心太善,偏生他在她这里,耳根子太软!
“你想帮,那咱们就帮吧,过几日我去卫府一趟!”
“不行!”他话音一落,就被凝珑郡主斩钉截铁地反对,只见她拉着贺桩道。“小桩,老三是要做大事之人,这等内宅小事,你也好意思麻烦他?”
贺桩为难,“这……”
凝珑郡主拍着胸脯保证,干脆道,“老三。依姨母看,咱们就把六姑娘接入侯府,看那秦氏还敢上门来要人!”
卫良和点头,他这姨母,历来只有旁人吃亏的份儿,笑道,“此事就有劳姨母费心了。”
怎么两句就成了要她费心了?
凝珑郡主登时不乐意,扬声道,“卫府的那些腌臜事,本郡主才懒得掺和!”
男人神情认真,“桩儿还小,母亲去得早,祖母又在岚清寺闭门清修,除了姨母。内宅之事还有谁教她?还望姨母提点一二。”
凝珑郡主瞧着这对璧人,再看贺桩满脸期待的模样,到底不忍甫了她的意,“也就是你,换做旁人,谁还肯让他拉下脸来求人?”
贺桩自是记在心里,对着卫良和柔柔一笑。
卫良和亲自出面,点名要见卫府六姑娘。
杏花庵的住持自然放行。
回程,贺桩与凝珑郡主照旧同乘一辆马车,多了一个卫媛。
卫媛还是一身道姑的扮相,总似有似无地偷偷打量着贺桩。
贺桩淡笑不语,倒大方地由着她瞧,问一句,“饿了吧?要不要吃些糕点?”
卫媛摇头。瞧着这个小嫂子与自己一般大的模样,总免不了好奇,“敢问三嫂,芳龄几何?”
凝珑郡主抱着糕点匣子,笑道,“你倒坦白,一点也不瞒着心思。”
贺桩笑笑,如实道,“十八,虚长你两岁。不过你放心,你三哥说了,不会叫你嫁给那古稀老头。”
一提此事,卫媛一下苦了脸,“可……听闻。太太已经收了人家的聘礼。那户人家若见不到人,可是要闹到圣上面前的。”
凝珑郡主大声道,“怕她作甚?明日本郡主就去卫府瞧瞧,看秦氏还敢将你姨娘关起来!”
且说贺桩一行上午将卫媛接走,秦氏午时派来的人便到了杏花庵,一听说人走了,扬言要砸了杏花庵。后一听是卫良和将人带走,连忙赶回卫府禀报秦氏。
正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的卫甄一下急了,立刻拿开嘴里的鸡腿,一脸委屈地跑过去,扯着秦氏的袖子,大哭道,“娘,那煮熟的鸭子岂不是要飞了?女儿可就指着那笔聘礼出嫁的哪!”
“哭什么哭?”秦氏心里也恨,可见女儿满嘴油光的模样,也恼她不争气,“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若她德行稍好些,早就带着她备好的嫁妆风风光光地出去,何至于被侯府那小贱人抢了先?
“你看看你。都火烧眉毛了,还只顾着吃!你是要气死娘,才如意?”
“娘——”卫甄撒娇道,顺嘴又撕下一块肉来,口齐不清道,“不吃饱,怎么想法子扳倒三哥他们?”
秦氏鄙视她道。“你就是吃饱了撑的,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卫甄见秦氏当真恼了,只好放下鸡腿,就着衣裳擦了擦手,“娘,这次咱们一定要想个大招,,省的夜长梦多!”
“你当娘不想?”秦氏屡次处在下风,早恨透了卫良和与贺桩,“那人先是杀了你舅舅,你爹还一个劲地护着他;上回又把娘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私房钱全明抢了去!要知道还有好几箱珠宝不是侯府的财产!”
“娘,您还私藏了几箱珠宝?不是说都留给女儿做嫁妆吗?”卫甄一惊一乍,嗓门颇大。
秦氏急得一拍她的肩膀,食指竖在嘴上道,“你小声点,生怕别人不晓得吗?”
卫甄嘟囔着嘴,闷闷地又抓起鸡腿狠狠咬了一口。
秦氏只得好生劝导她,“甄儿,你是娘的心头肉,娘还会不顾着你?只是你想,若是把那些钱全送去你未来夫家那儿。未来姑爷若是对你不好,你又没几个钱傍身,还不得回娘家?”
如此说来,也算有理。
卫甄总算气消一些,不过还是任性道,“我不管!娘,女儿要是没有像样的嫁妆。还怎么嫁给豫朗君?”
“甄儿,那陈家公子诗书满腹,无意于你,你又何必如此执着?”秦氏心头苦涩。
当年,她出身也算不上低,只因紧巴着卫家公子,他却娶了敬南王府的凝菡郡主,却叫她伏低做小,委屈蹉跎了几十年。
所谓如意郎君,可不得找个体贴入微、护你敬你的夫君?
恰如神侯府的那一双人……
思及此,秦氏痛恨之余,也是发了疯似的妒忌。
那小贱人不过是个乡野女子,怎么值得那人百般庇护?
卫甄不以为然,落落有辞,“娘,正是豫朗君才华横溢,而又穷是穷了些,但是,等他考取了功名,才不敢忘了我这患难之妻!”
“甄儿,便是你为他卑微到尘埃里,他也瞧不见尘埃,你……”
“娘——”卫甄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反正您已经说了,卫媛的彩礼要留给我,您可不许反悔!那小贱人不是会找靠山?咱们就死死扣住白氏,看她还怎么敢张狂!”
秦氏一听,也觉得在理,“对,只要白氏在咱们手里,让她们找不到,看她还怎么神气!”⑧±笔⑧±⑧±,o
卫甄得意一笑,“就是!当初咱们能把卫媛送去杏花庵,以要挟白氏。如今照样也能寻个由头,把白氏送出去!”
“好。娘先命人给她喂些药,过几日再禀给你爹听,好叫她远远滚开!”
秦氏母女的如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响亮,殊不知,第二日,凝珑郡主便叫上贺桩和卫媛寻上门来了。
这一次,贺桩吸取了教训,不止带了清莲和刘嬷嬷两个婢子,还向宸王妃借了几个练家子。
一行气势汹汹地来到卫府。门前的小厮拦着要进去通报。
凝珑郡主锋利的眸子一横,反手便给了那小厮两个响亮的耳光,厉声道,“瞎了你的狗眼,本郡主大驾,你也有胆拦!”
贺桩后她半步。只觉那小厮委实可怜,无端受了秦氏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