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掷死了。
季衍舟和简凉被排在热闹的人群外,望着人群中间的一家三口。
简知珩谈笑自如,简希雅坐在简裴章身边,其乐融融。
林秘书匆匆从外进来,被简知珩的人挡住说了什么。林秘书又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季衍舟勾勾简凉的手指:“走。”
“嗯。”
二人准备悄然离席。
简知珩突然喊道:“六妹和季少爷要去哪儿?还没结束呢!”
所有人顺着简知珩的目光击鼓传花似的转过来看着他们。
简凉在所有人注视下停下来,还未开口。
季衍舟倒回来本能反应想去拉简凉的手,看到这一屋皖城的关系网,自觉地站到简凉的面前。
季衍舟冲简知珩笑道:“这礼送到了,饭也吃了,差不多该告辞了。”
简知珩没理会他的话,看向他身后的简凉:“六妹要跟季少爷走?”
简知珩再刻意不过,让屋内的人联想二人关系不一般。
简凉从季衍舟身后站出来。
简沨也欲站起来说话。
坐在简裴章身边的梁启丹开口:“我看衍舟喝了酒,简凉去送一送,别让人笑话我们简家苛待客人。”
简凉原本的话卡在喉间,不能拂了梁启丹的解围,应声道:“好的,母亲。”
有梁启丹的话,都纷纷止住猜想。
简知珩看向旁边脸色铁青的简裴章,嘴角边带着一抹不经意的浅笑垂下眸子。
简凉和季衍舟还没走的成。
一声凄惨颤抖的哭喊声从外面传来:“老四,老四。”
屋内原本就安静,听到悲泣的声音,个个视线统一看向大门。
简裴成被司机扶着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进来,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西服,沧桑的老脸上悲痛欲绝,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都尊敬他是简裴章的亲哥哥,让道的让道,抬椅子的抬椅子,帮忙倒水的倒水。
一屋子的精明人也随着简裴章不耐烦的面色规矩地退到一边。
沉重的气息弥漫整个生日宴现场,让人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简裴成被安置在简裴章身边,环视这屋内的一圈人,老态的身体佝偻地撑着椅子,怨怨哀哀地道:“你们热闹啊,真热闹!”
他的儿子躺在冰冷的停尸房里无人问津,这里却欢天喜地的庆祝生日。
简知珩回国后的第一个生日,简裴成一来把氛围全给搅乱了。
简裴章眉头紧蹙,问:“三哥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都是你带回来的白眼狼把整个简家扰得鸡犬不宁啊,老四。”简裴成抓住简裴章的衣袖哭诉道,“我的,我的小掷没了,都是简凉那个祸害给害的。”
闻言,简裴章大惊失色:“你说什么?说清楚。”
简裴成把脸抵在简裴章的臂膀上,哽咽道:“小掷在半小时前,在医院抢救无效,走了。都是简凉陷害的。你要为他作主啊!老四。”
简家的老七没了,简沨震惊站了起来看向简凉。
众人则是唏嘘不已。
都听到点风声简凉起诉简掷,两人正在打官司,不过进展着实捂得严没人知道。
都转向身后看看简凉,又看看简裴成闷声不敢说话。
简知珩面向众人,息事宁人道:“抱歉,今晚招待不周,家中有事,大家都散了吧!”
一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留下来听已然是不可能,都慢悠悠地收拾收拾陆陆续续离场。
简知珩生日,简家老七又没了,说什么都不符合时宜。
人前前后后走得差不多。
季衍舟看向旁边的人,她好像已经习惯应对这样的场合,面色冰凉,眸光一动不动地看着简裴成。
两人都有同样的想法。
简裴成儿子死了,不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而是来老宅哭诉,不像是一个父亲的所作所为。
季衍舟挨近她些:“别怕。”
简知珩下逐客令:“季少爷还不走吗?”
简凉站到他的身前,对梁启丹说:“母亲,我先走了。”
梁启丹:“行,去吧!”
简裴成听到简凉的声音,腾地站起来大喊,“给我站住,还想走?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把我两个孩子害成这样。”
梁启丹立刻喝止道:“三哥怎么也是长辈,这样说一个小辈怕是不妥吧。”
简凉目光如炬望着简裴成。
简裴成急了眼,指着梁启丹的鼻子:“这个家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儿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弃妇,有什么资格说我?”
简凉冲过去揪住简裴成的手指,把人扯到一边。
简裴成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
简凉忍无可忍,露出爪牙:“ 再指一个,我就把手给你剁下来。”
“来,我看你今天能不能给我剁了。”简裴成老气秋横,自负神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简凉捞起一个空盘子砸得稀碎,捡起一片最锋利的碎片,就被季衍舟拉住。
梁启丹也慌忙站起来:“简凉。”
简沨初次见到简凉这般凶残,后背不由得抽了一下。
连简希雅也吓得愣神。
“你这个不仁不义的东西。看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简裴成年近花甲的身体比简裴章要强壮,刚才进门的孱弱似乎缓了过来,扬起来的手还没落到简凉脸上,季衍舟以身高的优势先扣住了简裴成举在空中的手腕。
简裴成挣了挣没挣开,季衍舟愠怒道:“乱扣帽子不分青红皂白欺负人,我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
简家一家的奇葩,没一个正常的。
除去简裴章,也没有一个想上前劝。
“你一个姓季的在这儿参合简家的事做什么?没教养的东西?滚开。”简裴成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呵斥季衍舟的同时从桌上捞了一个空盘子就要砸向他。
简凉把季衍舟扯在身后拦着,夺过他手中的盘子摔简裴成的脚边,盘子哐当落地被摔成渣。
“为老不尊还不允许别人做评判,你儿子死了不去料理后事,是谁叫你来在这儿撒泼打滚的,又是要做给谁看呢?”
简裴成不依不挠,指着她看向简裴章:“你看看,你看看。”
简凉:“看吧,都看看,看看这屋里,是谁害死了你儿子?”
简沨跃跃欲试向前:“三叔,我们还是得先去看看七弟......”
简裴章猛地拍桌:“够了。”
简希雅站在旁边被简裴章的一声怒吼吓得一哆嗦。
一切像被摁了开关,静止下来。
简裴章这一巴掌用尽了所有力气,他心烦意乱颤着手揉揉太阳穴缓冲发晕的脑袋。
他知道简掷住院情况不稳定,简知珩告诉他时病情就已经危急。
简掷有躁郁症不愿意治疗,拒绝用药。
法院有简凉作为原告监督,把控得严,原本已经找人打点好,打算等简知珩过了生日,托人把他转到私立医院看护。
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人就没了。
简掷和简禹不管品性好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简家人。
简裴章作为家族的掌舵人,简家人丁凋零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打击。
他颤抖地扶着桌子站起来,简希雅忙去扶住:“爸爸小心。”
简裴章痛心不已,拍拍简希雅的手臂:“带我去看看。”
临走前,他偏头看去。
简凉还紧紧地护住身后的两人。
简沨连拖带拽地把简裴成给带走了。
等到屋内只留下三人,一片死寂。
梁启丹烦心事缠身,加上身体还没好利索,廖姐又不在身边,已经自顾不暇,起身走到两人跟前:“衍舟,好好照看她。”
季衍舟应道:“放心吧!”
梁启丹拍了拍简凉的肩膀:“就这么便宜他死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老宅这边有我,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回去好好休息。”
简凉点点头:“嗯。”
梁启丹走出去,有位阿姨迎了过来:“太太,回房间休息吧!”
梁启丹:“好!”
季衍舟揽着她的肩,小心安慰道:“审理程序虽然会终止,可以走赔偿处理。”
简凉内心还没那么脆弱,只是简裴成一来,思绪被搅得有些烦乱,说:“不甘心而已。”
季衍舟把她揽进怀里,心疼道:“我知道,往后看看,还有我。”
简禹进去了,简掷死了,简家还有简知珩、简裴章。
简凉心累,麻木地说:“回去。”
“好。”
等二人出去,门外站的阿姨才进来收拾满屋的狼藉。
两人手牵着手往停车场走。
季衍舟喝了点酒,简凉没喝,心情也说不上好。
季衍舟捏捏她的指尖:“别开了。”
简凉道:“等方助理过来的时间,都已经到家了,我没那么糟糕。”
不糟糕是假,只是习惯了而已。
“真的?”
“嗯。”
停车场内就只剩下寥寥几台车。
周围除了老宅门口的一点光,周围一片黑暗,伴随着夜鹰和夜鸽的叫声,空旷得过于荒凉。
简凉上驾驶位系上安全带,问他:“你给简知珩送的不是酒?是什么?”
季衍舟现在心情极差,懒得提,便说:“说过要给他备份大礼。”
“......”简凉没继续问,启车把车子开出去。
从简家老宅的铜锣路驶进主路,外面的路灯盏盏鲜明,视野变得亮堂起来。
“今晚就搬去我那儿。”季衍舟不容拒绝地对她道。
简凉说:“不用。”
季衍舟:“我可不想在深山老林里再去找你一次。”
“......”
简凉没说话。
简裴成今晚这么一闹,有简裴章撑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简裴章要找她谈话是必然。
今晚的事,两人都不想再提起。
简凉回到住处,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物跟季衍舟去了他城中的另一套公寓。
皖城顶级的豪宅,私密性极强。
一进门,所有的灯光感应式亮起来,如同白昼。
强烈的冲击感扑面而来。
简凉恶劣的心情被转移,此刻感觉到她和季衍舟才是贫穷与富有的差距。
她就是底层的打工人,毫无疑问。
季衍舟打开鞋柜,鞋柜里全是男士拖鞋。
简凉三十七码的脚掌放进季衍舟四十五码的拖鞋里。
小脚穿大鞋,对不上号。
连脚后跟都快没了。
季衍舟靠在一边乐了好半天。
“.......”简凉把拖鞋放进去,这个天赤脚走也不冷。
季衍舟从后边追上来,把她打横抱起来:“脚不大,脾气还挺大。求求本少爷,背也得把你背上去。”
简凉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手里勾着的包撞着他的后背:“放我下来。”
季衍舟感觉到她手在收紧,笑道:“难不成还恐高?”
“......”简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问,“你后背不疼?”
季衍舟走一步,鼓鼓的包便撞他后背一下。
季衍舟说:“疼啊!谁让你带这么多东西。”
进门便是室内恒温的游泳池,季衍舟抱着她走过游泳池,经过西式厨房和餐厅。
光厨房和餐厅,都比她那儿的总面积大。
路过嵌入式的恒温酒柜,季衍舟问:“喝点?”
简凉没想便说:“行!”
季衍舟放她下来,从嵌入式的恒温酒柜里顺了一瓶酒和两个酒杯,接过她的包,又往她怀里塞了一个分酒器。
领着她上二楼的主卧:“今晚我们住这间。”
简凉放下分酒器,拎过包把衣服拿出来:“我去洗漱。”
“嗯。”季衍舟正拿着开瓶器开红酒,木塞取出来,清脆的“嘣”地一声,酒香溢出来,季衍舟把红酒倒进分酒器里。
趁简凉洗澡的时间。
季衍舟给方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少爷。”
季衍舟窝在沙发里,说:“去医院看看简掷那边什么情况。”
“好的。”
挂完电话又顺便给二老打语音视频,对方还没接通,季衍舟自恋地照了照自己的俊颜。
接通的时候,二老在老朋友家正准备休息。
外公在视频里抱怨:“小崽子,这么晚才打来。”
季衍舟:“这不是有事。”
外婆在电话里冒头,问:“在哪儿呢?”
季衍舟:“家里呢!”
二老同声问:“没去谈恋爱啊?”
季衍舟一脸幸福地笑,撒娇道:“这人家的私生活,不方便告诉你们。”
二老乐了:“我们再过一周回来,把女朋友带来我们见见。”
“好的。”
二老回国有些兴奋,跟他聊了一会儿当地的天气和明天的行程。
好不容易适应了好几天才把时差给倒过来,得早睡早起。
聊了二十来分钟已经快十点。
外婆舍不得这崽子,乐呵呵地道:“晚安宝贝儿!”
季衍舟:“晚安!”
简凉出来的时候,季衍舟刚好挂断视频。
简凉已经穿好睡衣,过来坐在沙发上。
恰好分酒器里的红酒是口感最好的时候,季衍舟倒酒杯里递给她,两人有仪式感地碰了一下。
简凉抿了一口。
季衍舟带着酒香亲了一口她的脸颊:“少喝点。我去洗澡。”
“嗯。”
季衍舟站起来去了浴室。
等出来的时候,分酒器里的红酒被简凉喝得差不多。
人已经像猫儿一样抱着靠枕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季衍舟放着很轻脚步走过去,简凉还是睁开了眼睛。
“床上睡。”
简凉睡眼惺忪放下抱枕,钻进了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