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连心,疼是疼,但与陆安所受之苦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待四海之水灌顶受洗完毕,洗魔血的仪式彻底结束,巫师们停下了吟诵,长老们指挥着众人将陆安肩上的锁仙索撤下,云染染立即上前正面环住了陆安。
她的手自陆安手下穿过,环至陆安背后紧紧相拥,而陆安痛得几欲昏迷,结实的肩、胸靠在云染染身上,头重重地搭在她的肩窝里。
“染染。”
他轻轻喊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叫了她的名字。
而云染染也立时给出回应,极温柔地抚着他的背脊,“陆安,我在,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得到了这句承诺,陆安顿时如被囚禁已久陡然得以释放的犯人,又如历经重重艰苦磨难,终于翻山越岭寻到了无价珍宝的旅者,他漂泊无依的心得以安放,终于得以安放。
那紧绷着的肌肉卸了力,头也往云染染的肩窝里埋得更深了,明明是已经昏迷的人,却任由蜂拥而上的巫医如何拉扯,都不曾离开这个温柔的怀抱。
再也不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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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姑娘,你费心,真是难为你了。”
云染染倚坐在床榻之上,细心地替深睡之中的陆安掖好被角,终于得闲深深喘了口气,一旁的孺嬷嬷见此,颇为欣慰地向她细声表达感谢。
“孺嬷嬷太客气了,无论如何,我都愿意这么做的呀,到底还要多谢您替他疗伤。”
云染染摇摇头,右手仍紧握着陆安的左手,仙灵源源不断自二人掌心相贴之处溢出,汇入陆安体内。
她还在为陆安疗愈伤势,尽她最大的能力。
但孺嬷嬷瞧着那源源不断又极为纯粹的仙灵,眉头微微皱起,似是瞧出了什么端倪。
众人皆以为陆安在洗魔血仪式之中所受的伤皆是她治好的,可她自己却清楚,若不是有云染染在仪式之中替陆安撑着,若不是云染染在仪式结束的第一时间施术为陆安疗伤,若不是这一日一夜里,云染染从不曾放开陆安的手,一直在为他疗伤治愈。
哪怕是凭她这一身老本事,也不能这么快将陆安满身伤痕疗愈。
是云染染至纯至强的灵力和疗愈之术才救了陆安。
想起白枋稚和慕风所说云染染徒手撞开宗祀结界一事,孺嬷嬷的眉头皱得更深,这仙道的姑娘,到底是何等来历……
“孺嬷嬷,可是有什么问题?”
云染染出声打断了孺嬷嬷的思绪,孺嬷嬷抬眼对上了云染染急切紧张的目光,她即刻摇摇头,省得云染染再担心。
“无妨无妨,少主恢复得不能再好了,虽说这日人还未醒,但身体都快好全了。”说着,她指了指陆安的肩膀,“就连肩头的伤口都要愈合了,姑娘不必担心。”
“那便好。”听得孺嬷嬷这么说,云染染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她想起孺嬷嬷皱眉的模样,不禁又还是问道:“那嬷嬷刚刚……”
孺嬷嬷微微一叹,想着她的愁绪还是被云染染看在了眼里,只得笑笑遮掩。
“没,就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总觉得姑娘的灵力有些熟悉。”
“熟悉?”云染染倒是很诧异,她听孺嬷嬷这话的意思,难道孺嬷嬷从前还认识仙道的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孺嬷嬷便点点头,眼神中带着些冒昧的试探,“敢问云姑娘在仙道……”
“嘶……”
可她还未问完,熟睡之中的陆安也不知是因何缘故,痛哼了一声,云染染立即俯身下去观察,但好在没什么事。
“可能是伤口恢复有点疼吧。”云染染抚平陆安睡梦中皱起的眉头,抬眸又问孺嬷嬷:“嬷嬷刚刚是要问?”
眼看着陆安还未恢复,孺嬷嬷只觉自己这时冒昧打探云染染的身份实在也不大妥当,于是又笑了笑,起身告退。
“少主还在歇息,老奴还是不打搅的好,之后待姑娘得闲了我们再聊吧。”
云染染看了眼陆安,她也还在替陆安施术治疗,想了想也的确不大好分心,于是点点头,道:“那辛苦嬷嬷多去看顾些药房的药,我便不送了。”
说着,她指了指另一只和陆安交握的手,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孺嬷嬷自然不介意,又与云染染说了句“放心”,便转身关门离开了寝殿。
等寝殿门口的脚步声渐远到再听不见,云染染抿抿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床头,左手撑着下巴看了陆安好久,终于是微微俯身,分出了一缕长发挠向了陆安的眉眼。
陆安仍闭着眼睛,呼吸平缓,俊美的容颜美得像幅画儿一样,看着就觉得颇为赏心悦目。
云染染捏着头发拂过了他的眉毛、眼睛,拂到鼻尖之上时,忍不住又用发梢点了一点,随即很快略过,手腕一翻,又开始描摹他的唇瓣。
她不忍感叹,陆安到底是生得极好看的,比她要好看多了。
就连闭着眼睛装睡,也是好看的。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她轻轻出声,发尾扫到了他的嘴角。
但陆安一动不动,任由她这般拿头发拨弄都能忍着,云染染又拿头发扫了扫他另一边嘴角,依然是没有反应。
云染染撇嘴,只觉有些无聊。
她扭着身子总归是不太舒服的,想着干脆撤下了术法,松开陆安的手可以好好倚坐着,于是抬了身子,挪了挪屁股,可手却在放开的那一刻,反被人握紧了。
她看着眼前人的眼睛还未睁开,嘴角却是一勾,然后俊美的容颜瞬间被放大。
云染染被陆安一拉,人又伏在了他的怀中。
“我就知道你醒了。”
她没好气地撑着他的胸支起了头,鼻尖在他的鼻尖上一点,佯怒瞪他。
“什么时候醒的?”
陆安嘴角笑意更浓。
仪式之后,他整个人犹如新生一般。
在地狱门口走了一遭,是她不顾一切将他从黄泉路上又拉了回来,又给了他一道可泊舟的水岸。
再清醒时,心底某处就像是被点燃了烟火,砰砰,在他的胸腔里绽开。
从此,再没人能控制住他,只有他心甘情愿的诚服,虔诚奉上属于自己的一切。
两人本就贴得极近,云染染虽撑开了些间隙,可鼻尖对鼻尖,唇瓣对唇瓣,她唇齿间呼出的热浪全都喷在他脸上。
陆安抬眸对上云染染的眼睛,眸光澄澈,爱意却逐渐为那汪清泉染上些情欲。
“醒了,在你说‘无论如何你都愿意’的时候就醒了。”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长睫却一眨未眨,直勾勾地盯住云染染。
“下次我若再昏死过去,你想叫我也不必用头发,倒是可以用这里。”
说着,他有意抬了抬下颌,唇瓣贴着她的,一句话说出,摩挲得她的唇瓣都发麻。
云染染哪受得了这般的撩拨,脑子轰然断线,脸颊上的绯红一下飞到了耳尖,几欲红得滴血。
等她再反应过来时,却在陆安刚刚所说的话里头找到些可以被她拿捏撒气的,于是借着满脸涨红的模样,装得凶神恶煞在他胸口敲了一拳。
“还有下次?!还敢瞒着我再自己去冒险?!”
殊不知她这明明害羞又硬要装凶的模样,在陆安看来,更像是在撒娇耍赖。
勾人心弦。
他的喉结上下翻滚一道,抬手便将她另一只未被握住的手也捉在了掌心里,继而又变换手势,与她十指相扣。
“若我还敢,你当如何?”
他十指紧紧扣住她的,明目张胆地挑衅起来,那带着情动的笑颜看在云染染眼里,她只觉又气又恼,又憎又爱。
又紧张,却又无法割舍。
“若你还敢,我便只能……”
说着,她紧闭双眼,手掌用力一撑,倾身覆上了他的嘴唇。
献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