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一身白衣,浑身上下却多了种坚韧不拔的傲气与倔强!她白色衣裙从肩膀处有殷红渗出,渐渐流淌,以一种刺人眼痛的速度迅速有仿佛缓慢的,侵染了她那洁白的胸襟,腰肢……
她满身,皆是妖娆而血腥的殷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心动魄的看着那个从除了那利箭进入身体的一刹那,她闷哼一声后,就再没有一声呼痛与呻吟的女子,一种令人全身头皮汗毛炸开的刺骨感渐渐狂涨到令人热血沸腾的豪气冲天,蔓延到这人群中一群上过战场的血性男儿的心底,那一刻,他们看着这个女子的眼中,再没有了鄙视轻慢,而是不约而同的——肃然!起敬!
为她的坚强,为她的傲气,为她的宁折不屈,为她无意而真实的演绎了一幕他们战场上男儿浴血杀敌,勇往直前,痛不诉,苦不言,带伤也要站起的倔强勇气!
北堂弦的目光中满满的伤痛与疼惜,甚至藏在身侧的大手都在微微颤抖,可是他依然不言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孤立的站在风中,仿佛一株刹那间盛开的血红曼陀罗花,孤芳自赏的绽放着这人世间最最惊艳,最最震人心弦的一幕!
他的夕儿,也是倔强的,既然她要用这种方式来结束和安家,和安放的这一世父女孽缘,那么好,他成全她。哪怕她是用这种仿佛往他北堂弦心口插刀子的残忍方式,他也成全她!只是夕儿,从这以后,他便绝不允许你在这样自残,他要你活得好,活得比这世间任何人都要好,都要痛快!
他要让这世间所有人都知道,都清楚,你安七夕,是他北堂弦手中的宝,心中的软肉,口中的蜜糖!
就算没有那阴狠手辣的父亲,你还有我,我来爱你,给你,我全部的爱!
北堂云心中再难平静,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满满的滔天巨浪,不可置信震惊万分的看着那个孤傲站起的女子,看着她满脸苍白,看着她嘴角含笑,笑的那样肆意,那样轻狂,那样无拘无束,仿佛这一箭,并没有给她带来痛苦,反而令她解脱了般。
这一刻,她的笑声里满满的洋溢着轻松与洒脱,自由与欢快,可是,也有那么点点悲凉,几不可查,却偏偏如这寒冷月色般,从毛孔钻进他北堂云的心脏,一声声,都敲击在他那毫无防备的心上,逐渐被她那满身血色渲染,铺天盖地的演变成无尽的悲凉!
北堂云的手捂住莫名其妙微微胀痛的胸口,企图制止这蔓延的,无处可寻的悲凉心慌与绵延的阵阵疼痛!
安七夕终于站直了身子,她笑的天地失色,却眉头都不皱一下,根本无视那支横在她身体之中的利箭,只是笑够了,也不去擦拭那眼角流出的泪,静静的隔着无边夜色看着那不远处站在火把下的安放,目光,无悲无喜,不怒不嗔,呢喃自语:“小七夕,咱们……终于和安放再无关系了,你开心么?”
痛!排山倒海无边无际的剧痛撕扯着她的神经,她却无暇顾及,她用力深吸几口空气,稳住因为剧痛而颤抖的嗓音,清冷而决绝的说道:“父亲!我在叫你最后一声父亲,从此刻起,从你亲手对我射出这支箭,从它真真切切的插入我的身体那一刻,你安放,不再是我的父亲,我们之间,就如此箭……”
她话音没有断续,决绝的毫不迟疑决不回头,她在无数双惊恐瞪大的眼睛下,双手握住胸口那支利箭的箭端,疯了一般的用力。
咔嚓一声!格外响亮,刺耳。
安七夕举起那支被她折断的箭,用尽全力的扔向安放的方向,大声说道:“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恩断义绝……恩断义绝……
充满苍凉的嗓音在这如水的苍穹下静静的,却仿佛倔强的主人一般,不停的,不停的回荡,余音不绝,石破天惊!
啪嗒!那支断了的箭尾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安放的脚边,安放仿佛见鬼了般踉跄的后退,在那一瞬间,他原本狰狞的面目血色全无,呆呆的看着那只还在翻滚的断箭,目光呆滞,耳朵里轰隆隆的不停的电闪雷鸣,他却清晰的听见那绝情绝决的四个字,仿佛纠缠不休的厉鬼一般,不停的回荡。
恩断义绝……恩断义绝!
自古以来,第一次,有女儿敢与父亲恩断义绝的!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是震惊错愕的!
安七夕却不管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她忽地在心底升起一股豪情,满心无边无际的喜悦,硬生生的掩盖下她心底那一点点的悲凉,她无视所有人,笑,大笑,再笑,仰天长啸!
北堂弦终于不再迟疑,走向他的夕儿,步伐不紧不慢,依然优雅,却走得人们步步惊心,因为他的每一步都溅起这黑夜中的片片尘埃,土地,跟着他每一步的落下而轻颤,仿若地震前的征兆,轻颤,变成震颤,变成震动,变成……铺天盖地恐怖骇人的——地动山摇!
人们开始惊慌,北堂云面容冷俊,感受着脚下越来越强烈的振动,看着北堂弦的背影的目光更加的阴森,他,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吗?真该死,没有早日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北堂弦终于走到安七夕面前,停下脚步,终于,这震,这颤,这惊恐骇人完全停止,消失无形。短短十几步,却走得人们惊心胆颤,骇然失色!他们的目光看着北堂弦,终于,在这一刻记起来,那个人不只是北堂弦,他还是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杀伐果断的铁血杀神!
他那双染色赤红的眸子在触及到她那张雪白容颜的刹那,龟裂!修长的仿佛这世间最最完美的艺术品的大手轻轻抚摸她冰冷的脸颊,慢慢移动到她被扎的鲜血淋漓的右心口,是的,是右面,这就是为什么北堂弦没有阻止的原因,因为他确定,只要有他在,扎在这里,他的夕儿,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