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衿到底是随着司言去了长宁王府,理由是司言想问问她怎么布置婚房但实际上,苏子衿其实还是知道司言的心思。
于是,一大清早,苏子衿便悄然出了战王府,这一次倒是没有带青烟等人,毕竟惊动府内的其他人,到底不好。
抵达长宁王府的时候,天还一片雾茫茫,正打算入内之际,苏子衿便瞧着百里奚提着一壶酒,坐在长宁王府的后门。
看了眼司言,苏子衿便缓缓走过去。
就在那一刹那,百里奚睁开眸子,有一瞬间的犀利划过。
“倒是没有什么长进。”苏子衿低声一笑,眉眼弯弯:“年纪轻轻的,便像个酒鬼似得,委实是洒脱过头了。”
瞧着百里奚这模样,俨然便是这几日昼夜颠倒,过的有些肆意。不过好在没有危险,也算是万幸。
毕竟,暗影门的人,时刻紧盯着她,如今百里奚虽是住在长宁王府,但仔细深思便是与她有些干系。
“师父!”百里奚眼睛一亮,笑嘻嘻的就要抱向苏子衿的裙摆处。
然而,就在这时,司言眼疾手快,一下便将苏子衿拉进自己怀中,那一副护犊子的样子,看的百里奚目瞪口呆。
“啧啧。”就在这时,有女子的声音缓缓传来,只听她笑道:“阿言,你这一大早的,怎么就把人家姑娘拐过来了?”
还没瞧见是谁,可乍一听是女子声音,百里奚便一下子跳了起来,眸底闪烁着怒意,骂道:“死面瘫,你竟然偷吃!”
这言下之意,便是在说司言背着苏子衿将女子带进府中了。
“闭嘴。”司言冷冷的瞧了眼百里奚,眼底满是不悦之『色』。
“怎么,偷吃还不兴老子揭发啊?”百里奚冷哼一声,就要伸手去将苏子衿拉过来。
君行的事情,他已然知道了七七,如今自是格外心疼自家的师父,从前她所托非人,如今他便不能让她在男女之情上受了委屈。
“哪儿来的酒鬼!”女子慵懒的声音愈发靠近了几分,随着百里奚的手刚伸出,便有一奇怪的东西朝着他的手飞了过来。百里奚身子一动,便极快的躲过了那东西。
砰的一小声,只见那东西落在地上,定睛一看,赫然便是一只黑『色』的毒蝎子。
百里奚心下一怒,便转过头,看向那发声处的女子,骂道:“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老子”
眸光落到那姑娘的脸上时,一瞬间,百里奚忘记了呼吸。
只见眼前的女子,生的很美,她眉眼精致,面若芙蓉,神『色』之间满是慵懒清丽,瞧着便是容易让人心中一动。
轻衣似乎没有看到百里奚的异样,只冷笑一声,懒懒道:“没想到你这烂酒鬼还真是反应灵敏。”
说着,她也不看他,便偏头看向苏子衿,幽幽一笑:“苏子衿,好久不见。”
苏子衿闻言,不禁弯起眉眼,从容笑道:“多年不见,轻衣姑娘。”
她记得初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将死之人,那时,是这眼前的姑娘救了她。
不过时光荏苒,一转眼,便是三年。
轻衣靠在墙头,双手环胸,勾唇笑道:“喏,既然来了,待会儿便让我给你号脉一番罢。”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起来极为随意,只眼底的那股子认真,倒是一览无余。
司言看了眼苏子衿,便见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眸光潋滟道:“好。”
轻衣闻言,点了点头,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司言,眼底满是戏谑之意。随后,也不待司言开口,她便不咸不淡道:“左右也不是太着急,便先用了早膳罢。”
说着,轻衣笑了笑,就缓缓转身入内。
等到轻衣离开了,苏子衿才发现,自方才起,百里奚便一直没有动静。这般想着,她与司言便齐齐朝着百里奚看去。
只见百里奚此时紧紧盯着轻衣离开的方向,颇有些望眼欲穿的意思,他眸子极为明亮,闪闪的就好像魔怔了一般,眼神一时间变得呆滞起来。
“百里,你怎么了?”苏子衿唇畔噙着浅浅笑意,走上前去,挥了挥手,试图将百里奚的神思拉回现实。
“完了!”百里奚忽然转过头,清俊的脸容浮现一抹不可置信,他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空洞,却低声喃道:“师父,我完了!”
苏子衿失笑,问道:“什么完了?”
司言淡淡扫了一眼百里奚,心下便大抵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时,百里奚忽然痴痴道:“师父,我好似见过那女子。”
苏子衿扬唇:“所以?”
百里奚一脸『迷』醉:“所以我陷入爱河了。”
苏子衿诧异:“这么突然?”
百里奚深情款款道:“师父,你是不知道,刚才那女子只一瞬间便偷走了我的心,完了,我真的陷入爱河了”
这一痴慕的眼神和语调,听得苏子衿有些微微愣住。尤其百里奚此时,还忘记了用老子自称,那一口一个我的,委实有些失魂落魄的意思。
有的人,一眼沉沦,有的人,一见钟情,而百里奚对轻衣,大概属于两者都是。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他的师父就是极美的,可他偏生就是对师父没有任何感觉,反倒对轻衣,一见怦然。
苏子衿:“”
这么浮夸么?
司言:“”
这招可以学一学。
见苏子衿和司言皆是沉默下来,百里奚便一脸痴汉道:“师父,你看她多么美丽动人,多么气质如华,多么”
“可是,百里”苏子衿有些无奈,她看着百里奚,便提醒道:“方才轻衣可是对你爱搭不理的,便是唯独看你的那一眼,也是”
“嫌弃。”司言接着苏子衿的话,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
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司言,心下倒是有些好笑,诚然如司言所说的,轻衣确实对百里奚尤为嫌弃,只看她后来一眼都不想瞧百里奚的模样便可知,百里奚若是凑上前去,也只有被毒的份儿了。
“老子就是喜欢她对我爱搭不理的样子。”百里奚忽然一笑,他眸光极为璀璨,犹如天上的骄阳一般,艳丽夺目。
司言凝眉,有些嫌弃的看了眼百里奚,倒是没有说什么。自方才他那痴痴然的模样『露』出以后,他便知道这小子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人的事情,司言大抵没什么心思参与。
苏子衿莞尔一笑,眸如碧波:“百里,你可是认真的?”
百里奚不赞同的看了眼苏子衿,略显成熟道:“师父,老子什么时候开过这番玩笑了?”
他见到轻衣的一瞬间,心中便想着:这女子我一定要娶回家当媳『妇』儿!
无关其他,只是忽然的便有心动的感觉涌了出来。那种怦然的悸动,即便她只是一个眼神,也能令他失魂落魄。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犹如触动般让人心神激『荡』!
苏子衿想了想,便一脸认真道:“从前你不是还说要老赵家的闺女做媳『妇』儿?”
百里奚欲哭无泪,连连摆手道:“师父,那时候只是年少不更事罢了,莫要提了。”
当年老赵提了一篮子自家闺女做的点心分发给他们几个,百里奚尝过之后,便觉得格外好吃,所以当初才戏言冲着老赵闺女的厨艺,也要娶了她做媳『妇』儿。
司言凝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便淡淡道:“她大概不会欢喜你。”
百里奚闻言,不由脖子一梗,便怒气冲冲道:“死面瘫,你不要胡说八道,小轻衣都没有说话,你凭什么这样说?”
百里奚到底是个自来熟的,一口一个小轻衣叫的十分肉麻,可他自己却是毫不自知,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着实有些趣味。
然而,在那一瞬间,苏子衿桃花眸底闪过一缕幽深,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司言,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只轻挑了下眉梢,便微微笑着道:“先进去罢。”
言毕,她便提起裙摆,也不理司言和百里奚,就缓缓走了进去。
见苏子衿忽然的淡漠下来,司言一时不知怎么回事。
然而,百里奚却是啧啧了两声,心中颇有些幸灾乐祸。
师父虽然变了许多,但某些小习惯还是没有消失。比方说,她心中不悦的时候,便会轻挑眉梢。
进了屋子,苏子衿便瞧见轻衣坐在一旁自顾自的吃着早膳。
一看见苏子衿进来,轻衣便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随意笑道:“坐罢。”
苏子衿闻言,温软一笑,就坐到了轻衣的身侧,而司言和百里奚,也在她之后便踏了进来。
“师父,”百里奚清俊的脸容浮现一抹惹眼的害羞,道:“咱们换个位置呗。”
轻衣坐在最外头,她的左边位置坐着苏子衿,右侧则没有碗筷,百里奚这意思,其实极为明显,摆明了要与轻衣独处,看的身后的孤鹜几个人汗『毛』竖起。
苏子衿还没说话,轻衣懒懒抬起眸子,挑眉道:“你,要坐这?”
接触到轻衣投来的那几乎冰冷的眸光,百里奚不由心神一『荡』,脸上浮现娇羞之『色』:“嗯。”
说着,他还特小媳『妇』儿的样子,朝着轻衣抛了媚眼。可奈何百里奚生的清俊非常,这样一动作,倒是显得眉眼极为好看。
苏子衿:“”
磕碜人。
司言:“”
子衿为何不理我?
轻衣厌恶的拧起眉梢,神『色』一瞬间冷了下来:“酒鬼,你有病?”
轻衣此人,其实是专攻毒医之术痴狂至极的人,素来对那等子男欢女爱,极为瞧不上眼。尤其是那些打着她主意的不纯之辈,更是心生反感。
一向以来,但凡她不喜的男子,大都很快被她的眼神与言语吓跑。不过,这一次,她遇到的却是百里奚,一个没皮没脸到了极致的痴狂之辈。
只听百里奚依然笑嘻嘻的模样,眸光满是情意绵绵:“有。”
他说:“刚得的,相思病。”
轻衣:“”
就在轻衣恨不得一掌拍死眼前这个家伙的时候,苏子衿便弯唇一笑,淡淡道:“百里,你且坐下罢。”
虽然百里奚十分热情不错,但第一次见面便这般孟浪的,到底还是有些招人厌烦,尤其轻衣这般的女子,更是极容易心生反感。
听着苏子衿的话,百里奚一时间有些丧气,可他知道,苏子衿是为了他好,毕竟这师父可不是随随便便叫的。
点了点头,他便乖乖的坐了下来,偏头看了眼一侧沉思的司言,百里奚忽然眸光一亮,有计策自脑海中浮现。
于是,几个人很快便用了早膳。期间有百里奚在,氛围倒是不算太差,只是苏子衿和司言之间,却有不知名的情绪涌动。
一个早膳下来,苏子衿吃的并不多,她虽看起来依旧从容高雅,但心中有淡淡的不悦升起,大抵自司言那句她大概不会欢喜你开始,苏子衿便觉得莫名有些不太好受。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司言不了解她,她也同样不了解司言,几乎可以说一丝一毫都不了解,她知道的,只是他是长宁王世子,权倾朝野的司言,然而他的背后,她都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司言与轻衣如何相识,也不知道司言与轻衣关系如何,只是,司言是个极为冷情之人,她有些不明白,司言想要阻止百里奚的追求,那是意味着什么?
用膳期间,司言不断提醒她多吃一些,然而她都轻声笑着应付过去。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是别扭,有些孩子气的过分。
可是,她做不到不介怀。她不是懵懂不知事的小女孩,所以知道这样的情绪意味着什么。然而,临到了这一刻,她忽然便发现,其实自己还是很害怕。怕这一腔的爱慕,最终又输给了其他的东西。
对于司言,她蓦然的便开始望而却步。
等到收了碗筷,轻衣便示意苏子衿伸出手去。
敛了情绪,苏子衿笑着将手腕递给了轻衣,轻衣五指微微一动,便搭了上去。
一时间,众人皆是屏息以待,便是百里奚,也静静的等着轻衣的结果。
其实这个结果,苏子衿早早便是知道的,燕夙的医术大抵与轻衣不相上下,只是司言坚持,苏子衿便不想拂了他的意,毕竟他是这样担忧着她。
好半晌,轻衣才凝眉,面『色』有些严肃:“燕夙竟是这样纵容你。”
轻衣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知道她在说什么。
微微一笑,她眉眼弯弯道:“现下已是还好了。”
苏子衿说的极为含糊,轻衣一听,便知道她其实是在表明,让她帮着掩饰一二罢了。
眉梢一蹙,轻衣便接着道:“现下你便按着燕夙给的『药』吃罢,大约过个一年半载,你的内伤便会痊愈,只是”
说到这里,轻衣抬眸看向苏子衿,严肃道:“你今后,再不能提剑。”
这意思,便是说她今后再动不得武了。
百里奚手中杯盏滑落,不由难以置信的看向轻衣:“师父的身子骨,竟是这般严重了?”
不能提剑,这对一个孤傲的人来说,是怎样的一种残忍?她曾经站在最巅峰的位置,俯瞰芸芸众生,她曾经冷傲的笑着,肆意洒脱,而如今,她就像是个被囚住的笼中之鸟,翅膀断尽!
司言看向苏子衿,只见她温软一笑,眉眼依旧艳绝,却看不出丝毫的伤感。
她扬唇,言笑晏晏道:“无妨。”
一声无妨,听得在场众人皆是有些心酸至极,尤其是百里奚和司言,一个是曾经见过她如何风华,一个是心疼她如此要强。
便是痛到极致,她也依旧能攒出一个笑来,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
轻衣闻言不由皱起眉梢,可她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知道,苏子衿一定不希望她将她寒毒入骨的事情说出来。
垂下眸子,轻衣淡淡道:“回去好生将养着罢,燕夙的医术倒是可以,只是这寒毒的事情,还是得徐徐图之。”
寒毒?百里奚微微一愣,袖中的拳头不由紧紧攥了起来。
师父,这三年来,你到底独自承受了多少?
司言将苏子衿送回去的时候,苏子衿仍旧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可言词之间,却是有些躲闪他的靠近。
于是,这天夜里,司言便再一次来了个夜访。
然而,他一抵达落樨园的时候,便有些觉得奇怪,直到闪进苏子衿的屋子,才发现,屋内一片通明,却没有苏子衿的身影。
青茗听到动静,便推门入内,只见屋子里司言一袭清贵云锦白衣,犹如谪仙一般,惹眼十足。
一瞧见司言到来,青茗便有些诧异道:“世子?”
司言抿唇,清冷的脸容依旧淡漠而矜贵:“子衿呢?”
青茗不由一愣,随即回道:“主子今夜在楚园歇下,没有回来。”
今儿个去楚园用膳的时候,战王妃说要苏子衿留下来,大约是这些时日下来,愈发的舍不得苏子衿离开,尤其前两日圣旨下来,更是唏嘘不已。
司言闻言,不由沉默起来,他看了眼榻上苏子衿惯常盖着的那张狐皮锦被,便清冷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青茗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然而,第二日,同一个时间,司言再次踏入落樨园。
这一次,苏子衿依旧没有在屋内,屋子里灯火通明,却极为寒凉。
青茗依旧是闻声入内,只是这一次,司言几乎一言不发,也不过问什么,便转身再次离去。
紧接着,第三日,司言依旧还是携着一身清寒,自风雪中而来。
窗户开起来的那一瞬,青茗就这般毫不意外的看着司言进来。
蹙起眉梢,司言不禁垂眸,清冷的脸容极为秀美。
“世子爷,”这一回,青茗倒是率先开口,只听她道:“主子这几日大概不会回落樨园,依着奴婢来看,不妨世子明日在城郊处候着?”
司言闻言,凤眸一片淡漠,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而后他看向青茗,便淡淡道:“听说孤鹜对你有意。”
这是前些日子他听暗卫几个说的,只是孤鹜的『性』子素来有些呆板,自是不会自己来同青茗说起,司言瞧着青茗还算上道的模样,忽然便想起了这件事情。
说着,司言便淡漠转身,下一刻,在青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消失了去。
青茗瞪大眸子,一副见了鬼了样子,脸上写满了不信之『色』。
只是,她想起主子说过的,世子这人极为冷清,为人也很是耿直,素来是不会说谎莫非是真的?
想到这里,青茗便不由挠了挠脑袋,一头雾水的皱着眉梢,好半晌,才摇了摇头,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倒是没有再说话。
缓缓关了门,她便提着明灯,朝着楚园走去。
等到走进楚园,她便瞧见苏子衿站在屋外,面『色』极为寡淡的瞧着外头的落雪,神思恍惚。
“主子,”青茗缓缓上前一步,忧虑道:“这样冷的天气,主子怎的还在外头?莫要染了风寒才是。”
“不碍事的。”苏子衿微微一笑,只淡淡扬唇道:“他走了么?”
“走了。”青茗点了点头,便道:“主子现下可是要回去了?”
“再过一会儿罢。”苏子衿拢了拢大氅,深觉寒意袭来。
“主子总这般躲着世子也不是一回事儿呢,”青茗劝道:“奴婢瞧着,要不是方才劝了世子明日莫要来了,想来世子一定是日日都要来上一次。”
自第一日司言前来寻苏子衿后,青茗便将此事告知了苏子衿,于是,便有了第二日苏子衿依旧在楚园歇下的事情,至于今日,苏子衿大抵是算准了司言不见到她不罢休,便留在了楚园,想着等到司言离去了,再回落樨园。
只是,苏子衿并不知道,青茗将她明日会在城郊出没的事情竟是告诉了司言。大约是因为这几日下来,苏子衿显然不是心绪很佳,青茗知道这是与司言分不开干系,所以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便刻意存着心思要他们二人化解了心头的不愉。
苏子衿闻言,只微微沉默片刻,随即恍然笑道:“再过些时日罢。”
说着,她抬头看向雪中的冷月,不知在想着什么,心底一片冰冷。
翌日的时候,苏子衿便悄然出了战王府。她领着一群人,坐上软轿便很快抵达了城郊。
羊肠小道上,满是积雪覆被,梧桐树上的落叶早已秋逝,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显得尤为凄冷。
不远处,有三辆马车徐徐行驶过来,几乎每一辆都满满当当载着物什,有男子掀起车帘,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眸光一顿,他便瞧见不远处挡着的软轿,心下一恼,苏生便怒道:“前边儿什么人?不长眼睛吗?挡着爷的道,小心爷将你剥皮抽筋了!”
原本今日离开锦都,便是极为晦气的一件事,苏生心下很是不耐,一大早便发了一通脾气,如今瞧见这挡道的,他便越发的不悦起来,心下只想找个出气的家伙,狠狠折磨一顿!
“怎么?”有轻软的女声自软轿中传来,只听她笑『吟』『吟』道:“三叔这是要将谁剥皮抽筋呢?”
话音刚落,软轿的帘子便幽幽然掀起,那女子生的极为美好,艳骨楚楚,身姿曼妙,似是妖姬又似仙子,一袭贵气的狐皮大氅,看的苏生不由眼睛都直了起来。
马车内,苏旭听到动静,不由便探出脑袋,有些不耐烦道:“爹,是谁啊?”
苏子衿抬眸看去,只见苏旭脸上包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眸子,俨然一副被毁了容的模样。
前两日说是酒楼内有妖女生事,毁了苏家三房嫡次公子苏旭的脸容,想来便是轻衣的杰作了。
苏旭一探出脑袋,便瞧见苏子衿坐在软轿内,眸底不禁有贪婪的**升起。
搓了搓手,苏旭不由**道:“爹,这小娘子真真美极了,不妨”
他倒是没有见过苏子衿,那日战王府的人去苏宅的时候,苏旭正巧出去调戏轻衣了,故而并不知眼前这女子,便是自己祖母这些日子恨得牙痒痒的苏子衿。
“大胆!”青烟眯起眼睛,冷冷的瞧着苏旭,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剑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苏旭吓了一跳,就是苏生也不禁回过神来。
只是,相较于苏旭的胆苏生好歹也是年长许多的,只见他眯着眼笑了笑,眼底依旧浮现着觊觎之『色』,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侄女啊!”
苏子衿还没说话,就听马车内有老人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极为愤怒尖锐,隐隐含着恨意森然。
“苏子衿,你来做什么!”苏老太太恶狠狠的盯着苏子衿,她掀起帘子,就示意一旁的苏雪贞搀扶起她。
对于苏子衿,苏老太太一干人等都不太以为意,即便苏老太太曾经在她手底下吃过亏,受过她威胁,也一样不认为一个闺阁女子能够做出什么事情。
不过,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苏子衿的到来,不是给他们践行,也不是看他们笑话,而是斩草除根!
“老太太还真是没有眼力见。”苏子衿笑『吟』『吟』的自软轿中走了出来,她体态极为优雅,看的苏生和苏旭皆是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二堂哥这眼神,”苏子衿似笑非笑,语气极为轻柔:“本郡主不太喜欢。”
苏旭咽了口唾沫,暗暗想着,美人一笑,着实令人心醉不已,便只是这般,他连魂儿也要被勾走了去,要是能够与之快活一夜
然而,就在苏子衿的话音刚着地的一瞬间,只见青茗手中长剑出鞘,她飞身一跃,便极快的落到了苏旭的面前。
“啊!”鲜血一瞬间四处飞溅,苏旭来不及躲避,就感到双眼一痛,那两颗眼珠子,就这般清晰的自他眼眶中被挑了出来,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啊!爹!好疼啊!祖母,快救救旭儿!啊”强烈的疼痛骤然涌起,苏旭哀嚎起来,双手抱着尚且流着鲜血的眼眶,原地打滚。
苏生就坐在苏旭的对面,瞧着这般血淋淋的一幕发生,他不由惊叫一声,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儿子,他也吓了一大跳,下一刻便手脚并用,滚下了马车,整个人呆呆坐在地上,看也不敢去看苏子衿。
这一幕,同样是让苏雪贞吓得面『色』苍白,她松开扶着苏老太太的胳膊,整个人不停的颤抖着退了两步。
苏子衿,竟是有这般残忍的手段!
“苏子衿!”苏老太太抚着胸口,尖声喊起来:“你这个贱女人!你竟敢你竟敢”
“老太太以为这就完了?”苏子衿微微一笑,看着和快退回来的青茗,偏头弯唇,语气微微凉了下来:“看来老太太是忘记了本郡主曾经告诫过你的事情了罢?”
“你你要做什么!”苏老太太后退一步,她看了眼坐在地上的苏生,下意识的便护了过去。
“老身绝对不允许你对三儿做什么事情!”咬着牙,苏老太太面目极为狰狞:“你要是敢弑祖,便踏着老身的尸体来!”
这话,便是在威胁苏子衿了,苏老太太知道,就苏子衿方才让人挖了苏旭眼睛的架势,显然再重的手她也下的去,尤其先前苏子衿曾威胁过她,若是她再敢动歪脑筋,便让苏生和薛姨娘母子一个下场!
苏生是苏子衿的三叔,可苏老太太却是她的祖母,因着这层关系,苏老太太便觉得苏子衿不敢对她如何,故而,才这般威胁着。
不过,苏老太太到底小看了苏子衿,只见苏子衿微微一笑,眉眼灼灼,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汹涌而来。
“老太太以为本郡主不敢弑祖?”她似是而非的勾起红唇,神『色』有一丝悲悯,幽静的眸底却藏着血腥。
“母亲!”苏生打了个寒颤,心下惊惧不已,便立即抱住苏老太太的大腿,颤抖道:“母亲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母亲!”
若是说方才他还觊觎苏子衿的美『色』,那么现在,这女子就像是炼狱归来的女鬼,言笑晏晏,却也恶意森然,委实有些令人肝胆具颤!
苏老太太见苏生吓成这个样子,不由心下疼惜,下一刻她便抬眸盯着苏子衿,眼底满是厉『色』:“苏子衿,你这贱人!有老身在,绝对不允许你『乱』来!”
无论如何,苏老太太都不相信苏子衿会真的动手,毕竟人言可畏,她若是真的杀了她,难道不怕锦都的人非议诟病吗?
“老太太真是天真。”苏子衿眸光潋滟似春水,说出来的话却藏着一股戾气:“若是子衿在这荒郊野岭将你们统统处理干净,你说还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苏子衿言毕,苏老太太便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那双浑浊不已的眼底有精光闪过,她忽然便明白了一切。
难怪!难怪她将芍『药』带走,却是不问她要卖身契,原来一切竟是如此!
苏子衿要他们离开锦都,不是因为厌烦他们,而是因为,她就是要故意让锦都的人以为,他们都离开了,这样一来,便是路上死了,也是没有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只说是盗匪所为,想来也是没有人能够如何!
“贱人!”身子微微一颤,苏老太太便立即恶狠狠的骂了起来:“你竟然这般恶毒,丧心病狂!贱人!下贱的胚子,难怪是荆楚楚那贱女人生的贱种”
苏子衿素来言笑晏晏的眸底有一瞬间划过隐晦之『色』,随即她打断了苏老太太的叫骂,唇畔微动,一时间,眉眼极为温软:“砍了苏生一条胳膊!”
苏老太太死死的盯着苏子衿,发出一声极为尖锐的叫声:“苏子衿,你这个贱种!”
“两条!”苏子衿微微笑着,艳绝楚楚的脸容浮现一抹高雅:“你骂一句,本郡主便让人砍一条!”
苏生闻言,不由惊悚的睁大了眼睛,他怨毒的看了眼苏老太太,眼底是愤恨之『色』。
都怪这老太婆!要不是她,他怎么会要被砍掉两只胳膊?
苏子衿注意到苏生的眼神,璀璨的桃花眸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先砍一条胳膊,留下的那条,本郡主要好好欣赏一番,母子相残的景象!”
苏老太太恨毒的盯着苏子衿,指着她便道:“苏子衿,你”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出来,只见青茗一个闪身,在众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长剑挥动,只听咔的一声,有经骨断裂的声音传来。
“啊!”苏生嘶吼一声,他抱着鲜血飞溅臂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条胳膊被砍了下来,那胳膊连着的手上,还戴着几枚亮闪闪的玉扳指,那玉扳指反『射』着积雪的,发出夺目而刺骨的光芒。
一旁的苏雪贞终于吓得两眼一翻,整个人晕了过去,倒在地上无人理会。
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蔓延开来,青茗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只见苏生被吓得已然『尿』了裤子。
青茗冷啐一声:懦夫!
额角有冷汗一阵阵的冒出,苏生顾不得臂膀处传来的疼痛,跪着挪到了苏子衿的不远处,颤抖道:“郡主,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一切一切都是母都是这个恶毒的老太婆干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啊!求求你放过小的一条贱命吧!”
一瞬间,苏老太太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苍白着满是褶皱的老脸,眼底满是厉『色』的瞧着苏生。
“哦?”苏子衿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睨了眼面『色』惨白的苏老太太,不由笑起来:“本郡主从来可是只看有没有利益带来,如今你只不过将过错推及罢了,到底没什么用处”
“有!有!”苏生立即便狂点头,道:“绝对有!”
见苏生这幅模样,苏老太太简直是心寒不已,尤其他一副要说出什么的趋势,更是令苏老太太心中惊惧,于是她上前一步,便抓住苏生的衣袍,恶意森然的斥责道:“三儿!莫要胡说八道!”
“老太太这般着急做什么?”苏子衿弯起唇角,笑的如沐春风:“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见不得人?”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的眸子却是看向苏生,大有一副苏生若是不说,便无可饶恕的模样。
那目光极为刺骨,即便是寒冬腊月,也比不得苏子的眸光来的寒凉。心下升起一丝惧意,感受着臂膀处传来的疼痛,苏生咬着牙,便立即道:“只要郡主放过我,我便将这老太婆做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郡主!”
话落,苏生却是不去看苏老太太,苏老太太抓着苏生衣袍的手越发用力了几分,忽然冲上前来,就要堵住苏生的嘴。
只是,还没等她靠近过来,青烟便上前一步,她腰间长鞭啪的一声抽了过去,打的老太太不由后退跌倒在地。
苏子衿眉眼弯弯,轻声吩咐道:“让老太太暂时歇一会儿罢。”
“是,主子。”青烟领命,手下动作极快,便点住苏老太太的『穴』道。
“唔唔!”一时间,苏老太太说不出话来,她死死的盯着苏子衿,连身子都没办法动一下。
“说罢。”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容来,神『色』颇有些寡淡。
苏生咽了口唾沫,便咬着牙道:“其实当年这老太婆不想让荆王妃嫁给大哥,就故意设了个计,想要让她成为我的人不想却是被大哥率先察觉,这才闹得极为不愉快,也是因为那件事,大哥和母老太婆闹得很僵。后来”
苏生转身看了眼苏老太太,在看到她眼底可怖的惊骇之后,不由赶紧回过头,咬着牙便继续道:“后来王妃在战场上怀孕的事情,也是也是这老太婆托人告知重阳公主,并且安排了重阳公主的人进入营帐,本来意图是要趁着王妃产子之际,要了她的命,不想重阳公主却是让人将将郡主给抱走了”
苏生说完,一瞬间青烟和青茗等人便都恶狠狠的看向苏老太太。这老太婆着实太过恶心,不仅设计自己的儿媳『妇』,想要让苏生染指,而且还导致自家主子被歹人抱走,以至于这十几年下来,一直都活在黑暗的边缘!
桃花眸子闪过一抹幽深,苏子衿低眉,一时间不知喜怒。
难怪战王妃如此厌恶苏生,难怪当年那歹人之事如此奇怪!
一军营帐,并不是想进就能够进的,苏子衿一度怀疑有内应,不想,这内应却是苏老太太!而苏老太太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的娘亲,不仅要算计她的清白,而且更是要她的命!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而家人,尤其是战王妃,大抵便是苏子衿的逆鳞之一!
红唇微微一动,苏子衿幽幽然笑起来,道:“这些事,到底不算多么有用,青茗”
“还有!还有啊,郡主!”苏生吓得脸『色』苍白,立即便跪着挪了几步,试图抱住苏子衿的裙摆。
只是,一众暗卫哪里容得苏生这般做?只见青书挡住苏生的去路,手里的长剑亦是在下一刻便抵在了苏生的脖颈处,眸含戾气。
苏生吓了一跳,额角的汗渍更是如泉水般涌现出来:“郡主饶命啊,小的小的还有事情禀报!”
“说来听听。”苏子衿媚眼一勾,便瞧着几乎发狂的苏老太太微微笑起来。
她知道,像苏生这样的人,一定有自己的后路,所以,这便是意味着,他说这些有价值的密事时,一定会说一半,藏一半。因着这般心思,苏子衿方才才刻意去吓唬他,而苏老太太,显然比苏生精明许多,自是看明白了她的做法。
不过,如今苏老太太寸步难移,寸声难发,显然也只能这般眼睁睁的看着苏子衿算计苏生,而自己却毫无办法。
“大哥大哥其实”苏生声音颤抖,心下不愿意说,但又不敢不说。
额角的汗一滴滴的落在地上,臂膀的鲜血也一滴滴的染红了白雪,苏生咬着牙,好半晌才挤出这么几个字:“大哥其实不是苏家的人!”
这时,有清冷冷的声音传来,只听那人冰寒开口,淡漠道:“原来如此。”
题外话
南洛:为什么他也一见钟情?
凉凉:同『性』『性』格相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