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冰雁此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徘徊,心中甚是煎熬,她一方面气愤于自己的父亲把自己关在这里,还派人严加看守;另一方面更恐惧于司空詹白来找自己麻烦,司空詹白那样的人不可能会对自己心慈手软的,韦冰雁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之下做的事情了。
正在韦冰雁这般坐卧不安之际,却忽然听闻外面似乎有脚步声,她心中立时警觉起来,有人走了过来。片刻之后,她听到外面传来自己父亲的声音,应该是在对守在自己房门外的那些师妹们说的。
“把门打开。”只听得韦掌门冷声道。
里面的韦冰雁闻声,心中微微有些诧异,怎么父亲的声音这般冷冰冰的?按说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应该是很高兴的啊,难道是澹王世子对他说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灿烂温暖的阳光瞬间洒进韦冰雁的房间里,来人背着光进入房间,韦冰雁一时有些看不清他们的脸。
待她看清来人的面容之后,心中猛地一跳,那不正是澹王世子和叶舒楠吗?而自己的父亲却是跟他们站在一起,目光森然地看着自己,那冰冷的目光凌厉地射向自己,好像自己是他的仇人一样。
韦冰雁心中惊疑不定,父亲这是怎么了?就算自己再怎么让他失望,他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这种令她胆寒的眼神。
看着面前出现的这三人,韦冰雁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从自己父亲的眼神中,韦冰雁看得出来,不管澹王世子要对自己做什么,父亲都不会再管自己了。
难道自己就这样等死吗?不,绝不!韦冰雁暗自咬牙,运足了内力,准备趁着他们不防备,迅速闯出去。
可是司空詹白是何许人也,韦冰雁稍稍一动,他就已经识破了她的意图,就在韦冰雁纵身而去的瞬间,司空詹白执起桌上的一粒红枣儿轻巧一弹,已然打中了韦冰雁的左腿。
虽然司空詹白的动作看起来很是轻巧,但是那力道却一点都不轻,韦冰雁吃痛,眉头紧皱,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
“韦大小姐这是想要跑去哪里啊?”司空詹白声音平淡,甚至带着些笑意,可是这声音在韦冰雁听来却是如同鬼魅,他每多说一个字,韦冰雁的心里就多一分恐惧。
韦掌门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自己的女儿,眼睛里只剩悲哀之色,随即转身看向守在门口的那些弟子,沉声吩咐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外面的人虽然对目前这情境都很好奇,但是她们也不敢违抗掌门的命令,很快消失在门外。
等到他们都离开之后,韦掌门才看着面前自己的女儿,冷声问道:“掌门令是你偷的吗?”
韦冰雁闻言心中猛地一惊,掌门令!父亲怎么会突然提起掌门令?心中一个念头猛然闪过,韦冰雁转而看向司空詹白,对了,一定是那天自己慌忙逃走之际把掌门令掉在客栈里了。
司空詹白见韦冰雁看向自己,不由淡淡一笑,开口道:“看来韦大小姐是想起来了,你偷的令尊的那枚掌门令就是掉在了我们住的客栈里,想来那时你跟自己的大师兄正缠绵到忘我之境,却是忘了这好不容易偷来的掌门令了。”
韦冰雁下意识地反驳,“你胡说,血口喷人,我根本没有,是大师兄偷的。”掌门令对父亲来说意味着什么,韦冰雁是再清楚不过了,一定不能让父亲以为掌门令是自己偷走的,只有嫁祸给大师兄。
一旁的叶舒楠闻言抬手扶额,轻叹了一口气,这个韦冰雁看起来一副精明的样子,却没想到竟这么傻,她这么一说不就证明她已经知道掌门令被偷的事情了吗?如果那掌门令真的是她的大师兄偷的话,她既然知道了,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的父亲?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韦掌门听了韦冰雁的话,眼里的冷意果然又深了几分。
司空詹白却是笑得越发温和,但是看在韦冰雁的眼里却是越发残忍,“韦大小姐,掌门令这种事情是你们苍华派自己的事情,我来这里找你自然不是为了这件事,至于我是为了什么事而来,韦大小姐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韦冰雁却犹自做最后的挣扎,“你不说清楚,我如何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韦大小姐还要装作不知情吗?那天在客栈里你伙同自己的师兄做了什么,难道还需要我提醒你吗?韦冰雁,你上次做的事情已经足够让你消失在这个世上了,本世子好心给你留了一条性命,没想到你竟然还死性不改,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司空詹白面上笑意全数不见,一双眼睛亦是冰冷如霜地盯着跪倒在地上的韦冰雁。
韦冰雁知道司空詹白这一次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但是,自己毕竟是苍华派的大小姐,这里是苍华派,父亲不会让他对自己怎么样的。
韦冰雁这么一想,心中渐渐安定下来,随即便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韦掌门的身旁,拉着他的衣袖道:“父亲,你救救我,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韦掌门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却是冷声道:“我已经答应了世子殿下,把你交给他处置了,无论他怎么处置你我都不会再过问了。”
韦掌门的这句话如同九天之上的巨雷一下子就劈到韦冰雁的头顶,她睁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刚刚是自己听错了吗?不,父亲一定疼爱自己,他不会这样对自己的。
“爹,你说什么?!”韦冰雁多么希望刚刚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事实却是残酷的,只见韦掌门一把扯下韦冰雁拉着他衣袖的手,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恼怒,然后语气冰冷道:“从小到大,我这个做父亲的可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竟在你弟弟继任掌门之际,私自偷走掌门令,如果不是世子殿下把你遗落的掌门令交还于我,今天整个苍华派都会沦为江湖同仁们的笑柄,连最重要的掌门令都看管不住,以后苍华派还有什么脸在江湖上立足?你是想毁了整个苍华派是不是?”
韦掌门提起掌门令的事情,语气变得十分严厉,韦冰雁心中亦是一片冰凉,父亲这是打算放弃自己了是吗?
不要,不行!自己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能放弃自己?对,一定是司空詹白威胁了父亲,父亲才不得不这么做。
“父亲,这里是苍华派,我们不用怕他们的,苍华派上上下下这么多弟子,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澹王世子吗?”说到这里,韦冰雁的眼神陡然变得阴冷无比,在韦掌门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不如我们杀了他们,然后毁尸灭迹,就算朝廷的人找上门来,他们没有证据,也无济于事。”
尽管韦冰雁的声音压得很低,叶舒楠和司空詹白却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叶舒楠忍不住一笑,这个韦冰雁还真是……挺有想法的。
司空詹白眼睛瞥到叶舒楠唇畔的笑意,亦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而这边韦掌门却是一掌打在韦冰雁的脸上,倒是让司空詹白和叶舒楠有些惊讶,他们望过去时,只见韦冰雁的脸上已经多了一道五指掌痕,那微微泛红的掌痕印在韦冰雁的脸上看起来无比地清晰。
随着这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房间里瞬间陷入了沉默,韦冰雁一双眼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似是不敢相信刚刚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人是自己的父亲。
片刻之后韦掌门开口道:“我知道你从小好胜心就强,没想到你却是心狠到这种地步,你说出这话的时候,有想过苍华派将来会如何吗?你从来就只想着你自己!雁儿,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动过你一个手指头,可是没想到你竟然给我下毒,你还把我当做你的父亲吗?”
韦冰雁闻言连忙摇头,“父亲你中毒?不是我,我没有下毒。无论怎么样,您是我的亲生父亲,我都不可能想要害死您啊。”
这一次她说的的确是实话,她确实没有给自己的父亲下毒,但是韦掌门已经不会再相信她了。
听到韦冰雁的话,韦掌门却是无动于衷,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转而对司空詹白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世子殿下处置吧,老夫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就不招待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韦掌门就转身离开了房间,背影很是决绝。
韦冰雁见状,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父亲不会救自己了,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
“世子殿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请你放过我吧。”她跪倒在司空詹白的面前,连声哀求道。
见司空詹白面上无动于衷,她转而看向叶舒楠,“叶姑娘,我知道错了,当时我也只是一时冲动而已,我真的知道错了。”
叶舒楠蹲下身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韦冰雁,面上含着一丝温柔清淡的笑意,看起来亲和极了,“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了。”韦冰雁以为自己打动了叶舒楠,眼睛里瞬间闪现喜色,连忙应声。
叶舒楠轻轻点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然后站起身来看向司空詹白,“既然她知道错了,那就留着她的性命吧,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这样吧,清尘园里还缺一个洗马桶的丫头,我觉得她挺合适的。”
韦冰雁眼睛里的喜色顿时僵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叶舒楠,她说什么?!让自己……刷马桶?
司空詹白看着叶舒楠这般认真的脸色,忍不住笑了笑,“好啊,只要舒儿喜欢,我没意见。不过,让她这样一个心肠狠毒的女人呆在你身边,我总是不太放心的,这样吧,既然你想要她给刷马桶,那她那双眼睛和那双手是要留着的。至于她的脚嘛……”
司空詹白的目光落在韦冰雁的脚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韦冰雁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脚,心中却是一阵恐惧,他想做什么?!
“砍掉?不行。我担心你看到她被砍掉双脚之后的样子会害怕,那就挑断她的脚筋算了。对了,还有她的喉咙也要弄哑,清尘园里那么多秘密,保不准哪天她就给说出去了。还有什么呢……”司空詹白上下打量着韦冰雁,似乎在思考她身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弄掉。
这一番话吓得跪在地上的韦冰雁脸色一阵惨白,连忙出声求饶,“世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求求您了。”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求,司空詹白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只听得他打了一个响指,守在暗处的两个暗卫已然现身,司空詹白看着他们二人冷声道:“你们两个,把她带走,送回京城去。”
“是。”那两个暗卫架起跪在地上的韦冰雁就离开了房间,而自始至终,这苍华派里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
司空詹白转而看向身侧的叶舒楠,“这下痛快了吗?”
叶舒楠冲着司空詹白淡淡一笑,“我从来都不知道世子殿下骗人的功夫也这么高明。”正如司空詹白说的那样,韦掌门竟丝毫都不怀疑地相信了自己女儿给自己下毒的事情。
“舒儿,诡诈也是兵法中的重要一节,这叫谋略。”
待司空詹白和叶舒楠走进前堂的时候,苍华派的新任掌门正从自己的父亲手里接过掌门令,叶舒楠心想,如果这时候的韦冰雁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知道该有多气。
在场的人都是注意到司空詹白和叶舒楠的身影,不时好奇的用眼睛瞄一下,但见他们二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一时也是摸不清这两人究竟是为何而来,不过,苍华派的大小姐韦冰雁却也是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二人有关。
司空詹白和叶舒楠并不欲多呆,转身就走出前堂,片刻之后左静芊也跟了上来,连声问道:“怎么样?那个韦冰雁呢?”
“已经被暗卫带走了,舒儿说清尘园里正缺一个刷马桶的,正好让她去顶了这个缺。”
左静芊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叶舒楠的肩膀道:“舒儿啊,真亏你想得出来。”
此时他们还未走出前堂多远,左静芊这爽朗的笑声立刻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左二公子亦是不解,到底是什么事儿啊,能让自己妹子这么开心?想了想,猜测着大概是跟韦冰雁有关吧。
刚刚在司空詹白出来之前,左静芊已经小声跟自家哥哥说了韦冰雁给叶舒楠和司空詹白下药的事情,想来这韦冰雁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来这韦冰雁还真是够蠢的,司空詹白是什么人,她能随便去惹吗?上次单单是因为给司空詹白用了‘缠绵’的媚香,便是被司空詹白给搞到了身败名裂、众人嫌弃的地步,这一次她竟然还对叶舒楠下手,真是活够了。反正经过这些事情,左二公子是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司空詹白这个人是绝对惹不得的。
解决了韦冰雁的事情,司空詹白他们继续回京之路,司空詹白却是不着急回京的,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候,等到自己回京之后,又有大堆事要搁在自己面前了,他自然是希望这脚程越慢越好。
但是叶舒楠却很急着回京城,一来是因为担心雨薇和绮云的事情,二来,司空詹白体内的毒还没有完全解,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半月后,他们几人才重新回到京城。
看到面前那高大的城门,叶舒楠只觉得一阵恍惚,想当初自己跟承里一起站到这里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只觉得抗拒,现在竟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叶舒楠轻抚了一下自己怀中的小狐狸,却不知这小家伙儿此刻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进入城门,一切都是如此地熟悉,百姓们依旧来来往往、忙忙碌碌,而叶舒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清尘园。
半个多月过去,天气也越发寒冷起来,但是一回到清尘园中,叶舒楠就觉得似乎就连周围的阳光都温暖了几分。
见到叶舒楠回来,清尘园里的人都聚集到后院的花厅中,花厅中的木椅上已然铺了软软的毯子。
叶舒楠却是注意到雨薇和绮云的面色都是不佳,心中暗自想着,难不成在自己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们不主动跟叶舒楠说,叶舒楠也不好多问,想着只有等一下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再单独问雨竹好了。
“世子殿下呢?他没跟你一块儿回来?”绮云看着叶舒楠问道,那双眼睛里却是强打起的精神。
叶舒楠应道:“他先回澹王府了。”进到京城之后,司空詹白就回了澹王府,而左静芊早已思念自己的夫君,一溜烟儿就回自己家了。
“哦。”绮云轻声应了一声,然后道:“暗卫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我已经安顿好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说真的,舒儿,我觉得那样心肠歹毒的女子,实在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说起这个,一旁沉默了良久的雨薇也是气愤不过道:“那个女人竟然给你下药,让别的男人来毁你清白,还好她没有得逞,要不然……光是想想都气恼得很,我已经狠狠地扇了她几巴掌了。”
叶舒楠却是淡淡一笑,“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就让她这么呆着吧,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
她们几人又是聊了一会儿,叶舒楠才离开花厅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一进房门,叶舒楠就问雨竹道:“雨竹,我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绮云和雨薇都不太对劲啊?”
雨竹给叶舒楠倒了一杯热茶,这才开口道:“可不是,姑娘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园内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到底怎么了?你快跟我说说。”
“穆芷语知道宿炎浦是因为她而死的,而且还是自己的哥哥帮忙设的陷阱,一时想不开,竟是要自杀,还好被穆大夫给发现了,救了回来。可是,从那以后穆芷语就痛恨上了自己的哥哥,并且三天两头就来一次自杀,搞得穆大夫身心俱疲,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老了很多,绮云姑娘见他这样,心里也就很不好受。”
叶舒楠听完之后,微微皱眉,道:“这穆芷语也真是够闹腾的。那雨薇呢,她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是崔家的那些破烂事儿,崔晗行成亲之后整日醉酒,一喝醉了就来清尘园要见雨薇姑娘,门口的守卫不让他进,他就睡在外面,这一来二去的,就生病了,听说还挺严重的。崔家就找人闹上门来,骂了些很难听的话。就连解语阁那边,崔家也是找人去闹,好在澹王府那里还有隋公子在,解决了解语阁那里的麻烦。但是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雨薇姑娘也受了很大的影响,现在百姓们私下来都说雨薇姑娘是……惑人的狐媚子,还有很多,反正都很难听。”雨竹咬着下唇轻声道。
这件事倒是让叶舒楠有些意外,崔家明知道自己跟司空詹白是什么关系,他们竟然连司空詹白的脸面都不顾,就这样闹到清尘园和解语阁来。
叶舒楠沉吟了一下,她没想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在绮云和雨薇的身上竟发生了这些事情,她没想到崔家竟然这样咄咄逼人。
雨竹想了一下又开口道:“其实……崔家有请杀手来,想要雨薇姑娘的命。”
“什么?!”这下叶舒楠是彻底震惊了,这就是百姓们眼中的书香门第,这就是崔晗行口中的知书达理的父母,他们竟然连买凶杀人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
“那凶手呢?抓到活口没有?”
雨竹点点头,“抓到了活口,已经交给隋公子了,现在就关在澹王府中,想着等姑娘你和世子殿下回来之后再做决定。”尽量留下活口,这是世子殿下早已定下的规矩。
“好,留下了活口就好办了,他们不是让雨薇名誉扫地吗?这一次我们也让他们名誉扫地。”这崔家真是欺人太甚了。
不过在做这件事之前,自己还得最后向雨薇确认一个问题。
那绮云的事情该怎么办呢?叶舒楠起身仰面躺在床上,这个事情,自己得好好地想想……
虽是坐着马车赶路,但是那马车坐得时间长了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叶舒楠就这么仰面躺在床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叶舒楠又是闻到一股香味,心中暗道:又是什么人在给自己吹迷香?
不对,这是饭菜的香气。受这香气的引诱,只听得肚子一阵咕噜噜响,叶舒楠慢慢睁开了眼睛,却见房中已然烛光摇曳。
叶舒楠起身走到外间,正看到司空詹白一身悠闲地夹菜吃。
叶舒楠心道:都中了剧毒的人还能这么悠闲,佩服。
“你身体里的毒,怎么了?”叶舒楠一边在桌旁坐下,一边问道。
司空詹白闻言一笑,“虽然你嘴上说不关心,其实心里还是真在乎的嘛。”这样还敢说没有对自己心动?
叶舒楠伸手用筷子夹走司空詹白筷子底下的菜,淡淡道:“这是我的地盘,你要想吃东西,自己回家吃去。”
只听得司空詹白轻叹了一口气,“可怜我啊,竟就这么被人给过河拆桥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中了那媚香,是谁和我在床上……”
叶舒楠闻言心中大惊,夹了一大筷子的菜猛地一下塞到司空詹白的口中,司空詹白却也照单全收。
待到司空詹白把嘴里的菜都咽下去之后,这才笑着开口道:“舒儿,你想让我闭嘴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实在不必要用这一种。”
“谁让你自己胡言乱语来着,你再这么着,我可让小乌上去咬你了。”叶舒楠一边吃着菜,一边狠狠道。
司空詹白却是浮起一丝笑意,“那次是我没有防备才让那小狐狸咬我了那一口,现在它若是再想咬到我可就不那么容易了,而且你没觉得自从我们从玲珑谷那石墓中出来之后,它对我好像有些害怕了吗?”
叶舒楠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自从玲珑谷出来之后,小乌对司空詹白就有些忌惮,有的时候甚至有些讨好。一向不让别人碰的它,竟然能够忍受司空詹白摸它的脑袋,虽然那双眼睛里满是委屈。
原来,小乌这小家伙也是欺软怕硬的,忒没骨气了!叶舒楠忍不住看了一眼正躺在自己床角呼呼大睡的小狐狸,它现在对司空詹白完全没戒心了是吧?
不过,说起玲珑谷的那石墓,叶舒楠忍不住开口道:“你想不想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些什么?”
至今为止,他们都没有打开那封信看过。
司空詹白看着叶舒楠那一双清澈如山泉的眼睛,那里现在正散发着强烈的好奇,他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语气里也带着纵容的意味,“你若是想看就打开看好了,反正他说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了,既然是我的东西,你想看就尽管看了。”
“可是……万一那要是人家写给别人的信呢,我们看了……只怕不太好吧?”叶舒楠犹是有些犹豫。
“你不看看怎么知道是不是写给别人的呢?或者就是写给能闯进墓室的人的,说不定那里面写了什么秘密呢,或者是宝藏的地点什么的。”
听到司空詹白这么一说,叶舒楠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了,她实在好奇死了,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会不会跟那枚青玉麒麟佩有关呢?
看到叶舒楠这般好奇的模样,司空詹白笑道:“好了,你去拿出来了,大不了我看你不看就是了。”
叶舒楠沉思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那封信和那枚玉佩,司空詹白根本就没什么兴趣,他在路上就已经交给叶舒楠代为保管了,所以这封信现在就在叶舒楠的房间里。
烛光微晃,叶舒楠取出那封未署名的信,转身递给司空詹白,“你看吧。”
司空詹白接过叶舒楠手中的信,看着她笑着问道:“你真的不跟我一起看?”
叶舒楠轻轻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那就一起看吧。”
司空詹白拆信的动作放得很慢,叶舒楠知道他是故意的,便也故意地在他的手臂上咬上了那么一口。
“你跟那只小狐狸呆得久了,怎么也学会了它的坏毛病?不过,先说好,你以后若是想咬人,尽管咬我就是了,可千万别去咬别人,我会吃醋的。”
叶舒楠面上微微一红,随即正色道:“好了,正经一点。”
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叶舒楠忍不住仔细数了数一共有数十页之多,开头并没有称谓,也不知道是写给谁的。
叶舒楠越是往下看,心中就越是不忍,这竟是一个母亲写给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儿子的信,她甚至连自己的儿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而很显然,写下这封信的人一定是墓中那个女人,她有一个儿子……
看完信之后,叶舒楠心中有些沉重,“我想她写下这封信的时候一定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才想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些话。”从信纸上可以看出,她一定是边哭边写这封信的。而从信上那些‘你父亲’‘那个人’这些字眼可以看出,她对自己儿子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或者说是有些厌恶的。
叶舒楠心中一边想着信里的内容,一边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都串起来。这个女人应该是被那孩子的父亲强迫才生下了那个孩子,但是信上并未提及这个,这十多页的内容她都是在向自己的儿子表达她的思念和抱歉,并未多提起孩子的父亲,仿佛那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那个女人之所以跟自己的心上人在人迹罕至的玲珑谷隐居,想来也是为了躲避那个人。
“如果我们能找到她儿子,把这封信交给他就好了。”叶舒楠轻叹了一口气,那信上满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内疚和爱意,看完之后,令人心酸不已,想来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只怕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
司空詹白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就凭这封信,我们根本就找不到那个孩子,这上面几乎什么都没写。”
的确,那封信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个麒麟玉佩应该相当于信物之类的东西吧,或者他儿子也有一个一样的。”叶舒楠这么猜想着。
“的确有可能是这样,但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不可能找遍每个人身上是否有同样的玉佩。”
叶舒楠沮丧地点点头,“我只是想,如果她儿子能看到她写的那封信就好了。”
司空詹白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叶舒楠的脑袋,“好吧,我会把玉佩的图样画出来交给隋玉修,让他派人去查的。”
“算了,我知道这件事就像大海捞针,其实都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叶舒楠并不希望司空詹白为了这件事而分神。
“好了,别人的事情说完了,现在该说说我们两个的事情了吧?”司空詹白笑着问道。
“我们两个?什么事情?”叶舒楠疑惑地看着司空詹白。
“今天我回澹王府的时候,老头子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让他抱上孙子。”
叶舒楠面上一热,右手无意识地轻抚着自己的衣袖,“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两个又还没成亲。”
司空詹白却是一笑,“舒儿这是怪我没有正式上门求亲吗?那好,我明天就……”
叶舒楠却是截住了他的话头,“说什么呢,你也不看看现在清尘园中都是什么气氛。”
司空詹白轻轻握着叶舒楠的手,轻声道:“绮云和雨薇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打算怎么做?”
叶舒楠瞪了他一眼,欲抽回自己的手,司空詹白却是用了巧劲儿让叶舒楠挣脱不开,叶舒楠也只得随他去了,“雨薇那里,我只觉得崔家做得太过分了,他们竟然那般污蔑雨薇,也该给他们一些回敬,只是我还得向雨薇做最后的确认。至于绮云那里……”
初冬清晨的空气似乎格外地冷冽,叶舒楠看着饭桌旁一直低着头吃饭的绮云,轻咳了一声,随即开口道:“绮云,今天跟我一起去穆明轩的医馆看看吧,我听说他的妹妹最近不太好,毕竟那件事也是因我而起,我想去看看她。”
绮云却是摇摇头,“舒楠,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比较好,若是她见了你,只怕……她心里大概恨你恨得紧,你还是不要去了。”
“没关系,有雨竹在我身边,她怎么能伤得了我?”叶舒楠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一旁的小安儿。
小安儿也是机灵,一下子就领会了叶舒楠的意思,拉着绮云的衣袖道:“娘亲,我也很久没有见到穆叔叔了,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
绮云无奈道:“穆叔叔现在心情不好,大概不想见到我们。”
叶舒楠却趁机开口道:“正因为心情不好,才更想见到你们呢,你想想看啊,现在他唯一的妹妹对他那样仇视,他大概觉得世上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万一想不开……”叶舒楠故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然后继续道:“看到你跟安儿的话,或者他还有些安慰,还想要活下去。”
听到叶舒楠说穆明轩会想不开,绮云心中猛地一惊,手心也是冒出冷汗,他真的会想不开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毕竟他的妹妹这样对他,他又是那么在乎他妹妹……
“好,我跟你一起去。”绮云抬头看着叶舒楠,终于答应。
叶舒楠笑着点了点头,这一对有情人能不能成,就全看自己这个红娘的功力了,叶舒楠还是很有信心的。
吃过早饭之后,叶舒楠就和绮云还有小安儿一起去了穆明轩的医馆,原本这个时辰,医馆早就应该开门的,可是此时医馆的门却是紧闭着。
叶舒楠和绮云对视了一眼,便转过后门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医馆里的一个伙计,看到是叶舒楠和绮云,双眼放光,就像是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救兵一样,只差眼含热泪了。
“绮云姑娘,叶姑娘,你们快进去看看吧,穆大夫他流了好多血。”
绮云一听说穆明轩受伤了,连忙奔了进去,小安儿也欲跟进去,却是被叶舒楠一把拉住,随即低头看着小安儿低声道:“让你娘亲跟穆大夫单独说一会儿话,我们去看看穆大夫的妹妹怎么样?”
小安儿脸上却是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我不喜欢那个姐姐。”
叶舒楠轻轻一笑,摸了摸小安儿的头,“好了,就一下下,我们很快出来好吗?”
小安儿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穆大夫受伤跟穆小姐有关系吗?”叶舒楠随即问那伙计道。
只听得那伙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叶姑娘这段时间不在京城,所以不知道,穆小姐最近的脾气变得古怪得很,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搞得穆大夫白天晚上的都不敢睡觉。这不,今天早上又闹了一通,想要用刀抹脖子,穆大夫要把她手里的刀抢下来,穆小姐却是执意不肯,这争执之下,那刀就砍在了穆大夫的胳膊上,叶姑娘你是没见,那伤口深可见骨啊。”
那伙计把叶舒楠带到穆芷语的房门前,并且嘱咐道:“叶姑娘还是小心一点,最近穆小姐的脾气实在是古怪地厉害。”
“好,我知道了,多谢提醒。”叶舒楠微笑着应道。
那伙计离开之后,叶舒楠推门进入房间,而雨竹和小安儿则是跟在她的后面。
躺在床上的穆芷语见到叶舒楠进来,眼睛里瞬间满是恨意,随手拿起自己身旁的枕头,就往叶舒楠的身上猛地掷去。
叶舒楠闪身躲开,面上却是浮起一个笑容,“你知道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说完之后,叶舒楠面上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忘了,你把自己毒哑了,不能说话。”
只见叶舒楠从自己的袖中取出几张纸来,看着穆芷语道:“承里已经回越照国了,但是你放心,他已经把能治好你的腿的方法写了下来,只要你哥哥按照这上面的方法做,你的腿一定能治得好。”
说完之后,叶舒楠却做了一个让穆芷语目瞪口呆的动作,她把自己手里的那张纸给撕掉了,而且一下下撕得粉碎。
床上穆芷语的眼睛里怒意更重,一双眼睛几乎要变成赤红色,叶舒楠却只当没看见似的,继续撕着自己手里的纸。这时,穆芷语却是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嘴里也含糊不清地呜呜啊啊说着什么。
叶舒楠撕完之后,双手一扬,手里的纸张瞬间变成无数的碎片像是雪花一样洒落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叶舒楠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穆明轩做得还真是够仔细的,房间里连一样尖锐的东西都没有,她轻叹一口气,然后对身后的雨竹道:“你的匕首给我。”
雨竹虽然不解叶舒楠为什么要自己的匕首,却还是迅速取出自己随身的匕首递到叶舒楠的手里。
叶舒楠接过雨竹的匕首,然后一步步地走到穆芷语的床前,却是把手里的匕首递给穆芷语,“你不是想死吗?我给你这个机会。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拦着你的,站在这里的这三个人都无比讨厌你,如果你死了,穆明轩跟绮云以后的日子会幸福很多。”
见穆芷语愣愣地看着自己,却并不接过那匕首,叶舒楠眼睛里露出讽刺的笑意,“你不是一直想死吗?怎么?知道我跟你来真的,你却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