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阁老闻言,缓缓站起身来,沉着一双眼睛来回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这才开口道:“他们的人证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于侍郎摇了摇头,“这个……小婿不清楚。”他们那边的人嘴都很紧,自己费了很大的功夫,可仍旧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去叫夫人和欣儿过来。”崔阁老冷着一张脸沉声道。
“是。”光是看这脸色,于侍郎也知道自己的岳父心情不佳。
其实,他自己的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闹出这样的事情,他们跟澹王世子算是结下梁子了,自己是崔家的女婿,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可是说到底这是因崔晗行而起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皇上在登基之前受叶舒楠的帮助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因着这一层关系,皇上也会对叶舒楠有所偏私的,这万一于家也被牵连其中……于侍郎走出书房,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搞出来的都叫什么事儿啊。
没多一会儿,于侍郎就带着崔夫人和崔欣彤来到了书房,这两个女人进来的时候,面上亦是带有紧张之色,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崔阁老。
崔阁老见她们两个这副样子,心中便越加气恼起来,“都是你们母女两个干得好事,这下可好,弄得满城皆知,买凶杀人,这样的事情你们怎么能干得出来?!”
这严厉十足的语气吓得这母女二人心中一惊,心知这崔阁老是动了真气的,崔夫人心中一阵委屈,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道:“老爷,我这不也是被气坏了吗?你看看我们的儿子,现在还躺在床上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得起来,这一切还不全怪那个狐狸精,我想要杀了她有什么错?”
崔欣彤见状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父亲,留着那个叫雨薇的狐狸精就是个祸害,以后就算是晗行好起来了,指不定又因为那个狐狸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呢,我跟母亲也只是想要斩草除根而已。”
斩草除根?这话说得真是轻巧,完全不像是在说一条人命,于侍郎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妻子,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其实不用说,他也猜得出来这买凶杀人的主意一定是自己的妻子出的,如果没有她的怂恿,岳母是不可能会狠下心做这样的事情。
自从上次在行宫摔下看台被马蹄所伤之后,自己的妻子的腿就落下了些微的残疾,走路不是很灵便,所以她对叶舒楠的恨意是很深的,这一次她做这些事情并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或者说,她只是拿自己的弟弟当做一个借口,其实她是在发泄自己的恨意罢了。
只听得崔阁老怒斥一声,于侍郎这才收回自己的思绪,看向自己的岳父。
“你们两个去找人家麻烦,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着看到自己儿子躺在床上那病怏怏的模样,他的心中亦是有恨,所以任由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去解语阁找碴,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她们两个竟然还找了杀手想要杀死那雨薇。
“可是你们怎么能找人去杀那雨薇呢?你们也不想想她跟世子殿下是什么关系?现在可好了,人家都已经把状纸递到刑部了,而且还是世子殿下亲自写的状子,如今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百姓们对我们崔家是议论纷纷,你们两个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崔家可是世代书香门第,以诗书传家,可是现在呢,却成了雇凶杀人的罪犯,让他怎么面对自己的列祖列宗?
“父亲,就算她们把状告到刑部,就算她们有澹王世子的偏私,可是刑部的人也不敢拿咱们怎么样啊,咱们崔家毕竟也是世代忠良之家,有功勋在身,不是轻易能动得了的。”崔欣彤心中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她并不认为她们能把自己怎么样。
崔阁老看着自己满脸不在乎的神色,冷声道:“你以为有崔家,你就不会有事了吗?你忘了上次在行宫里萱宁郡主的事情了?承安候不比我们崔家家大势大?结果怎么样,那萱宁郡主还不是被褫夺了郡主之位,那还不是因着皇上对叶舒楠的私情?若是这件事闹到了皇上那里,结果对我们只怕会更不利!”
“可就算皇上再怎么偏袒,她们没有证据,也没法证明是我们买通了杀手去杀她。”
“她们有人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你们买通去杀人的凶手,你们且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找到那杀手的,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他看到你们的脸了吗?无论事情有多细小,全部都要说给我听。”
如果只是人证的话还好办一些,只抵死不认就是了,如果还有其他的证据,那就有些难办了……
“他……拿走了我的玉镯……”崔欣彤颤抖着声音道。
那杀手怎么还会有人活着?崔欣彤本以为那些杀手或者被杀,或者逃走,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有人被抓住了,那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暴露?自己的玉镯呢,又在哪里?
“什么?!他拿走了你玉镯?是先太后赐给你的那个吗?”崔阁老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那玉镯可是先太后在欣儿出嫁的时候赐下的,时间不可能有第二个,如果他们真的能拿出这个证据,那欣儿的罪名就确凿无疑了。
崔欣彤犹豫着点了点头,崔阁老此时恨不得一巴掌打上去,“你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们呢?你当时都没想过后果的吗?”
“我……当时商量好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银子,他们就说要留下一个信物,免得我到时候赖账,他们看中了我手上的镯子,他们都是杀手,我怎么敢说不?”当时自己也是吓坏了,只能由他们去了。
“真是糊涂啊,如果他们把这个玉镯拿出来,你就罪证确凿,就算不死,也要下狱了,你以为她们会放过你吗?只怕澹王世子再在其中做什么手脚的话,你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都说不定了。”崔阁老颓然在椅子上坐下,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发疼。
“我们,我们可以说那玉镯是他们偷的。”崔欣彤一下子也变得慌乱起来,她可不想去坐牢。
崔阁老闻言抬头看向自己那满脸惊慌失措的女儿,冷声道:“偷的?我问你,如果那玉镯真的是被人偷走了,你会怎么做?”
崔欣彤立时愣住,对了,若是玉镯真的是被人偷走的,那自己应该立刻进宫请罪,“我现在就进宫请罪!”崔欣彤立刻转身欲走出书房。
“现在去?你以为还来得及吗?你早不进宫请罪,晚不进宫请罪,偏偏在雨薇的状纸递到刑部之后进宫请罪,岂不是在告诉所有人,你的玉镯就在凶手那里。再说了,你的玉镯已经不见好多天了吧,看到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到时候你该怎么解释?”真是愚蠢啊。
这下崔欣彤是彻底慌了,“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崔阁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者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玉镯的事情,也或者那个玉镯早就被杀手卖掉了。可是,如果他们真的能拿出玉镯呢?那欣儿的罪名其实确凿无疑了?
“老爷,你想办法救救欣儿,她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你一定要救救她。”崔夫人听到这里也明白自己女儿如今的处境,她心中更是悔不当初,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听欣儿的话,拿出银子来找杀手去杀那雨薇就好了,也不至于人没杀成,还搭上自己的女儿。
崔阁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欣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她出事,但是现在的情况的确是棘手啊,现在这桩案子已经弄得众人皆知了,怎么可能不给出个结果。要是他们拿不住那玉镯还好,如果拿得出,再加上那个杀手的证词……我最多能豁出自己的老脸保住欣儿的性命,但是这牢是坐定了的。”
崔欣桐闻言,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眼睛里满是惊恐之色,牢房?那种阴暗潮湿、老鼠乱窜的地方?她不要呆在那里,死也不要!
“父亲,您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要去坐牢。父亲,求您了,您救救我。”崔欣桐已然落下泪来,她只能求自己的父亲,父亲是朝中威望甚重的阁老,他一定有办法救自己的,一定有办法的。
看着自己的女儿哭成这个样子,崔阁老心中亦是一痛,他也是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进牢房受苦啊,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
半晌之后,崔阁老扶起自己那哭得凄凄惨惨的女儿,沉声道:“这样吧,我先去见见澹王世子,探探他的口风,接下来再做打算。”
澹王府,司空詹白的书房。
“殿下,崔阁老来了,说要见您,现在在前厅等着,世子要去见他吗?”书房外传来侍女的通报声。
司空詹白停下手中的笔,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朗声道:“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司空詹白口中这个‘一会儿’却是很长的一会儿,在前厅侍候的侍女都已经给崔阁老续了三杯茶了,司空詹白的身影才出现在前厅中。
“见过世子殿下。”
“阁老是长辈,这些虚礼就不用了。阁老可是澹王府的稀客,不知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司空詹白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清新的茶香立刻在唇齿间蔓延开来,让他想到某人……嘴角的笑意便更加温柔了几分。
崔阁老看司空詹白的心情似乎是不错,心中便也放松了一些,“雨薇姑娘的案子……不知世子殿下知道多少?”
到目前为止,这两人都在明知故问。司空詹白怎么会不知道崔阁老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崔阁老又怎么会不知道司空詹白了解这件事情的全部。
司空詹白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眸含笑地看着崔阁老,“我知道阁老你想知道什么,可是你应该也很清楚我在这件事中的处境,舒楠是我的未婚妻,雨薇姑娘又是她的好友,所以……不过阁老放心,我保证不会向刑部施压的,这件事我们就按照我们昊泽的律法来办,我们两方面都不要插手,就让刑部该怎么查案就怎么查案。”
看到司空詹白这般有信心的模样,崔阁老几乎确定他们手中已经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真像司空詹白说的那样,一切秉公来办,那自己的女儿岂不是在劫难逃?
“世子殿下,您看这件事能不能……私了。”崔阁老看着司空詹白犹犹豫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司空詹白却是淡淡一笑,看着面前这面色紧张的崔阁老,开口道:“哦,阁老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个私了法?”
“我可以让欣儿给雨薇姑娘赔礼道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不去骚扰雨薇姑娘,之前的那些流言也归我们来澄清,只要雨薇姑娘愿意去刑部撤了自己的状子。”现在只能先保证欣儿不会去坐牢,其他的事情就好商量。
司空詹白看着崔阁老轻笑道:“你女儿可是买通了凶手想要杀了人家,你这样就想算了?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舒儿那里怕是不同意啊。崔阁老你不知道,舒儿这个人最是讨厌人家伤害她身边的人,她很记仇的,我也拿她没办法。”
这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纵容和宠溺啊,崔阁老心中却是一紧,世子殿下这意思是不答应吗?他们坚决要把自己的女儿送去监牢中吗?
“还请世子殿下帮忙在叶姑娘面前说几句好话,欣儿她已经知道错了。”
“崔阁老,实话告诉你,我们既然把状子递到了刑部,还把事情搞这么大,就是因为我们手里已经有了切实的证据。这个案子的确是烫手山芋,刑部的人不敢审,可是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盯着这桩案子,他们不得不审,你说等我们拿出证据之后,他们会怎么判?崔阁老,你还是回家尽早给你的女儿准备些东西吧,毕竟牢里可比不得家里。”司空詹白的声音清冷,脸上也已经见不到任何的笑意。
崔阁老却是被司空詹白的这番话说得胆战心惊,一想到那潮湿阴暗的牢房,崔阁老心中一急,便欲给司空詹白跪下,而司空詹白早已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招,便连忙开口阻止了他,“崔阁老,您千万别,我一个晚辈受不起你这一拜,这样吧,我回头跟舒儿商量商量,看看究竟能不能撤下那状子。”
“那就多谢世子殿下了。”这崔阁老连忙拜谢。
“你先别谢我,结果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舒楠这回是动了真气了,这一次的事情不仅波及到解语阁,就连倾城色和清尘园里的人都被流言所伤,外面传的难听的话多的是,舒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崔家。
崔阁老这前脚刚离开,澹王殿下后脚就走了进来。
司空詹白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淡淡道:“刚刚崔阁老在这儿的时候你不现身,现在他走了,你倒是过来了。”
澹王笑着在司空詹白的旁边落座,“我不是担心那崔阁老求我吗?毕竟也算是熟识了,我可磨不开这个面子。”
司空詹白只是静静喝自己的茶,却是不搭自己父亲的话。
澹王仔细观察了一下司空詹白的神色,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就让刑部审呗,反正证据都在我们手里,他们想偏帮崔家也没办法,最后他们崔家必须推一个出来坐牢。”判死刑是不可能了,毕竟雨薇没事,但是进牢房是一定的。
说完之后,司空詹白便是起身走了出去,澹王在他的身后喊道:“去哪里?”
“向舒儿要我的谢礼去。”司空詹白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状子自己可不是白写的。
初冬时分,昊泽国已经是十分寒冷,叶舒楠的书房里已经燃上了火炉。软榻上,叶舒楠拥着一白色绒毯靠在软枕上,但见她青丝尽数用一根银色丝带系住,发上再无一丝点缀,看起来干净明丽。
雨竹突然停下给小乌喂食的手,语带轻笑道:“世子殿下来了。”
叶舒楠闻言只轻轻哼了一声,继续看自己手上的书,雨竹却是笑着起身走了出去,她可不想一会儿被世子殿下的眼神射成筛子。
雨竹本想带着小狐狸一起出去的,可是小狐狸哪有那眼色?无论雨竹怎么引诱都是不走,而这只小狐狸又不许雨竹碰它,雨竹也只好由它去了,心中却是暗自想着:希望你有一天不会被世子殿下炸成狐狸肉块吃掉。
果然,雨竹刚刚走出房间,司空詹白就携着满身的冷风凄寒走了进来,只见软榻上的叶舒楠兀自看自己的书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曾,司空詹白兀自道:“刚刚崔阁老到澹王府找我了。”
如司空詹白所料,叶舒楠的目光立刻离开她手里的书,转而落在他的身上,司空詹白的嘴角勾起一个笑意。
只见司空詹白脱下自己的披风,这才在叶舒楠的身边坐下,却转而道:“看什么书呢?这么入神?”
凑过去一看,却发现叶舒楠手里的书是本医书,司空詹白不禁道:“你想要学习医术啊?”
“没有,只是想知道一些常识而已,连续两次被人下媚药,心里的确有些……不怎么舒服。”叶舒楠抬手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书,道:“这是承里让我看的,说是最浅显易懂,让我先看看。”
说着这些题外话,叶舒楠却仍旧没有忘记正题,“崔阁老去找你了,他怎么跟你说的?”
房中的炉火已经完全驱走了司空詹白身上的寒气,司空詹白便是靠近了叶舒楠几分,叶舒楠忙是伸出手去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干什么呢?好好地坐着。”
“舒儿,别忘了,我的谢礼你可还没给我呢。”司空詹白脸上含着笑意,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叶舒楠道。
叶舒楠看着司空詹白眼睛里的熊熊燃烧的火苗,一颗心扑通扑通猛烈地跳起来,吐口而出道:“这可是大白天的。”
司空詹白闻言大笑,道:“我只是想让舒儿你给我做顿饭而已。”
司空詹白的胸膛因着这大笑而起伏不已,而叶舒楠也因着他这一笑,满面通红,继而羞恼地瞪着司空詹白。
“舒儿是想歪了吗?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乐意配合。”
叶舒楠随手拿起自己旁边的软枕就往司空詹白的身上砸去,这个司空詹白真是、真是……可恶至极!分明是他故意做出那副模样引得自己想歪的,他自己却是倒打一耙。
“好了,别闹了,我说正事,说正事啊。”司空詹白握住叶舒楠的手,顺利把她固定到自己的怀中。
“崔阁老想要私了,他说可以让崔欣彤向雨薇道歉,并且承认那些流言都是她故意散布的。”
司空詹白的话成功地引开了叶舒楠的注意,她闻言,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道:“就这样?他们可是想要杀了雨薇,到头来却想这样简单地就解决了?他不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坐牢吗?”
叶舒楠低头沉思了一下道:“其实,想让崔欣彤不坐牢也不是不可以,条件嘛,得由我们来定。”
想那崔欣彤好歹是崔阁老的女儿,崔晗行跟皇帝司空千融又是多年的好友,就算她进了监牢,想来日子也不会苦到哪里去,这样的话倒是便宜了她。
“那你想怎么做?”司空詹白含笑问道。
“具体要用什么条件来交换,我还得跟雨薇和绮云商量一下。”
叶舒楠刚唤来侍女去请雨薇和绮云到书房里来,就听到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叶舒楠跟司空詹白对视一眼,这不是左静芊的声音吗?
下一刻,左静芊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司空詹白也在这里,左静芊面上浮现惊讶之色,“世子殿下也在这里啊?”
叶舒楠却是起身看着左静芊道:“奇怪的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好吧?这里冷得天,你家那位谭大人舍得放你出来。”叶舒楠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左静芊在软榻上坐下。
左静芊却是道:“我又不是病人,你不用扶着我。”语气颇有无奈。
“听说这怀孕的头三个月很重要,万一要是不小心,很容易流产的,你自己要小心一点。谭大人没有陪你来吗?你自己来的?”
左静芊却是伸出伸手,打断了叶舒楠的话,“舒儿啊,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唠叨啊,你看看我好得很,我又不是那些成天养在深闺里千金小姐娇嫩得厉害,我可是从小习武之人,身体好着呢。”
这怀孕的事情,叶舒楠不懂,只得道:“反正,你自己万事小心一地吧,对了,你告诉你父母你怀孕的事情了吗?父母毕竟是过来人,有他们在你身边照顾更安全一些。”
“算了,舒儿,你可饶了我吧,就信瑜一个整天管着我还不够?若是被我爹娘知道了,我的日子就会更惨了,我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怀了身孕的事情,这件事是能拖则拖。”
叶舒楠心道:也得你拖得了才行啊。
两人正说着,绮云和雨薇一同走了进来,看到左静芊,两人眼睛里都是惊讶。
还未等她们两个开口,左静芊就道:“行了,多余的话不用说了,我就是在家里呆得太闷了,想过来找你们。”
绮云看了一眼左静芊的肚子道:“你小心一些,这头三个月……”
左静芊顿时哀叹一声,“好了,我知道了,刚刚舒楠都已经说过我了。”
叶舒楠见左静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知道她心中郁闷,便笑着看向绮云和雨薇,“好了,我们不管她,我找你们来是有事和你们商量。”
“是崔家的事情吗?”雨薇看着叶舒楠问道。
“对,是崔家的事情。刚刚崔阁老去澹王府见过司空詹白了,他想要私下和解,你们觉得如何?”
绮云却是看向雨薇,“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主要是看雨薇。雨薇,你怎么想?”
雨薇正欲开口,门口却是想起敲门声。
“姑娘,崔公子和……”外面的侍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道:“崔公子和沈小姐来见姑娘,姑娘要见他们吗?”
听闻外面侍女的话,叶舒楠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雨薇,见她面色不改,但是那双眼睛里明显有异色闪过,心中微微叹息一声,这才开口道:“雨薇,你留在这里吧,我们去见见他们。”
雨薇的脸上却是浮起一抹笑容,“不用担心,我只是一时间觉得有些怅然而已,我跟你们一起去见他们。”她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崔晗行竟然会跟他的夫人一起来见自己。
在走去前厅的路上,叶舒楠已经想到这个崔晗行八成是为了自己的姐姐来的,却是不知道此时的雨薇是个什么心情。
天气阴冷,一阵阵冷风灌进前厅中,沈柔为崔晗行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崔晗行淡淡看了她一眼,却是咳嗽了几声。
待叶舒楠和雨薇他们进到前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柔满目柔情为崔晗行拢披风的画面,雨薇眸色变了变,继而面色平静地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坐下。
崔晗行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雨薇,那苍白的脸色也因着刚刚的咳嗽而有些泛红,站在他身旁的沈柔却是悄悄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那修剪得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手心中,她却是一点都不觉得痛。
沈柔亦是随着崔晗行的目光落在雨薇的身上,不得不承认,坐在那里的那个女人有着明艳动人的容颜,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她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青楼女子,而自己才是崔晗行明媒正娶的夫人,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改变不了的。
雨薇看着崔晗行和沈柔二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崔公子和崔少夫人相携来这里,想必是为了那一纸诉状的事情,你们想说什么就尽快说吧,免得你们多呆一会儿,明天又传出什么新的谣言来。”
“雨薇,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我家人做的不对,我跟你道歉。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你能不能……能不能撤回诉状,放过我姐姐。”
他也是今天才无意中听到这件事的,他既气愤于母亲和姐姐找杀手想要杀害雨薇,又不忍于自己的亲姐姐下狱,他这才拖着病弱的身子前来清尘园,希望雨薇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再计较姐姐和母亲做下的错事。
雨薇闻言却是淡淡一笑,语气无奈,“情分?我们之间的那一点点情分早就被消磨殆尽了。崔晗行,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跟你之间彻底是陌生人了,以后我们两个之间就别再提起什么情分了。”
在他的心里他家人的分量从来都是远远超过自己,他的姐姐和母亲可是要杀了自己啊,他竟然还来自己的面前给她们求情。
而在崔晗行身旁扶着他的沈柔这时开口道:“雨薇姑娘,我知道你恨母亲和姐姐阻拦了你跟夫君的婚事,在来之前,母亲已经跟我说了,若是雨薇姑娘能放过姐姐,母亲愿意让雨薇姑娘进门,立刻就可以让夫君纳了你为妾。”
雨薇闻言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这番话无意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为妾?就算是此刻你的夫君要休了你,娶我为正妻,我都不会答应!”
叶舒楠却是上前把手搁在雨薇的肩膀上,示意她冷静一下,刚刚沈柔的那番话明显就是故意要挑拨起雨薇的怒气,让雨薇和崔晗行的关系更加恶化。叶舒楠心道: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上次在行宫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个表面上温柔无害的沈小姐,可不是个一般角色,厉害着呢。说不定,这次买凶杀人的事情,背后也有她的怂恿,只不过她聪明地把自己择干净了罢了。
“好了,这些话都不要说了。正好你们在来之前,我们也在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崔公子,事实上,你的母亲和你的姐姐对我们的伤害很大,解语阁、倾城色还有这清尘园,流言的威力有的时候比你想象得要大得多,请你不要光想着自己的母亲还有姐姐,也要站在我们的角度想想是不是?如果换做你是我们,你会怎么做?”叶舒楠看着对面坐着的崔晗行轻然开口。
叶舒楠这轻飘飘的话落在崔晗行的心上,就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久久不能言语。
司空詹白见状道:“你们也不用着急,舒儿她们正在商量这件事,要撤诉状也不是不可能,崔公子的身体不好,就先回去吧。”
崔晗行还未开口,那沈柔便神色凄惶道:“夫君他都拖着病重的身体来求你们了,你们难道忍心就这样打发他回去吗?”她说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雨薇道:“雨薇姑娘,你跟夫君好歹有过情分,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他一码吗?”
看着沈柔脸上那正气凛然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雨薇把他们两个怎么了呢。
左静芊却是忍不住插了一句道:“哎,你这人怎么颠倒黑白啊,搞得现在好像雨薇是恶人一样。当时抛下雨薇跟你成亲的人是谁?雇杀手想要杀了雨薇的人是谁?放流言污蔑雨薇的人又是谁?不全是你们崔家的人吗?怎么照你这么说来,你们一点错都没有,全是雨薇的错了?”
沈柔面上闪过一丝难堪,“我没这么说。”
崔晗行却是看着自己身旁的沈柔,沉声道:“你别再说话了。”本来他答应让沈柔跟自己一起来,就说好了不让沈柔随便说话的,没想到她却是完全不顾及自己事前跟她说好的事情。
沈柔欲言又止地看了崔晗行一眼,然后低下头去,那模样别提多委屈了。
“好,我可以答应去刑部撤回诉状,但是这是有条件的。”就在众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雨薇突然开口道。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雨薇看,而雨薇则是看向一旁的叶舒楠,见叶舒楠对她点了点头,她这才转过头去看着崔晗行继续道:“条件就是,你母亲和你姐姐必须在解语阁的门前当着众人的面承认雇了凶手来杀我,并且向我道歉,还有承认那些不堪的流言都是她们故意放出去毁坏我们的名声的。只有这两条,应该很容易做到吧。”
崔晗行面上却是有些为难,要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当众承认雇了凶手去杀雨薇,还要当众向她道歉,以他对自己姐姐和母亲的了解,她们是完全不可能答应的。
见崔晗行面上犹豫,左静芊眉头紧皱着开口道:“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这些事情都是她们做过的,又不是欲加之罪,承认起来真有那么难吗?既然觉得难堪丢人,当初就不该做下那些令她们难堪丢人的事情啊。”
叶舒楠亦是开口道:“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了,若是你们连这些都不能答应,那这案子就只能由刑部继续审了,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相信你们也很清楚。”
崔晗行闻言慢慢低下头去,自己的姐姐和母亲一定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可是如果不答应的话,等案子审结,自己姐姐的这牢狱之灾是怎么都免不掉的。
见崔晗行面上犹豫,司空詹白这才出声道:“这样,你们也回去跟崔阁老还有你们的家人都商量一下,等得出了结论再说吧。”
崔晗行这才微微点头,“那好吧,我回去跟我父亲他们商量一下。”说完之后,崔晗行又是抬起头看向雨薇,雨薇却是避开了他的目光,他们两个如今已经走到这般地步,便再无可能,雨薇早已死心。
最终,沈柔搀扶着面色苍白的崔晗行离开了清尘园。
等他们离开之后,雨薇便是看向绮云和叶舒楠道:“抱歉,刚刚我擅自做决定了。”
叶舒楠却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其实,你说的正是我想的。就算我们真的把崔欣彤送进了监牢,有崔家和于家的庇护,她在牢里的日子过得也该是不差,说不定找个由头就能把她给接出来。如果她们肯答应刚刚你说的那些条件,反而更好。”
绮云亦是点点头,“如果她们真的能做到你刚刚说的那些条件,崔家这世代书香门第的名声也算是臭了,我们心里也痛快一些。只是,雨薇你……没事吗?”刚刚看到崔晗行和他的夫人一起并肩站在这里,雨薇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崔府中。
沈柔扶着崔晗行在床上躺下,一旁的崔阁老和崔夫人都是面色紧张的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崔晗行。
“晗儿,你没事吧?”崔夫人伸手握住崔晗行的手轻声问道。
崔晗行淡淡道:“我没事。”
一旁的崔阁老却是黑着脸看向自己的夫人,“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情,要不是你,晗儿至于这大冷天地去那清尘园向人求情吗?”
“我不也是……”崔夫人却是不再说下去,她知道这一次自己的确是酿出了大祸,不禁连累了女儿,还连累了儿子。
崔晗行接过沈柔递过来的手炉,轻声开口道:“父亲,雨薇同意去刑部撤回诉状,但是她有条件。”
“说,什么条件?”崔阁老心中一喜,只要不让自己的女儿去坐牢,他什么条件都答应。
“两个条件。一个是,让母亲和姐姐在解语阁的面前当着众人的面向雨薇道歉。”
崔晗行还未说完,崔夫人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这不可能,我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她道歉的,就算我同意,欣儿也一定不会同意的。”
崔阁老却是冷声道:“你不同意,你女儿就要去坐牢,你自己衡量吧。”接着又看向崔晗行,问道:“那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个条件是,让母亲和姐姐公开承认那些流言是她们散布出去的,是为了污蔑雨薇她们。”
崔晗行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自己的父亲,但见崔阁老面色灰败,然后颓然地在崔晗行的床边坐下。
“可是……这么一来,崔家的名声就全毁了,我们崔家可是世代书香门第,出了这等丑事,还有什么颜面……”崔阁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全是无奈。
“父亲,你刚刚还说如果不答应,姐姐就要去坐牢,孰重孰轻,父亲自己衡量吧。但是我想说的是,她们说得对,这些都是姐姐和母亲真的做过的事情,并不是强加之罪,承认自己的错误也算是一种恕罪吧。”
在崔晗行的心里,此时已经不关心崔家的什么名声颜面了,那都是外在的东西,如果母亲和姐姐能答应向雨薇道歉,那一切的事情就解决了。再说,这一声道歉,本来就是姐姐和母亲欠雨薇的。
片刻的沉默之后,崔阁老终于开口,沉声道:“好,答应她们的条件,只要他们撤回诉状,这两个条件我们都答应。”
“老爷!”崔夫人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难道你真的想看着自己的女儿去坐牢吗?我都已经把崔家的名声脸面都放下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崔阁老沉着脸看着自己的夫人问道。
崔夫人低下头去沉默了片刻,这才抬起头,轻声道:“好,我答应,我答应还不成吗?”
次日,雨薇去刑部撤回诉状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虽然京城的百姓们满心的失望,本来是想看一场好戏的,却没想到这么草草收场。
但是,刑部尚书心中却是高兴极了,恨不得买来鞭炮来庆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