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薇越说越气氛,好像恨不得立时就抓到那个采花贼,把他给就地正法了。
叶舒楠笑了笑,却是正了脸色嘱咐雨竹道:“如果到时候采花贼真的出现了,你自己千万要小心一些,不要轻敌,那采花贼既然能进到守卫重重的官员府邸,想必武功也是不若的,你万不可大意,知道吗?”
“是,雨竹知道了,等到那采花贼出现了,我一定会万分小心的。”雨竹知道叶舒楠这是担心自己,但是对她来说抓一个采花贼并没有什么难度,只要他上钩了,自己就有把握抓到他。
虽然雨竹信心十足,但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司空詹白亦是派了人在暗中盯着,同时谭信瑜也安排了刑部的人假装成普通百姓潜伏在雨竹的身边,以确保万无一失。
当天傍晚时分,京城有不少百姓亲眼目睹世子殿下跟叶舒楠叶姑娘在峪珍楼里拌了些口角,世子殿下当场就甩下叶姑娘一人怒冲冲地离去了。至于他们两个为什么而争吵,人们都是不得而知,只知道叶姑娘一个人坐在酒楼的雅间了叫了很多酒。
世子殿下跟叶姑娘吵架?!这消息可真是够劲爆的,世子殿下对叶舒楠向来是百依百顺,宠爱至极,怎么这突然就吵起来了?还把叶姑娘一个人留在了峪珍楼里,这太不正常了吧?
人们都是猜测着,难道他们这次争吵跟叶姑娘失明的事情有关?果然所有才子佳人的美好爱情故事都发生在戏文里吗?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了,峪珍楼的叶姑娘始终都没有出来,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峪珍楼里的客人也都相继而去,峪珍楼的掌柜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上楼去提醒叶姑娘的时候,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公子出现了。
但见这位公子面如冠玉,身着锦衣,腰间系一玉佩,文气十足。
峪珍楼的掌柜却是暗自纳闷,看这位公子的打扮倒像是出身富贵人家,但是这京城所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自己也算是见过一遍了,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位公子呢?
只见那位翩翩公子朝着峪珍楼的掌柜笑了笑,声音温暖和煦,“请问掌柜的,楼上还有雅间吗?”
这么一问,峪珍楼的掌柜对这位年轻公子顿生好感,这掌柜的也在峪珍楼做了这么多年了,那些富贵人家公子哥儿的嚣张气焰,他没少见。但是像这位公子这样谦逊识理的却是不多见,想来这是一位教养极好的公子,也不知他的父母是怎样的人物。
好奇心一起,那掌柜的便是笑着问道:“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啊。”
“是,我是最近才到京城里的。”
峪珍楼的掌柜心道:怪不得自己忍不住,原来这位公子不是京城中人。
“来,带这位客官去楼上的雅间。”那掌柜的招来一个小厮嘱咐道。
小厮领着那年轻公子上了二楼的雅间坐下,待那公子点的菜全都上齐之后,那小厮便是退了出去。
看到小厮把雅间的门关上,那位年轻公子顿时变了脸色,面上的笑意尽数不见,一双眼睛里也乍然出现邪佞之色。如果此时他旁边坐着别的人的话,一定会被他的样子给吓到,因为这完全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而隔壁雅间的叶舒楠已经喝得沉醉不醒,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声音轻到几乎听不到,紧接着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而趴在桌上的叶舒楠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那年轻男子很是谨慎,进到房间里之后,显示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这才悄悄靠近趴在那里的叶舒楠。
“叶姑娘……”男子在叶舒楠的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趴在那里的叶舒楠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男子眸色一暗,伸手握住叶舒楠的手腕,似乎想要扶她坐起来,而他的手指已经探向叶舒楠的脉搏。确定趴在这里的这个女子真的没有丝毫内力,男子这才放了心,嘴角浮起一个邪肆的笑容,犹如鬼魅。
确定叶舒楠真的没有丝毫内力之后,男子扶着叶舒楠的肩膀,让她坐了起来。
直到这时,男子才看清了叶舒楠的脸,雪颜清丽,不染纤尘,难怪就连世子殿下都对这个女子一往情深。
闻着叶舒楠身上清冽的酒香,那男子又靠近了叶舒楠几分,那酒香混合着叶舒楠身上的清淡之香,让这年轻男子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那股狂热又更胜了几分。
而此时的叶舒楠醉意不减,用力甩开那男子的手,沉声道:“你是谁?”
那男子见叶舒楠眼睛丝毫未动,忍不住伸出手来在叶舒楠的眼前晃了晃,而叶舒楠没有丝毫的反应,那男子眼睛里又是添了几分喜色。
“我是隔壁雅间里的客人,见姑娘你在这里醉得厉害,就想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我看你好像喝了不少的酒,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吗?说出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男子的声音很是温柔,就如这春日里清晨的微风,让人听了只觉得神清气爽。
叶舒楠嘴角勾起一丝淡笑,脸颊上那因醉酒而泛起的红晕,此时越发明显了几分。“你的声音正好听。你应该不是京城人士吧?”
那男子应了一声道:“我是来京城做生意的,刚到京城不到一个月。”
“原来是这样。”叶舒楠点点头,轻声道。
“姑娘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就跟我说吧,反正我们两个互不认识,你跟我说了也,没什么关系。”那年轻的男子一双邪佞幽暗的安静直直地盯着叶舒楠,就像是一只豹子在看着自己的猎物,然后伺机而动。
叶舒楠闻言微微一笑,可是这笑里,分明是带着苦意的,“你一定看出我眼睛的问题了吧?为什么不问我?”
“眼睛看不看得见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能看得见,你是在为你的眼睛伤心吗?”那男子的声音越发地温柔。
“好一个心能看得见,为了这句话我敬公子一杯。”说着,叶舒楠就伸出手去摸索着酒壶,想要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
但是就在叶舒楠的手握住酒壶的那一瞬间,一双温暖干燥的手覆上她的,耳边听得那男子清润温柔的声音,“你已经醉了,不要再喝了,我送你回去吧。”说着他就已经扶着叶舒楠站了起来。
软玉温香在怀,那年轻的男子眸色中的火焰腾腾升起,唇边的笑容也更加深了几分。
“姑娘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叶舒楠醉意朦胧,随口道:“清尘园。”
“清尘园是吗?好。”
那年轻的男子扶着叶舒楠走出房间,却不往楼下走,而是搂着叶舒楠从二楼飞身而去。
此时被这年轻男子搂在怀里的叶舒楠骤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一丝醉意,只有凌厉的杀气。这双眼睛不属于叶舒楠,而属于雨竹,一直呆在酒楼雅间里的人也是她。
等了这么长时间,这采花贼终于上钩,无奈现在自己还不能动手,只能先看看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了。
黑暗中,两道身影在空中飞速略过,终于在一间茅草屋前停下。
那男子把醉醺醺的‘叶舒楠’放在床上,看着自己今晚的猎物,男子的眼睛里欲火熊熊燃烧,口中亦是道:“今天就让我来尝尝名满遍天下的叶舒楠究竟是什么味道,不知道世子殿下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会不会发疯?真期待啊。”
男子越说越兴奋,自己以前的那些猎物怎么能跟这个相比呢?这可是澹王世子的未婚妻啊,还是他们昊泽国皇帝爱慕着的女子,能跟这样的女子有一夜的鱼水之欢,真是死而足以。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自己也不枉人世走这一遭啊。
男子一边脱衣,一边看着床上闭目不醒的‘叶舒楠’,嘴角笑容邪肆,“叶姑娘,等一会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雨竹心里早已把这男子骂了千万遍了,同时她也暗暗在冲破自己被封锁的穴道,为了让这个采花贼相信自己就是姑娘,雨竹事先封住了自己的武功,此时要抓紧时间冲开才行。
就在那男子已然脱光衣服,把那双肮脏的手伸向床上的‘叶舒楠’的时候,‘叶舒楠’却陡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凌厉如刀,寒气逼人,哪里有一丝醉意。
采花贼顿时明白自己这是中了别人的圈套,来不及穿衣服便是飞身向外而去,但是雨竹哪里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飞身跃起,直直追出去。
不得不承认,这个采花贼的轻功很好,溜得很快,雨竹在后面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他,可偏偏还是被他甩掉。幸好,司空詹白提前安排了暗卫在暗中跟着他们,有了暗卫的围堵,那采花贼终于被抓住。
而雨竹也说话算话,把那采花贼打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之后,又是一脚踢得那采花贼断子绝孙。
等到谭信瑜带着刑部的人过来接手的时候,那采花贼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谭信瑜看了看躺在地上,仿佛已经死去的采花贼,为难地看向雨竹。
雨竹却是道:“谭大人放心吧,他没死。就这么让他死了,也太便宜他了,请谭大人把他带回去刑部之后,一定好好审问。”
听到雨竹这样说,谭信瑜这才放了心,连忙吩咐自己的属下把那只剩一口气的采花贼给带走。此时谭信瑜的心中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件案子总算是了解了,今天晚上自己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而此时清尘园里,雨薇却已经是上蹿下跳恨不得出去等消息。
“你们说雨竹那里怎么样了?抓到采花贼没有啊?那采花贼不会把雨竹怎么样吧?”
坐在一旁的叶舒楠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心里也是隐隐有些担心,虽然雨竹的武功不低,但是万一那个采花贼的武功更胜于她呢?对方毕竟是个采花贼啊,不知道有多少龌龊的手段。
司空詹白看出她的紧张,便是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你别担心,雨竹的能力你还信不过吗?而且我派了很多暗卫过去帮她,那采花贼是不能对雨竹做什么的。”
雨竹可是自己亲自挑出来送到舒儿的身边保护的,她的能力自己很清楚,抓一个采花贼这点小小的事情还是难不倒她的。
还未等雨竹走进来,就有门口的守卫来报说雨竹已经回来了。
而雨薇闻言已经朝门外走去,却见雨竹神色平静地走了进来,雨薇连忙问道:“那采花贼怎么样了?”
雨竹闻言,抬眸看向雨薇,口气淡淡道:“雨薇姑娘不先问我怎么样了,却先问那采花贼怎么样了。”
雨薇笑道:“以你的武功跟一个小小的采花贼斗是绰绰有余了,怎么会有事呢?有事的是那个采花贼吧,你把他怎么样了?”
“打残了,如你所愿,他这辈子再也当不成男人了。”雨竹嘴角亦是浮起淡淡一笑。
雨薇暗叹一声,十分惋惜,自己没有亲眼看到当时那大快人心的场面。
进到厅中,叶舒楠朝着雨竹的方向问道:“那采花贼是怎样的一个人?”这种人多少都是有些心理变态的。
待雨竹把自己遇到那采花贼的经过跟叶舒楠她们一一说了之后,叶舒楠语气轻然道:“这个采花贼还真是会伪装,谁能想到一个锦衣华服,言语有教养的人会是一个采花贼呢?这大约也是刑部一直抓不到他的原因。”衣冠禽兽大约就是说他那样的人。
采花贼的事情结束,谭信瑜亲自上门道谢,为了这件事他也没少挨左静芊的骂,但是能抓到采花贼也是值了。
采花贼已经抓到了的消息在京城的百姓见迅速传开,一时间也是大快人心,京城里的女子也不再担惊受怕。直到这时,众人才明白,原来那日世子殿下和叶姑娘在峪珍楼的争吵是为了故意做给那采花贼看的啊。
就这样,雨竹勇捕采花贼的消息从刑部传出,然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直到了叶姑娘身边有一个智勇双全的侍女,为了抓住采花贼不惜以身犯险,最终大获全胜。
雨竹的名气迅速高涨,甚至有人把这编成了故事,由茶楼的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出,故事讲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不过这些事情却是影响不到雨竹,她整日都呆在清尘园里陪在叶舒楠的身边,外面的那些事情都跟她无关。倒是雨薇整天在她的耳边跟她说着外面的那些传闻,还说现在雨竹是京中红的发紫的人物了,如果她此刻走出去,一定能遇到很多的崇拜者。
房漆菱也是看着雨竹笑道:“现在每个来倾城色的女子都会问有关于你的事情,雨竹,这下你可真的成了名人了。”
雨竹对于这件事却没什么反应,甚至有些苦恼,因为她从小就是被作为一个暗卫来训练的,而暗卫讲求的就是默默无闻,太露风头对他们暗卫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那太甫国的昭王殿下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除了每日出去转转,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呆在清尘园里找叶舒楠说话,因此,司空詹白对这位昭王殿下格外地有戒心,他已经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帮那翟靖辉做些什么,好让这个九王爷尽快回到太甫国去。
而叶舒楠跟这个九王爷接触得越多,越觉得这个人很矛盾,一方面他好像对自己很友好,可是有的时候跟自己说的话明显带着敌意的,而且总会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眼睛看不见的事情。
就如同承里来给自己送汤药过来的时候,他就会用十分凉薄的语气道:“喝这些有什么用,整天喝这些苦哈哈的东西,你的眼睛就会好了吗?就能看得见了吗?”
类似这样的对话很多,他似乎在针对自己,带着莫名的敌意,但是有的时候他又好像跟关心自己,这让叶舒楠越来越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他这究竟是想做什么。
而就在叶舒楠这样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翟辰离又送来了一样东西,这让叶舒楠更加不解了,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这日翟辰离拿着一摞书走进清尘园来,径直走到了叶舒楠的房间,雨竹现在对他极其没有好感,所以他进来的时候,雨竹下意识地走到叶舒楠的身边,戒备地看着他。
翟辰离见雨竹这样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头,也没有说话,径直把手中的一摞书放在了叶舒楠面前的桌子上。
叶舒楠仔细听了那声音,疑惑地问道:“是什么?书?”
翟辰离闻言稍愣了一下,继而笑道:“眼睛瞎了之后,你的耳朵还真灵,的确是书。”
叶舒楠微蹙眉头,片刻之后沉声道:“我可以问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跟我说话吗?”他明显是在拿话刺自己,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了。
站在对面的翟辰离沉默了几秒,却是没有应叶舒楠的话,而这种沉默中带着复杂难懂的意味。
“这些书是从原来越照国王宫的密室找来的,不知道有没有跟你中的那种毒有关的,你看看……哦,我忘了,你现在不能看了,让你那个义兄帮你看看吧,说不定里面真的有能治好你眼睛的方法呢。”翟辰离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些笑意。
叶舒楠眉头却是皱得更紧,这个翟辰离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面话中带刺地讽刺自己,另一方面又给自己找来这些书,再联想到之前雨薇和詹白都跟自己说过,这翟辰离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同寻常,难道他真的知道关于自己的什么事情?
“翟辰离,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叶舒楠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但是翟辰离依旧没有认真回答。
他的回答依旧只有那句,“我就是好奇想来看看我的小侄子的啊。”别的就什么都问不出了。
而这一次翟辰离并没有跟叶舒楠多聊,很快就离开了房间,似乎都不愿意多谈有关于这些书的事情。
叶舒楠轻叹了一口气,转而问身后的雨竹道:“雨竹,你觉得这翟辰离是什么意思?”
雨竹心中亦是纳闷,这位太甫国的九王爷对姑娘的态度的确是很奇怪,好像很关心,又好像跟有敌意。
“算了,把承里叫过来吧,让他来看看这些书。”说话的同时,叶舒楠的心里也生出隐隐的期待,如果这些书里真的有治好自己眼睛的方法就好了,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叶舒楠让自己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
没过一会儿,洛承里就已经来到了叶舒楠的房间,看到桌上放的那一摞书,洛承里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是翟辰离从越来越照国的王宫拿来的书,据他说是从王宫里的密室拿出来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关于那毒虫的事情。”
听闻叶舒楠的话,洛承里的眼睛骤然一亮,从王宫的密室拿来的,那这些书里很有可能记载了很多王室的秘辛,包括温塔锐说的那些王室专门培养的毒虫。
高兴之后,洛承里的心中又很快升起一种忧虑,“这位九王爷会这么好心,把这些书千里迢迢地命人送到这里来?”洛承里对这位神秘的九王爷也不是很信任,尤其是在看到他看叶舒楠的眼神之后,那眼神怎么说呢……?很复杂,爱?恨?好像都没有,也好像都有一点。
叶舒楠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也想不出他要帮我的理由,但是我相信他还不至于拿些假的书来骗我。”
洛承里离开之后,叶舒楠把这些日子以来,翟辰离跟自己说的所有的话都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
再怎么想,她都觉得翟辰离对自己的确是着复杂的感情,但是之前自己又的确没有见过他,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了。
既然之前完全没有见过,他又怎么会对自己有什么复杂的感情?
他问过自己有关于身世的问题,他似乎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说他只是跟其他人一样只是好奇而已,但是叶舒楠直觉不是这样,他似乎一直在试探自己这个问题,那就说明这个问题对他很重要。但是为什么呢?这些事情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关联?
叶舒楠在自己的房间呆着,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想这个问题,直到侍女把晚饭送到她的房间里,叶舒楠这才稍稍放下了自己的思绪。
而此时,司空詹白也已经推门进来,示意雨竹下去之后,开始喂叶舒楠吃饭。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的,我自己就可以吃。”叶舒楠现在已经很熟悉黑暗了,有很多事情她都已经能自己做。
但是司空詹白依旧把汤匙送到她的嘴边,轻笑道:“可是我喜欢这样喂你。”
“翟辰离给我送来那些书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你跟我说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想了一个下午都没有想通,或者詹白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提起翟辰离,司空詹白的眸光也变得深沉起来,“他似乎很关心你。”
叶舒楠接口道:“可是有的时候,他对我也很有敌意。”
“他不止对你有敌意,对洛承里也挺有敌意的。”司空詹白沉声道。
叶舒楠诧异,“是吗?”这件事她倒是不知道,翟辰离对承里也有敌意?为什么?
其实有关于这一点,司空詹白也是想不通,如果说翟辰离真的喜欢舒儿的话,那让他有敌意的人应该是自己啊,为什么会是洛承里,这不是很不正常吗?
听了司空詹白这类似于喃喃自语的话,叶舒楠脑海中顿时有一个亮光闪过,这一次她抓住了,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是了,这是她一直忽略的问题,此刻因为司空詹白的一句话全都解开了。
司空詹白看到叶舒楠嘴角浮起的一丝笑意,不解道:“怎么了?”
叶舒楠微笑道:“我道那翟辰离对我的态度为什么会这样奇怪,原来他一直误会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关于翟辰离的事情,你都想清楚了?”司空詹白问道。
叶舒楠点点头,“当然,我全都想清楚了,这还要多谢你刚刚的那句话。”
司空詹白眸中闪过疑惑,继而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这才明白叶舒楠是什么意思,难怪翟辰离对自己没有敌意,却对洛承里有敌意,原来他是误会了。
用过晚膳之后,叶舒楠跟司空詹白一起去了翟辰离的房间。
听闻外面是叶舒楠和司空詹白的声音,翟辰离神色淡淡地前去开门,但是在门开的那一刹那,他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亲和明朗的笑意。
“稀客啊,你们两位这么晚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叶舒楠微微一笑,“自然是有事才来找你的。”
“哦,是什么事?”
司空詹白看着翟辰离,轻声道:“不请我们进去坐吗?”
“哦,进来坐吧。”那翟辰离眸色不明地看了一眼司空詹白和叶舒楠,继而侧身让开了一个位置让他们两个进入自己的房间。
司空詹白暗暗打量了一眼,这房间很干净,原本的东西几乎都没有动过。
扶着叶舒楠在椅子上坐下,司空詹白亦是坐在了叶舒楠的身边,两人却都没有立刻开口。
而一旁的翟辰离也是耐心地等着,没有再开口相问。
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是翟辰离先开了口,“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这时辰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了吧?”
叶舒楠闻言微微一笑,解下自己腰间戴着的玉佩朝着翟辰离的方向伸手递出,“物归原主。”
翟辰离看到叶舒楠这举动先是惊讶,继而是诧异,下意识问道:“这不是你的东西?”
叶舒楠微微一笑,“这当然不是我的,如果那一次不是被人打断的话,我会把这玉佩的来历跟你说清楚,你也不至于会误会了。”
“所以……这玉佩你是从别人的哪里拿来的?那人呢?现在在哪里?”翟辰离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声音里带着些焦急。
叶舒楠沉默了片刻之后,沉声道:“你的母亲她已经死了,这玉佩是在她的墓中发现的,玉佩下还压着一封信,是写给你的。”
叶舒楠的话音落下,只见司空詹白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到翟辰离的面前,“这是你母亲写给你的信,因为当时我们不知道这份封没有署名的信是谁的,所以才打开来看了,正因为看了这封信上的内容,舒儿才决定戴着这青玉麒麟佩帮助她找到她的儿子,并且把这封信交到他的手上。本来我还以为这是大海捞针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找到,但是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
把这一切的事情串起来,就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当初翟辰离状似无意地跟叶舒楠问起她身上玉佩的事情,但是可惜的是当初叶舒楠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人被打断了。从那以后翟辰离便屡次问起叶舒楠的身世,似乎对她的身世很好奇,再加上他对洛承里莫名的敌意,叶舒楠就猜到他大概是误会,那枚青玉麒麟佩是自己的,他以为自己是他的亲生妹妹,所以才会对自己的义兄,自己称为哥哥的那个人产生敌意。
而至于他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敌意,其实也很好理解,因为他从一出生之后,母亲就丢下他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心里怎么可能不恨、不怨?而他就把心里的这种恨、这种怨转移到他以为是自己妹妹的叶舒楠的身上。
司空詹白一直在注视着翟辰离看信的表情,信很长,他看了很久,虽然他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那只紧握着的手暴露了他心里的真实情绪。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听得到翟辰离手中信纸翻过的声音。翟辰离看得很认真,信上的每一个字,他似乎都看了很长的时间。
等到他终于放下手中的信,司空詹白这才沉着声音开口道:“你的母亲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她死的时候还很年轻,信上的内容你该都已经看了,她在临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翟辰离并未应声只是沉默着,叶舒楠轻声道:“你看到信上的那些泪痕了吗?你娘她是很爱你的,她想把你养在身边,但是她没有能力带你走。”
既然知道了翟辰离的身份,那信上所说的‘那个男人’是谁也已经很清楚了,原来那个强迫了她的那个男人就是太甫国的皇帝。
这封信叶舒楠已经看过,信上的内容她还记得,是太甫国的皇帝当时强迫了她,然后就怀了身孕,但是当时她跟一个男子已经相爱。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选择打掉自己的孩子,而是试图跟自己的心上人一起逃离。
但是那个人是皇帝,他们逃不掉,而与此同时,女子的肚子越来越大,想要长途跋涉,奔波流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了平安生下自己的孩子,那女子只能采取缓兵之计,让皇帝以为她已经断了逃走的心,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孩子终于生了下来,是一个男孩儿。
而很快,她跟男子约定好带着孩子一起私奔。但是事情并不顺利,她想要抱走孩子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她只能留下自己的孩子,独自逃走,从此便是一生的分离,此生再也不能相见……
叶舒楠很同情那个女子,被人强迫生子,为了平安生下自己的孩子委曲求全,最后却又弄丢了自己的孩子,叶舒楠想,这女子的死应该不会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因为从这信上的落款日期来看,女子在逃离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已经死去了。
此时的翟辰离真想放声大笑,父皇一直都跟自己说,是自己的母亲不守妇道,生下自己后就跟人私奔,从此一去不回,父皇也因此对自己格外冷淡。自己怨恨自己的母亲这么些年,没想到真相却是这样的,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在被强迫的情况下才生下自己,自己竟然就是这样出生的!
“你娘她是一个命苦的女人……”叶舒楠轻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但是有的时候美貌也会带来灾祸。
如果翟辰离的娘亲没有被太甫国的皇帝看上的话,她大概会跟自己的心上人成亲,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而不是这么年纪轻轻地就死去,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翟辰离却是笑出了声来,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苦涩,“既然那么苦……当初还不如不生下我。”自己在皇宫里何曾好过过?父皇对自己从来都是不假辞色,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自己。
因着自己亲生母亲跟人私奔的事情,自己也成了其他兄弟嘲笑侮辱的对象,每一次自己被自己的那些兄弟打得鼻青脸肿,父皇都会视而不见。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自己就知道,父皇讨厌自己,不止是父皇,宫里的所有人都看不起自己,而那个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现在,她却告诉自己,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迫于无奈。既然是这样,当初她喝药把自己打掉不就好了,也省得自己跟她都痛苦。
叶舒楠微蹙眉头,沉声道:“你以为当初你母亲决定生下你的时候很容易吗?打掉你不过是一碗药的事情,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你母亲的那个心上人,他就是一个大夫,如果你母亲真的不想要你,她自然有办法把你打掉。但是她没有,你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她想要留下你得承担怎样的后果和风险吗?可是她还是决定生下你,哪怕这样会让她在强迫自己的男人的身边呆上一段时间。”
听了叶舒楠的话,翟辰离陷入久久的沉默,叶舒楠和司空詹白也都没开口,似乎在等着他想通一般。
“那个跟她一起私奔的男人在哪里?”许久之后,翟辰离终于开口。
“他也死了,就在你娘死去后不久,很有可能是自杀,他是大夫,能让自己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一对有情人的命运亦是曲折坎坷,如果没有太甫国皇帝的出现,他们两个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但是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忍。
其实叶舒楠知道这翟辰离对自己的母亲并非没有感情,就像是他在误会自己是他妹妹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复杂感情。
一方面,他想呵护自己的妹妹,想跟自己的妹妹亲近,所以才不停地找自己说话,才给自己找来那些越照国王宫密室里的书。对洛承里的敌意,也可以解释为对他的嫉妒,嫉妒承里是自己的义兄。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怨恨,怨恨自己的母亲抛弃了他,怨恨自己的母亲又跟别的男人生下了一个女儿,所以他对自己的态度才会那么复杂,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的。
“他们两个……埋在哪里?”既然刚刚他们说这封信和那枚青玉麒麟佩是在墓室里找到的话,那应该有墓穴了?
“就在玲珑谷,其实说起来,笑笑小姑娘父亲的父亲是那个男人的仆从。你母亲和那个男人从太甫国逃出来以后就来到了昊泽国,并在玲珑谷住了下来,再后来,玲珑谷又来了一个女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你……你要去玲珑谷去看看你母亲吗?”叶舒楠问道。
翟辰离却是摇了摇头,“算了,都变成一堆白骨了,再看有什么用呢?”
叶舒楠沉声道:“可是你娘在临死之前都想着再见你一面,就算是告慰她地下的亡灵,你也应该……”叶舒楠说到这里却是停住了。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人死如灯灭,就算你再去看她,她也不知道了,你不想去见她就不去吧,反正她也不是我娘亲。”
说完这番话,叶舒楠转而向一旁的司空詹白道:“我们走吧。”
待司空詹白和叶舒楠走出房间之后,翟辰离这才取出自己怀中贴身藏着的玉佩,这是娘亲留给自己的东西,父皇并没有拿走,只是每次父皇看见这玉佩的时候都会莫名地对自己生气。次数多了,他也知道不能让自己的父亲看见这枚玉佩,所以就收了起来。
但是奇怪的是,自从把那玉佩收到箱子里之后,自己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宁,晚上也睡得不安稳,所以才把那玉佩放在衣服里,贴身藏着。
如今再取出来时,那玉佩上犹是带着自己身上的暖意,两枚一模一样的玉佩放在一起,翟辰离一时竟是看得呆住了,耳边响起刚刚叶舒楠说的那些话,翟辰离顿时心绪难平。
而叶舒楠和司空詹白走出翟辰离的房间之后,叶舒楠轻叹了一口气,“看来翟辰离从小到大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司空詹白亦是轻声应道:“在皇宫中,凡是没了母妃的孩子都不会过得怎么样,而且翟辰离的母亲还是跟人私奔的,太甫国的皇帝每次看到他,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虽然我没有见过太甫国的皇帝,但是对他已经很是讨厌了,如果没有他的话,这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就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就能强取豪夺,强迫不喜欢他的女人?这太令人厌恶了。
而此刻,司空詹白心里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不知道翟辰离拿来的那些书里,究竟有没有能治好舒儿眼睛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