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点点头。他接过庞递过来的材料,看了一眼,上面的情况介绍都是他已经知道的了,就放下材料,说道:“庞,你一直跟着徐县长吗?”
庞说:“是的。”
“多长时间了?”这话问出后,彭长宜就后悔了,徐德强统共当县长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话等于废话。
庞说:“自从他来到三源当代县长开始,一共4八天。不到一年。”
能把这个日子记得这么准确,说明庞跟徐德强感情应该不错。
彭长宜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庞,这个庞也就是三十来岁的样子,圆脸,中等身材,衣着朴素,戴着一副近视镜,长相很斯文。
他说:“庞,给我介绍介绍徐县长是怎样一个人。”
庞往上托了托眼镜,心想,这个新来的县长,一不问本县基本情况,二不问马上就要召开的会议情况,而是对已故的县长感兴趣。
他一时弄不明白彭长宜的意思,就又拿起彭长宜桌上的水杯,走到墙根一个角柜前,打开暖水瓶,给彭长宜的水杯蓄满了水,又重新放到彭长宜的桌上。
这看起来是一个秘书的正常行为,但他实际上是借这段时间考虑如何回答新任县长的提问。
徐县长的前任县长被平调到别处当县长去了,秘书也跟着走出了大山,据说现在这个秘书已经是一个正科级干部了,把家眷老少都带出了大山。
齐祥也是秘书出身,这个彭县长也是做秘书出来的,秘书,是一个人仕途升迁的最佳捷径。他跟徐县长合作的不错,原指望徐县长能栽培他,也使他更早地步入仕途,没想到,徐县长好人不长寿,当道4八天后就被免了职,最后牺牲在后来的抢险现场中。
尽管他知道徐县长来到三源后,一直是被排挤的对象,原因就跟他的锐意整顿『乱』开『乱』采有关。其实,庞一直在为这事后悔伤心,因为徐德强整顿『乱』开『乱』采的决心,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提供的信息。
为这事徐县长不但丢了乌纱帽,而且命丧矿山,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无法释怀。
凭直觉,他给这个新县长的印象还不坏,虽然他不知道领导为什么还安排他做县长的秘书,但是这个工作毕竟有其特殊『性』,如同刀锋,总是双刃的,也好也不好,县长如果再次倒霉,他就会跟着倒霉,那样的话他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起不来了。
县长如果不倒霉,在三源也好不到哪儿去,三源,一山一水都是邬友福的,从当上县长的秘书那天起,他就无形中站到了书记的对立面。
因为三源的几任县长,都没和书记搞好关系,所以县长的秘书也就不可能好到哪儿去。
但是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经过考虑,他决定抓住这个机遇,他没有放弃的理由,甚至没有放弃的权力。
对于年轻人来说,冒险精神总是不可或缺的,同样,他还具有年轻人共有的自信,通过几年的实习和锻炼,他比以前更加成熟,更能辅佐县长做好工作。
在确定了自己的方向后,他需要考虑的是尽快和彭长宜建立正常的工作关系,得到他的信任。
他甚至做好了几个准备,认为彭长宜有可能向他了解的情况都提前做了功课,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个新县长只对前任感兴趣,对其它并不感兴趣。
这的确让他有了短暂的犹豫,他利用倒水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决定不隐晦自己对徐德强的好感,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徐县长这个人工作很认真,认真的有点教条,非常勤勉、清廉,兢兢业业,一心想给三源百姓谋福利,想改变贫困山区的落后面貌,他几乎没有呆在办公室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下边搞调研,走访群众,了解群众的所思所想,这个过程中也解决了群众不少的实际问题,深受老百姓的拥戴和喜爱。”
说到这里,秘书庞观察着彭长宜的表情。
彭长宜很专注地听着,见他突然不说了,就示意他继续。
庞又说:“他经常和老百姓同吃同喝同劳动,还把别人给他送的礼分给最困难的乡亲们,别人贿赂给他的钱,他都捐给了山村学校和最贫困的学生。如果我说他是焦裕禄式的人物,毫不过分。”
庞看了看彭长宜,继续说道:“他牺牲后,老百姓自发的到殡仪馆去给他守灵,有此可以看出,他是个深受人民爱戴的好县长。”
彭长宜点点头。尽管他知道秘书说得是实话,但是对于此时的彭长宜来说,却能从他的话中,找出自己该注意的事项,这是一个敏感的政治者不得不借鉴的。
也许,这才是他让秘书介绍徐德强其人其事的真正用意所在。
庞看了看表,说到:“嫉恶如仇、爱憎分明是他的最大优点也是缺点。”
庞说到这里,看着彭长宜似乎有些走私,就又说道:“有时间我再给您介绍吧,您一会要去市委那边开会,先看看材料吧。”
“嗯,好。”彭长宜低头就看了起来。
庞出去了,并给他关好门。
彭长宜刚才的确是走私了,庞的一句话,突然提醒了他,沈芳收的那些礼他还没有处理,这几天太忙了,他回来把这些东西和钱就交给了齐祥保管,到现在还没想好以什么样的方式归还给这些人,该掌握一个怎样的分寸?他心里没有底。
说实在的,尽管彭长宜批评了沈芳,但是真把这些东西送回去,他也有顾虑,谁都知道,当官不打送礼的,既然你把礼物退回,就说明你打了他们的脸,就表明你没跟他们在一个战壕,甚至是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上了。
离人代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彭长宜也不想过早地跟这些人宣战。
其实,彭长宜想了解的东西很多,首先他就想尽快弄清这些人的身份,有的他已经知道,有的他还不知道,但他不想在一个秘书面前表现的太过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