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从秘书的办公室出来后,伸着脖子,往那头翟炳德的办公室看,就见房门紧闭着,肯定市委书记没在里面。
他有心想去戴秘书长那儿『露』个面,如今戴秘书长已经到了市委这边,是市委秘书长,市常委委员,又恐一会翟书记叫自己,想了想,又回到那个接待室。
既然哪儿也去不了,索『性』就踏踏实实在这个接待室呆着吧。想到这里,彭长宜便把身子歪躺在沙发上,手里紧握着电话,眯起眼,打起盹来。
过了一会,接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就听一个声音响起:“彭长宜,怎么搞的,跑我这里睡觉来了?”
彭长宜吓得一激灵,手机便掉了下来,他睁眼一看,翟炳德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他顾不得去捡地毯上的电话,赶紧站起来,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睛就合上了。”
翟炳德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秘书将水杯加满水放到他的面前,又给彭长宜的杯里加满了水,然后就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彭长宜还站在原地,有点愣愣地看着市委书记,就见他情绪有些不高,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一只手不停地捏着太阳『穴』。彭长宜一见,赶紧走过去,端起水杯,说道:“你太累了,喝口水,要不,我……改天再来。”
“来什么?”翟炳德没好气地问道。
彭长宜心说,我哪知道“来”什么呀,是你们叫我来的呀,但是借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跟市委书记说话的,他说道:“再来跟您汇报工作。”
翟炳德放下手,瞪了他一眼,说道:“谁让你汇报工作来了?”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彭长宜赶紧从他手里接过水杯,故意夸张着动作,跑到饮水机跟前,给书记大人接满了水,其实,书记喝下的只是一口,远不至于立刻续上的地步。
翟炳德看了他一眼,又靠在沙发上,闭上眼,说道:“你从哪儿来呀?”
彭长宜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从家里来。”
翟炳德睁开眼,直起身,看着他,说道:“你行啊,想离开工作岗位就离开,连招呼都不打,你眼里还有市委吗?”
彭长宜听了不禁一阵心惊肉跳,后背的汗就冒了出来,翟炳德这话说得太重了,想必他知道自己最近往家里跑,就说道:“昨天家里突然有急事,就回来了。”
“是王家栋有急事吧?”
彭长宜又是一阵心惊肉跳,但随后就坦然了,毕竟书记把话说明,比让自己猜测强,他笑了一下说道:“不是,的确是我家里有点事。”
“家里有什么事还偏得用你跑回来?”
彭长宜赶紧市委书记在很没有水平地刨根问底,心说那就别怪我编瞎话骗你了,想到这里,他坦然地说道:“嗨,我那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只要吵大架,必定得是我劝,这是多少年的习惯了,周围的人都知道。尤其老丈人,惹不起老丈母娘,每次他们吵大架,不是绝食就是喝农『药』,没人能劝服,只听我的,所以昨天我舅子打电话让我回来给他们老俩劝架,昨天下午计算机课都没听,就赶紧跑回来了。”
翟炳德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但是又找不出他话的漏洞,就说道:“你劝好了?”
“劝好了,老头儿就听我的话,我说,您绝食也行,等到了冬天再绝食,因为那个时候都贴秋膘,秋膘贴厚实了,绝个三天四天的没事,眼下这个季节俗称苦夏,苦夏不宜绝食。”
翟炳德忍住没笑出来,但是脸上紧绷着肌肉有了明显的松动,不再那么严肃了,他又说道:“王家栋没有往回叫你?”
至此,彭长宜明白了,叫他来,不是要听他什么工作汇报的,是敲打他的,他在心里有点看不起眼前这个市委书记了,难怪老胡到死也不肯出来见他,想必是对他有看法。
想到这里,彭长宜收起笑,脸上的表情也庄严起来,他郑重其事地说道:“王书记没有叫过我,他没有事找我。”
“哦?他儿子出了那么大的事,不需要你帮忙吗?况且你又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还那么讲义气。”翟炳德阴阳怪气地说道。
彭长宜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看来,不是所有的高级领导心胸都能做到宽广无疆。
但是翟炳德不顾自己的形象和身份这样跟彭长宜说话,也是明白无误地向彭长宜表达了自己的立场,那就是他不希望彭长宜再和王家栋搅在一起,尽管彭长宜心里不爽,但表面上的时务还是要识的,因为他此时如果不识时务,也许就会被翟炳德轻松地捏死。
所以,他说道:“您太高看我了,我的能耐在您眼皮子底下呢,别说王书记没有找我,就是找我了,我也办不了啊!”
翟炳德冷笑了一下,说道:“你的能耐不啊,都能把窦老调动起来,这样的能耐在我锦安的县级干部中,还没有第二个人啊!”
彭长宜从他的口中听出了酸味儿,就说道:“那还不是您给我搭的平台,如果我不去三源,而是到了别的地方,肯定认识不了窦老的,再说,从开始到今天,我敢以党『性』担保,我没有找窦老办过任何事,包括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我也只是在打黑期间被他们软禁的时候见过一面,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的电话怎么打。”
翟炳德点点头,说道:“这一点我相信。好了,不要动不动就党『性』、党『性』的,我今天找你来也没有别的意思,我是从爱护你、爱护干部这个角度出发的,我不希望你搅进王家栋儿子的案件中去,不希望你沾染上什么,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也是目前在县级干部中最年轻和比较优秀的干部,我希望你端正态度,明确责任,不要愚昧地效忠什么人,要认清形势,少走弯路。”
认清形势,少走弯路。彭长宜觉得翟炳德这话说得很重,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