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雅狄王的失踪,对整个四魌界都造成了极巨大的影响,而给碎岛带来的,则是几近毁灭性的打击。
或许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才造就了玉辞心极为好强的性格,也正因如此,她与最终选择走向自我毁灭的魔王子不同,她选择了一条救赎的道路——救赎的是自己,亦是杀戮碎岛所有的子民,还有……那多年前为阴谋所害的父王。
万民的期待,皇族的期望……她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使命,多得容不下她有半点懈怠,多得即使以她尊贵无比的王者之躯,亲力亲为,以身犯险,也在所不惜!
慈光永耀指的是慈光之塔没有黑夜,但即便是太阳的光芒,也会有照射不到的地方。
在慈光之塔的极北之地,只见天光渐敛,幽谷深寒,唯见雪花飘零,目所极处,唯见一片纯白颜色。
蜿蜒一条几被大雪覆盖的小路入谷,雪谷之中,天光更黯,风雪呼啸,于谷中回旋,风,仿佛低诉着哀冷与凄迷,幽幽雪谷,坐落几处古旧浮廊,浮廊低檐上,一道清寂身影,悬在白月前。
“在下玉辞心,来此追查雅狄王当年之事,有些许问题相问,不知先生能否解答?”玉辞心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只见那人雪白的发,飘拂着苍白的颜,眼神对着一口墨如漆夜得剑,剑下蜿蜒一道血色,流淌着岁月长歌。
他剑眉低沉,冷眼如冰,眼中仿佛带着一种如冰雪般的漠然,整个人就仿佛一块沉寂万载的寒冰。
她知道,她要找的人,找到了。
永岁飘零——殢无伤。存在于慈光之塔,一个永恒的禁忌传说,属于剑者的传说!
“此地是生人禁区。你闯进了,是做好留下性命的准备了么。”那人悠悠开口。声音低沉而冷漠,却看也没看玉辞心一眼,似乎没有任何世间事物,能够让他提起兴趣。
看来当真是来者不善,玉辞心面色微微一凛,玉手抬起,轻轻按在腰间剑柄之上,剑身出鞘三寸。剑光如雪:“如此无礼,你还是第一人。”
“倾雪剑?”檐上之人冰冷的表情终于泛起一丝热度,骤然起身,身如轻雪,随雪花飞落。
“你认识此剑?”玉辞心微露讶异神色,此剑本是先王与即鹿之定情信物,认识之人极少,没想到此人竟一眼认出,原本她还担心情报来之过易,是否有假。但现在看来,此人的确极有可能与当年之事有联系。
殢无伤冰冷的双眸中尽罕见地同时现出追忆、哀伤、思索等一系列复杂情绪,虽是一闪即逝。但却没有逃过玉辞心的眼睛。
“你与她是何关系?”他带着一丝试探与不确定的语气,但随即又重新化为冰冷,“回答与不回答,都没有意义。”
“你果然识得此剑,吾没有找错人。”玉辞心终于确定之后,似更加胸有成竹,她将倾雪剑从剑鞘抽出,剑指前方,“告诉吾当年雅狄王因何失踪。否则,失礼之人。将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很显然,对方先前的无礼与自大。已经消磨了她的耐心,并拂了她作为杀戮碎岛至高王座的尊严。
虽然她此时并非以王的身份前来,但她仍认为这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情,因此,她一改之前礼让的风度,随之而来的是同样的冰冷与孤傲。
她生性孤高冷傲,就如同一只高傲的狮子,即便是面对眼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剑者,她依然寸步不让!
“吾可以给你三招的机会,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带走想要的信息。”
“是么?”怒意上扬,卷起冰雪漫天,玉辞心手中宝剑虚划,四周气温骤寒,暴雪如瀑布,顿时席卷天地!
另一边,却见殢无伤负手墨剑之前,漠然的双眼,透出的只有一片超然物外的平淡。
“喝——!”
玉辞心一声长喝,手中之剑飞旋,只见万点雪花飞散,雪花之中,一道精芒如迅雷疾电,直取殢无伤!
殢无伤身如飞雪飘渺,肩一动,身一斜,唯见一泓秋水擦身而过,剑上雷霆之势,已然落空!
然而余势未尽,剑锋如飞燕回返,周遭寒意汹涌,漫天飞雪如潮,剑意,再高涨入一个新的巅峰!
“倾雪淹世!”剑意之极,激起漫天雪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嗯——?”殢无伤这才面色微微一凝,刹那间,身影飘渺,如虚似幻,庭前墨剑骤然不见,而殢无伤整个身影,已没入雪潮之中!
只听得一声断喝,雪中似有一缕红芒乍现,随即狂猛的雪潮从中横断开来!
殢无伤负剑立于前,手按剑柄,孑然身影,依旧如故。
只见他低头看向手中之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犹若龙吟:“这口剑,将生死见得浮凉,歃饮了血,才得凄艳。”
玉辞心一声冷哼,手中倾雪之剑再起毁灭怒涛!
“玄黄废世!”一击未成,一击又至,重重攻击,犹如激浪三叠,一浪高过一浪,这一剑的威力陡然再次拔高,源自兵甲武经废字卷的绝学施展开来,顿时天地俱震!
剑出!她的眼中,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与无敌的信念,这信念,可让乾坤俱废!
殢无伤似低吟,似追忆,他容颜如画,他的剑,也如诗意的篇章,那冰冷中隐隐藏着黯然之色,恍然若梦,剑与剑相交,纷飞的剑影,一者狂霸,一者凄冷,在这飘零的雪地,奏出一片清越的乐章!
“吾将它负在身后,扣在心上,留在一段纷雪的三月,以血牧剑,相忘至今。”
冰冷的话语,似意有所指,却又晦涩难明,挥剑之间。不知不觉,周遭景象,竟已发生难言的变化!
白雪黑山。整个世界,仿佛除黑白二色之外。再无其他,黑色淡雅,白色如素,整个世界,都如同一幅隽永的山水泼墨,转眼之间,两人仿佛来到另一个与世隔绝的未知境地!
而原本毁天灭地般的剑势威能,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竟早已化解一空!
熟悉的招式,殢无伤缓缓露出一缕追思,记忆中,似乎很久都再没有人,令他施展出这终末之境:“无衣师尹曾求我替他袭杀一人,你与他,有五分相似,招式更精,但火候,却差之甚远。”
“无衣师尹?”此人明显没有见过兵甲武经。但交手之间,却似乎对碎岛不传之秘废字卷的武学颇为熟悉。
“是了,先王所著兵甲武经。乃是凝毕生所学之精华,一招一式虽有变化,但其神韵却是相近,真与先王交过手,再加上他先前之言语,莫非……”
玉辞心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只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就是你的自信么?不过如此。”
只见那墨剑剑尖点在雪白的地面,剑锋与地面交接处,一片血色火焰燃起。在这片唯有黑与白的世界,点缀上一片妖冶的异色。
但凡攻势。再而衰,三而竭。冷淡的眼,看穿了剑上剑意的颓暗,寒风乍起,带起千丝万缕惊鸿剑影,三招已过,殢无伤转守为攻!
妖异的血焰,在这片画意的黑白之中,点缀出一片凄艳的色彩。
剑,在冰冷的雪地上划过,无声无息,剑气,仿佛虚无缥缈的幻梦,一切,都显得那般不真实,但正是这种缥缈的虚无,更给人一种难言的压力,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压迫心头。
就在此时,倾雪剑再起,剑上的极意,仍似那般一往无前,却又隐藏着一丝……难言的坚强。
不是坚定,而是坚强,是因为对方强行接下三招,毫发无损,玉辞心的心中就已有预感,而她对此战的信心,所向披靡的信心,也因此而出现了一丝裂痕。
因此她的心,已不再坚定,而只剩坚强,属于王绝不屈服的坚强。
可再坚强的内心,也打败不了既定的事实,剑与剑相交,迸发出璀璨的威能,仿佛人世间,最绚丽的光华,人影相错,在这片至美的光华之中,似有血芒绽开。
“呃——!”天地终于恢复应有的色彩,却只听得一声痛哼,点点血迹,落在洁白的雪地上,仿佛绽出点点殷虹的梅花。
玉辞心手中倾雪几乎脱手,肋间也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虽然紧要关头,已避开了要害,但她,已经输了。
风雪中,那道几乎融入雪中的身影,手握那柄被献血染红的墨剑,妖艳如花。
“无知闯入的人,该付出代价了。”无情剑,剑无情,那血红的墨剑斩出,没有丝毫留情!
然而,就在这时。
“我说你啊……”一道幽幽的叹息,自远方幽深的雪落之处飘来,“不要总是给我添麻烦可好?”
无数雪花凝聚,只见一柄晶莹剔透的小剑在玉辞心身前凝聚成型,随即虚空一划!
天地间,仿佛激起无尽的海潮,与那血红的剑芒撞在一起!
“轰轰轰轰轰轰……!”
强大无比的气劲爆散开来,无数雪花化为齑粉,地面厚厚的积雪乃至泥土沙石瞬间被扫荡一空,不过转眼,玉辞心面前竟多出一道巨大的剑坑来!
“难怪你大哥让我陪你前来,看来我不将你安全带回,恐怕没命回佛狱了啊。”一道剑光如疾电般落下,不是罗凡又有何人?
玉辞心:“……”
罗凡此刻自然知道玉辞心的真实身份,只是依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装作不知道而已。
“本……吾与你很熟么?”玉辞心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王兄让你前来,当真是多此一举。”
“你王兄确实是一个热爱没事找事的人,这一点,我也深有感触。”
玉辞心:“……你大胆!”
“有多了一个闯入之人么。”殢无伤冷眸一凝,“做好付出生命的准备了么?”
“没有。”罗凡嘴角微翘,拉起玉辞心的手臂,眨眼间,已至百丈高空。
墨剑幽影挥动,剑气直入青冥,飞袭罗凡!
另一边,却见罗凡如同脑后长眼右手并指如剑,向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轰!”
三道剑气同时泯灭,而两人,已入青冥,再无踪迹可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