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法不用我多说，你也知其中凶险。你若不愿，就此呆在鬼城，赌约便作罢。”
向苼哪里听不出他在以退为进，笑了笑，懒得再继续扯皮。
左右，她也不准备用第二个办法。
她飘身落下枉死城，脚踏实地，一步步朝桃山走去。
姬乾亦是从半空落下，却未接近桃山，只远远看着。
上一次闯桃山……
他按了按似乎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目光追随着向苼，直到她被桃树淹没，再也看不清背影。
“这就不打了？”
老鬼蹲在河对岸，看得一头雾水，“对大人出手之人是谁，老鬼我不认得，小白龙你可知道？”
司无栎目光深沉，不发一言。
姬乾，人族领袖，天庭之主，他当然认得。
那等存在，为何会对向苼出手？莫非向苼是禁忌的秘密暴露了？
她与姬乾说了什么？让对方放过了她？
“哎哎哎！大人定是上山去见鬼帝大人了。”
老鬼的叫声打断了司无栎的思索，他转眸看向老鬼，声音竟变得有些沙哑：
“你口中的鬼帝大人，比之方才出手之人如何？”
“那怎么能比？”
老鬼面露不屑，“那可是镇守一方的鬼帝大人，乃是真正的神只。”
虽然也不知道神威放在这一界，还有没有用就是了。
“他能护住向苼？”
“当然！大人算是鬼帝大人的下属，鬼帝大人当然会护着。”
“我知道了。”
司无栎声音更哑了，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酸楚难耐。
原来向苼在短短千年间竟已成长到如此地步，还有更强的存在护着她的安危，便是连人族领袖都奈何不得。
可他为何高兴不起来？
他闭上眼，心中戾意丛生。
她好像，不需要他了。
……
桃山静谧，山上如冬日清晨一般清冷，露水湿重。
“咳咳……”
湿寒浸入心肺，向苼忍不住低声咳嗽，行走于桃树林中。
两个时辰后，她轻喘一声，停了下来。
此刻入眼所见，四面八方皆是桃树，辨不清正确方向，冥冥中一股致命危机之感，萦绕心头，愈发浓重。
不能再走了。
就在这里，呼唤那位的真灵。
东方鬼门关、阎罗殿、桃都山、这一条条线索的背后，都指向了同一位神只的尊号。
开弓没有回头箭。
此时此刻，向苼只能希望，那位走入寻常千万家的神只，亦能向从前一样仁慈悯世。
她伸手一晃，手中出现三根点燃的香线，对着桃树林躬身一拜。
“故界旧名向苼，恭请东方神帝，神荼大人现身一见！”
“恭请……神荼大人，现身一见！”
“……”
清冷的声音悠悠，传出很远。
安静了不多时，整片桃树林忽然开始微微震动，连带着整座桃山，地动山摇。
花海中镇守的两人立刻感知到变化，倏然回头，看向门户，眼露惊疑。
“桃山异动，姬乾干什么了？”
锁链中心的魇脸上常年挂着的笑容，亦是消失不见，望着桃山方向，目光闪烁不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
奈河边的老鬼已是激动得哇哇大叫：“鬼帝大人苏醒了！老鬼我就知道，大人一定有办法，哈哈哈……”
他笑到一半，看到身边白龙脸色冷沉，连一丝笑意都无，不由撇了撇嘴。
要不是看到之人大人受伤，这小白龙急得发疯，他还当这龙跟大人有仇呢，真是不讨喜。
桃山，清风徐来，绕过向苼身周一圈。
向苼顿感体内疼痛消退，伤势尽复，连寒风都变得温暖。
她一抬头，便看到一名身着斑斓战甲，手持战戟的男子从桃林中现身。
其人面色威严，神言却显温和，传送八方。
“府君，你终于来了。”
男子眼神沧桑，语气带着说不出的亲切：“随我上山一叙，如何？”
虽是第一次见面，向苼心中却没生出多少敬畏之感，反而觉得安心，好似面对的不是神，而是一位亲切的邻家长辈。
只是祂称自己为“府君”，老鬼所说的留言，竟是真的？
她乖乖跟着上山。
……
“看看，老鬼我说得对吧！鬼帝大人怎么可能不护着自己人？”
神荼之音传遍八方，奈河边也能听见。
老鬼激动得手舞足蹈，司无栎却冷静到反常。
确定向苼不会有事，他好似放下了什么，眼神翻腾的思绪皆归于虚无，只剩清明。
“前辈，我该走了，走之前，我求你一事。”
老鬼一愣：“走？去哪？你主人再过会儿就能出来了。”
“去我该去的地方。”
他眼底似刮过风雪，说不出的落寞：“我去业镜认出她之事，劳烦前辈不要告诉她。”
言罢，他也不等老鬼回应，径直转身，倏忽间化龙而去。
老鬼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半晌，他老脸一拉。
“呸！区区一条异界小龙，老鬼我凭什么听你的？”
……
传说，桃都山有上大桃树，盘屈三千里，上有金鸡，日照则鸣。
向苼跟着神荼上到山顶，却没那棵大桃树，只看到一片异常平坦的空地。
神荼挥袖一扫，空地上现出一间碧绿树屋，屋下放着一套石桌，桌上酒杯酌满，桃香四溢。
神荼带着向苼坐下，“此乃本神闲来无事，亲手酿的桃花酿，难得有人能与我同饮。”
向苼听出祂言外之意，语气微诧：“神荼大人并未沉睡？”
若陷入沉睡，那里还能酿酒？
“镇压一只魇孽，还不至于令本神耗尽力量。”
神荼笑得随意，言语间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本身只是懒得与异界之人交流，这才装睡，来，喝酒。”
向苼依言举杯，抿了一口酒水，又道：“异界之人不行，那外门的老鬼难道也不行？他似乎不知您……”
“你说察查司的那小鬼啊。”
神荼放下酒杯，摇头失笑：“那小鬼嘴大，不是个能守住秘密的，而且太啰嗦，本神可不想整日被念叨。”
向苼沉默下来，老鬼是啰嗦，可她呢？
神荼不了解她，为何会觉得她不会说漏嘴？
“你本是后土娘娘钦定的下一任阴律司判官，上任后，地位不在本神之下。”
神荼好似看穿了向苼的想法，下一刻给出了答案：
“我信你，是因判官笔与生死簿认你。
若下一任判官是大奸大恶者，那两件惩恶赏善的法宝可不会自行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