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谷囤县土地肥沃,谷物种植面积大,民生颇为富庶。眼下正值入夏,酷暑高温,林间树头蝉噪不止。
盛午时分,谷囤县县城街道上行人明显减少,连脚夫,小贩们都各自寻了茶棚、墙角去纳凉。
三匹矫健的枣红马驮着两个精壮男子和一个英俊公子,就在此时奔进了县城大门。他们便是古风和柳青、雷鸣,是从阆县古府逃出来的。夫人们依然要古风带上小银姐、春华、冬雪、白凤四女和王召、马憨等护卫,说到最少也要带上八名,古风再怎么强调只是到邻县,路途近又没有大危险,只要带两个护卫就行了,可是,没人听他的。无奈之下,古风选择了偷偷地告诉柳青和雷鸣,偷偷地逃出了古府直奔谷囤县。
古风手搭凉棚望望天,再看看城门以里那街道两旁的商贩们,一个个躲在房门里依然被肆虐的日光烘烤得昏昏欲睡。
经过路旁的树下时,古风无意间将目光盯在了树叶间筛下来的几丝光线印在柳青俊秀的侧脸上,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个文气的年轻公子模样,只是精壮了些。
后面的雷鸣催马跑上来说:“老爷!这大中午的可要热死人啦!还有好一段路,咱么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一避日头?”
古风惊醒,移开看柳青的目光往前看看,说:“就去前面那家茶馆!”
茶馆的位子坐了六七成满。台上还有个说书先生讲的是唐朝宰相武元衡当街遇刺案,他妙趣横生的讲述不时引得几声喝彩。
古风他们三人把马拴在了树荫下进了茶馆,坐在靠角落的一桌,点了几碗凉茶。店小二见他们衣着光鲜,不似贫穷人,便极力向他们推荐了南方户的豆花蘸水。
看那豆花洁白如雪,绵而不老、嫩而不溏,窖水也清热祛毒、回甜止渴,比凉茶还沁口,一扫路上的风尘。只是蘸水瞧着红亮麻辣,古风不爱吃辣,就推给了柳青和雷鸣,自己又要了些落花生慢慢剥着吃。
“……咱们的知县老爷什么时候卸任?”
“也就这几天了吧!对外宣称回乡侍奉老母,但我听说是因为去年那个猴尸案迟迟未破,被撤了职。巡察大人马上就要到来专门破这个案子了!”
“这案子也真邪门了。你们说,这巡察使大人要万一再破不了案,会不会也被皇上招去给罢了官?”
邻桌几个书生谈论着,其中一人转头,见古风歪着头,手里剥着花生往嘴里送,听的正认真。
两人眼神对上,古风笑盈盈地举手示意,对方也只好扯着嘴角笑了笑。古风顺势倾过去半个身子,说道:“这位兄台,你们说的猴尸案,是怎么回事?死了只猴子,知县大人就要被撤职?听着未免匪夷所思。”
那人摇头道:“当然不是为了只猴子。”
另一个书生好奇地问:“听口音,兄台是外地人?怎么,也对这种离奇案子感兴趣?”
古风道:“在下应天人士,现在正游学各州府,打算编一本悬案集册,故而四处收集素材。”
书生们见他也是读书人,顿时又热络了几分。一堆花生剥完,大致案情也打探个七七八八了……
去年,布商杨雄家的仆人赖二狗,拿了一床棉被去县城内的典当铺还钱。当铺王掌柜发现棉被上有血迹,心生怀疑。二狗解释说,是家中猫儿淘气惹怒了主人,被打死在棉被里。主人因此嫌被子脏了,所以赏赐给了他,他手头缺钱了便拿来典当。
刚巧一个叫夏福来的书生也来典当物品,觉得这棉被眼熟,翻看之下,认出是妹妹夏福荣前两日出殡时裹的寿被。莫非赖二狗盗了妹妹的坟?夏福来一怒之下将赖二狗告到了衙门。刘县令提审赖二狗,赖二狗却辩称盗的并非人墓,算不得盗墓。
次日,刘知县带领衙役、杵作前去开棺,见棺内只有一只死猴子,双耳还带着金耳环,后脑破裂。
赖二狗坚称寿被来自这副棺材,血迹是猴子留下的。杵作也当场检验了,的确是猴血。可是,夏家二老、街坊邻居又都证实,亲眼见到夏福荣被装进棺椁里下的葬。
刘知县难辨真伪,只得先将赖二狗和夏福来两人关押起来,责令他们的家属寻找夏福荣的尸体。找了一年,也没见人影,夏家去州衙、府衙,到处鸣冤,刘知县因此遭到了弹劾被免职。
“新下葬的女尸变成了一只猴子。”一名书生悚然道,“我就说是尸变,他们还不信!”
同伴摇头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分明是在赖二狗之前有人盗了夏福荣的墓,又换了只死猴子进去。”
那书生反驳道:“盗墓就盗墓,为何要塞进去一具猴尸呢?猴子戴着妇人用的金耳环,如何解释?夏福荣尸身又去了哪里?”
其余几个人呐呐无语。
古风安静地听完,拱手道:“日头过午,我等也该启程了,多谢诸位兄台。”出了茶馆,他走到马旁边,吩咐雷鸣道:“你去打听打听典当铺的位置。”雷鸣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去了。
柳青一时没想明白又好奇,便问道:“师弟老爷!去当铺做什么呀?”
“当东西!……当什么呢?哎对,师兄!你去买条棉被来!”
“这?这不乱花银子吗!”不乐意也得去,气鼓鼓地去买棉被去了。
雷鸣回来后,柳青也买来了被子,放在马背上更让人和马感到了闷热。
去典当铺不算太远,古风下属,顶着一头汗从柳青手里接过来棉被走进了当铺内,把被子往柜台上一搁。
当铺孙掌柜正趴在台面上打瞌睡,猛醒时见一床红彤彤的棉被从天而降,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大叫一声:“哎……有血!”
古风笑道:“掌柜的睡迷糊了,这是红缎子,不是血。”
孙掌柜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捋了捋山羊胡:“这位公子,来当棉被?”
古风道:“是啊,夏被冬扇,放着无用,不如换钱。怎么的,不收棉被?”
“收的收的。”孙掌柜摊开被子,对着阳光仔仔细细地查看,连边角缝线都不放过,甚至一寸寸捏过去。
古风故作不悦地说:“崭新的被子,一次也没有盖过,掌柜这是验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