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深很深的一场睡眠。梦里黑甜而静谧,竟没有一丝梦境。只恍惚觉得身边暖洋洋的,似乎有人贴身陪伴。等花绿芜睡了不知有多久,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转过头,看见自己身边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白兔?
——咦?罗钰呢?她怎么觉得陪在自己身边的应该是罗钰呢?
花绿芜满心好奇地摸摸小白兔的长耳朵。小白兔抖了抖,红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很无辜的模样。真是很干净的处理呢,竟把小白兔裹在绸缎里,这样就避免弄脏床褥了。
“娘娘……娘娘醒了!!”
周围,宫人激动地欢呼。毕竟训练有素,虽然急切地躬身询问花绿芜的身体情况,问她现在是否需要什么,告诉她太医马上就要来了,但是这些宫人的声音却是一贯的柔如春风,有条不紊,并不会因声音过大吵到她。
“小喜子去禀报皇上了,皇上正在忙于政务。这几日,皇上只要有空闲,都是亲自照顾娘娘,照顾地无微不至呢。”
说话的是个秀丽的宫女,长得很端庄善良的模样,语气谨慎又带着一些讨好。
——果然没有感觉错误。睡梦中陪伴自己的,就是小钰钰啊。能叫这个工作狂这样照料她,可见这小子还是蛮有良心的。花绿芜心里挺受用的。
“这是谁弄来的?”花绿芜没有力气地拨拨小兔子的长耳朵,问。
“咦,这是……”
“醒过来了么?!”忽然,一个略微急促的声音打断宫女的解释。一阵风掠过,空中飘起一股冷香,明黄色的高大身影已经坐到床边,修长白皙的手掌摸着花绿芜的额头。
“已经退烧了……”很有些安心的喟叹。罗钰居高临下看着花绿芜,目光焦急,又带着温柔。
宫女捂着嘴,这才反应过来。好……好快速!明明才刚刚叫小喜子去通知陛下,要知道雍和殿离这里足足隔了两个宫殿的距离啊……明明比皇帝陛下还要近的太医们都还没有到来……
花绿芜按住罗钰摸她额头的手,微微一笑:“那当然!我可是身体无比健壮,生病从来不超过三天的花绿芜啊!区区小病,你根本不用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罗钰回想起救她时的艰难和心脏差点儿停跳的煎熬,心想笨丫头就剩一张嘴会说而已,不过看她刚刚复原的份儿上,暂时就不揭穿她啦。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要……”
早有得力的宫女将热茶端了过来。罗钰侧过身取下描画着碧叶玉莲的精致盖碗,取了勺子,一勺一勺舀水给她喝。一连喂了四五口水,花绿芜才问:“这个兔子是你放在这儿的吗?罗钰,你变可爱了哟。”
——罗,罗钰?!皇后竟然直接呼唤皇帝的名字?!真是太过无礼的举动!宫人无不感到诧异。
更令人诧异的是皇帝竟没有一丝不悦,好像早已经习惯了她这么叫。只见皇帝也很诧异的模样,他一来就光关注着花绿芜的身体状况,竟没有注意到旁边被裹在襁褓里的小兔子。
“这东西哪来的?”罗钰将茶杯放在宫人手中的托盘上,略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拈起兔子的耳朵,竟要生生把它提起来!小兔子痛苦地叫唤起来,红通通的眼睛溢出水雾。
“你这粗鲁的家伙!哪里有你这样提兔子的啊!!它的耳朵会疼啊笨蛋!!”一只手“啪”地打到他手上,叫他把兔子放下来。
——皇,皇后竟然打骂皇上了……妈妈咪呀!!那一巴掌不仅扇到皇上的龙手背上,也像一把重锤砸到在场的诸位宫人心上!皇上可是传说中的天道高手啊,可是传说的一代霸主啊~是能轻易被打骂的人么?是能随便打来骂去的小猫小狗么?恐怕顷刻间,就要废皇后,流鲜血了~~!!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皇上竟然还是一付已经挨打挨习惯的模样(惊悚的宫人们:⊙﹏⊙‖∣°),连被叫做笨蛋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只略皱着眉头看着那只霸占他睡觉位置的兔子。尤其是,现在皇后将小兔子搂在怀里,轻柔地摩挲它的耳朵,叫受惊的小兔子靠在自己柔软的胸前睡觉……
这样子,真是碍眼啊……
“究竟是谁把这兔子放在床上的?!”清冷的声音很有些不满意,罗钰有点儿洁癖,对老婆的怀抱更有着强烈的独占欲。这只该死的兔子双重侵犯了他的权益,谁放了这只兔子在床上,他就要把谁放进大牢里!
“回皇上,是,是……”
“啊呀呀,乖徒儿,你终于醒啦?!看来你很喜欢为师送你的礼物哦,这可是为师专门逮了送给你的礼物,叫你大师兄用热水和皂角洗了三遍,还用绸缎抱起来了,绝对干净,连脚爪都洗干净了哦,就知道你喜欢!!”
矮墩墩的老道士与弱柳扶风的娘娘腔青年忽然出现在寝宫里。
“师父?大师兄?!”
“乖徒儿!”
一老一少无视旁边英气俊秀的皇帝陛下,抱在一起痛哭。
何不求挠挠头发,很无奈地说:“那兔子脚爪上还踩了屎,很恶心诶!我洗得很痛苦啊师父,好容易才忘记,你居然又提起来了!师妹,你要小心哦,那兔子吃饱喝足了搞不好又要撒尿拉屎,包着它的绸缎很薄,也只包了两层,你知道的师父很抠门的……”
“逆徒,看来你平日根本就没有好好听从为师的教导!你太令为师失望了,什么叫做抠门?你知不知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情意重!何况这还不是一根鹅毛,是一只兔子啊一只兔子!贵多了好不好!”矮墩墩的老道一边哭,一边不忘记回头反驳拆台的大徒弟。
“知道了知道了!可师父你不是还说等师妹玩够了兔子,就把它送到厨房炖了吃么?那块绸布还要送到制衣房再添一点儿布给您赶做一个小绸褂。甚至连买绸缎的钱还是您从东海送我们的马车上抠下来的一颗金珠换的……”大徒弟基于洗兔子的怨气,毫不客气地继续给师父拆台。
罗钰:……
他狭长的眼眸正在微微眯起,眼角的肌肉正在微微抽搐。娶了一个媳妇儿附赠两个活宝,丢脸啊添堵啊也是经常的。虽然早已经默认了这种事情,可现在真的……好想……
——为什么要把这两个家伙专程叫到都城来呢?
满脸黑线的花绿芜一把推开老道士,“够了,别说了!你们两个家伙,一点儿都不关心我!赶紧把这个没有诚意的兔子拿走,不过既然是送给我的兔子,就是我的东西了,谁敢把它炖了吃,我就把谁炖了!快点儿出去,完全不想看到你们俩!!”
“又是一个逆徒!”伤心的老道。
“无情的小师妹,当了皇后什么滴也不先赏我们一些奇珍异宝,刚见面就赶人走,诅咒你明天脸上长雀斑……”苦着脸的娘娘腔。
等那俩家伙抱怨着出去后,虎着脸生气的花绿芜这才垂下手臂,长叹一口气,忽然一把抱住旁边罗钰的手臂,哀叹道:“果然,比起他们,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罗钰:“……你明白就行了!”
心情方面嘛,忽然多云转晴。【红花还要绿叶衬……】受宠若惊的罗钰忽然改变了想法,那两个家伙还是有存在的必要啊。
矮墩墩的老道一出去,就收起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娘娘腔眼角看着天空:“我就说了小师妹不会有问题的啊。她身体那么壮,罗……皇上又那么爱护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掉的啊。放心啦,师父你或者我都完蛋了,她还会活得好好的呢,别忘了她年纪最小了。”
老道皱着眉头,语气有些沉重:“你不懂。”
娘娘腔转过头,“师父你总是爱装深沉。罗……皇上不是已经抓到了暗害师妹的人了吗?说来那蔡家也真是找死,本来他们家那个蔡皇后跟那个什么前太子闯下的祸就够喝一壶的,还敢在这当口派宫里的心腹陷害小师妹。难道小师妹出了事,他们家族就会复兴了么?为了出这一口气,倒把全族的性命给搭上,这才觉得满意了吧?真是天作孽犹可恕,人找死拦不住啊!”
“笨徒弟。为师担心的不是这个!”
“咦?您还担心什么?”娘娘腔奇怪地看着师父。
矮墩墩的老道忽然露出凝重而痛苦的表情。酝酿了半天,他忽然转身腾空而起!
“喂,师父,您要干嘛去呀?”
“为师要拉屎!别跟着!”空中飘荡着这句响彻云端的话,老道的身形早已经不见了。
流萤山,坐落在都城西南角的山谷。因为在夏季的时候,山谷会布满美丽的萤火虫,因而得名。
冬日,山上树木高大森严,流水潺潺。森林深处,有一个古朴的道观。道观的匾额龙飞凤舞刻着“剑道”两个大字。
矮墩墩的老道士撇撇嘴:“写的也不怎么样,切,跟狗撒尿似的,随便从那儿建个小破房子都得写上这两个字,可笑啊可笑!‘剑道’!‘剑道’……”
他忽然大声叫起来:“喂!隐峦笨蛋啊隐峦笨蛋!人家北漠剑神萧凛是把剑道两字刻在心里的,你一辈子模仿他也超越不了的,快快摘了这个匾额,备好酒肉,迎接本道爷我吧!”
海蓝色的眸子蓦地睁开,闪过一片流光。冷玉般的青年从蒲团上起身,停止修炼,单手握剑正要出去。
旁边蒲团上修炼的隐峦道长却忽然叹气叫住他:“栖白,你先回避一下吧。”
“师父,来者是谁?竟敢这样侮辱您?”
“唉,还能是谁?这么没教养的道士,除了无所不偷的空空道长还能是谁?”
独孤栖白还是第一次看到隐峦道长这么头痛的模样。空空道长?好像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神偷?师父这么洁身自好,又自视甚高的人,怎么会和这种家伙有交集呢?
“师父……”
“你先出去,别偷听我们谈话。这死道士……为师跟他有些往日恩怨,就知道他迟早要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