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贵问道:“看来啥时候的皇帝都不好当,不如咱们这些丘八,无论谁当皇帝都得给咱们赏赐,那些想当皇帝的也得给甜头,可以两头拿好处。”
“就是!就是!今日多亏了张兄带头叫咱们每人又得了五百贯,咱们该敬张兄一杯。”
众人纷纷向张庆贵敬酒,一碗龙涎烧下肚张庆贵已是面酣耳热,一手揽着美人,另外一只手使劲的挥舞着,“等过十几日就到端午节了,到时候咱们再去找徐太尉要上一笔大的,若是没有一千贯别想把老子打发了。”
另外一人道:“一千贯是不是多了些,若是不留些余地,徐太尉若是翻脸该如何是好,他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
张庆贵嘿嘿的笑道:“姓徐何尝又想给咱们钱,还不是用得着咱们。他想在淮南逍遥快活官家自是不许,若不是有咱们三万多兄弟给他撑腰,上一回官家就打到扬州来了。“
“正是这个道理,姓徐的管着河北、淮南,不受朝廷辖制简直和土皇帝一样,他能给那些淮南的士卒建房子,咱们要几个银钱又怎么了。”
“就怕逼得太紧,他哪天气不过来收拾咱们如何是好?”
“他若是不仁咱们就不义,在扬州城里谁能敌得过咱们三万禁军,难道指望淮南的孬兵。红巾都纵是厉害,可也是一个脑袋两个胳膊,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哩!”
“可是红巾都有震天雷啊,我在陈桥门外见了一回,那声势当真骇人。”
“陈桥门外那还是小场面,打扬州的时候你们步卒没见着,我可是亲眼瞧见了。那一声巨响差点把城门楼子都给掀翻,这脚下的土地都吓得打颤,城门洞子里头到处都是碎肉,我是万万不敢对上震天雷的。”
张庆贵道:“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即使真的打不过咱们就一走了之,回到东京相信官家也少不了赏赐。姓徐的没了咱们撑腰,怕是蹦跶不了多久。”
“正是!正是!”
……
因为后面还有好戏,众将稍微有了些醉意就各自散去,张庆贵回到妓子的房中,将那娇小可人的女子推到床榻上,剥成白羊欺身而上,而后纵马狂奔一口气冲出两座高耸的雄关方才停歇。
张庆贵转身趴到一旁重重的喘着粗气,妓子拿了巾子擦拭一番相拥而眠,刚要入梦就听见一阵敲门之声。
“他娘的是哪个王八蛋搅老子好梦,你去开门!”
妓子起身随便穿了衣裳,打开门来只见外面站着三个年轻汉子,并非是和张庆贵一起喝酒将官。
“奴家这里已经有恩客了,三位可去找刘妈妈,自会给你们寻来称心的姑娘。”
为首的年轻汉子道:“我们不找姑娘,宿在你这里的可是东京的将官?”
“正是!”妓子往床上看了一眼道:“张将军有人找你……你们不能随便进来……”
三人将妓子推到一旁径直的进了屋子,张庆贵听见动静匆忙起身,见了陌生的三人立刻开口喝问道:“你们三个是谁的属下,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为首的汉子回道:“我们是东京来的,我叫石三。”
“老子也是东京来的,我是问你是谁的属下,谁叫你们擅自出营,还敢来搅我的兴致……”张庆贵突然的住了嘴,眯着两眼搓着下巴问道:“莫非是刚刚由东京刚刚抵达扬州?”
石三点点头道:“没错,你算是猜着了。”
张庆贵神色一凛,立刻将妓子推出门去拴上房门,对着石三行礼道:“张庆贵见过天使。”
“原来是叫张庆贵!”石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几个名字,其中就有张庆贵的名字,还有一段简单的介绍,“是个好人选。”
张庆贵笑问道:“不知道官家有何旨意?”
石三笑道:“张虞侯弄错了,我等并非是奉官家旨意而来,我们也不是天使。”
张庆贵闻言笑脸一僵,低声怒喝道:“你们竟敢戏耍我!”
“莫急,我确实不是奉了官家的旨意,乃是奉了赵虞侯和赵枢相的均旨来扬州办差的。”
“赵虞侯?赵枢相!”张庆贵立刻明白对方的说的这二人是谁,“是我鲁莽了,三位若是早说明白不就好了,不知道赵枢相和赵虞侯有什么要吩咐卑职的?”
“只一件事,叫你杀了徐羡。”
听到这样的要求,张庆贵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声问道:“可有凭据?”
石三立刻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张庆贵,“上面有殿前司和枢密院的官印做不了假的,你可看清楚了,看完就烧了。”
张庆贵凑到烛光下面看了看,“确实不假,只是这上面说事成之后保我授节钺可是真的?”
石三道:“赵虞侯和赵枢相的话岂能有假,不过可没说授你节钺,谁杀了徐羡就保谁授节钺,你若是不能我自会找别人。”
“怎么不能,这事只管包在卑职身上。”张庆贵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可随即又道:“不过我手下才两千多人,可否叫我拉一人入伙。”
“那是你的事,若是觉得把三万人马都拉进来才觉得稳妥也行,总之全凭你安排。”
“不用那么多,四五千精锐士卒就足以掀了节度使府。”张庆贵心道:“若全都拉进来,到时候功劳算谁的,还不抢破头。”
“既如此,一切都拜托张虞侯了,我这就回京复命等你的好消息了。”
张庆贵道:“石兄弟何必急着回去,且到我营中安住,等拿了徐羡人头一起回京也不迟,到了行事的时候张某还要兄弟帮衬一二。”
“那我就在扬州住些时日,等事成之后再回京也不迟。”
“多谢兄弟成全,不过张某有些不明白还请兄弟解惑,为何官家不下密旨却让赵枢相和赵虞侯代劳?”
石三道:“还不是怕你们没用,一旦事败尚有转圜的余地。”
“石兄弟去信只管让赵虞侯和赵枢相放心,淮南也有一摊子的烂事让徐羡头大,即便真的事败,他也没有胆子和朝廷撕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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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节度使府的后衙,一头小毛驴吭哧吭哧的拉着石磨,黑色的炭粉从磨盘的缝隙之中缓缓的撒落下来,徐羡系着围裙手里拿着小扫把,收集炭粉并把小块的木炭扫进磨眼里。
他动作娴熟加上一身打扮,像极了磨豆腐的妇人,正在装药的麻瓜和徐朗每每抬起头来看见徐羡,就捂着肚子笑上两声。
若非机密不能示人,徐羡堂堂太尉何苦做这样的琐碎事,说起来都怪赵匡胤若是为了震慑他便不用把震天雷都耗尽了。
见已经没有碳粉撒落,徐羡拉住小毛驴缰绳,自己也捶着腰到一旁休息,“老子以后得弄一个大作坊,多招些工匠,不然早晚要累死。”
徐朗抬头道:“万万使不得,现在我们实力不济,开作坊人多口杂,一旦秘方流出去了便没了这保命符。”
“你没清楚我是说的以后吗?火器作坊早晚都要开的,以后用量越来越多,单单指望咱们几个人是不行的。”
院门外面突然有人道:“九宝,让我进去我有要紧事见太尉。”
“站住!你再往前一步,我就砍了你,这不是和你开玩笑!”
听见外面的动静,徐羡起身来到院门外面,只见李墨白正和九宝争执,“你俩吵嚷个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李墨白见了徐羡立刻拜倒,抱着徐羡的大腿哭泣道:“太尉,属下跟随你多年,向来忠心耿耿,太尉都是看在眼里的,怎能忍心弃我而选他人!”
这厮在近乎琉球呆了快一年时间,到了扬州烟花之地简直就是如鱼得水,钻进青楼就不曾出来,还以为他死在女人肚皮上了。
徐羡哭笑不得,“你起来把话说清楚,别让人误会了。”
李墨白道:“属下今日才发现太尉竟又添了个幕僚,节度使府的大小事务全都由他打理,属下想要插手他还出言不逊,令公可得为属下做主啊。”
“我还以为是什么,韩微确实是某的第一幕僚,是我让他署理节度使府的事务的。”
“他是第一幕僚,那属下呢?”
“你是某的干将啊,别忘了你可是上过战阵的!”
九宝笑道:“太尉抬举他了,这厮打心底就把没把自己当成上阵杀敌将官,受了点委屈就来找主人哭诉告状,根本就是阉人奴婢的做派。”
李墨白跳着脚道:“你骂我什么都好,可不能骂我阉人,阉人有我夜御十女本事?”
徐羡斥道:“韩微只是幕僚,你是独挡一面的干将,你与他争权好没道理,若有那心思不如都花在琉球军身上,莫要让他们真当自己是海盗或盐贩子。”
李墨白道:“令公教训的是,属下回头定好生整饬,现在属下想通了,就不该跟一个个驼驼儿较劲。”
“那还不赶紧的回营,在扬州修整些时日就回琉球去吧。”
“喏!”李墨白躬身一礼刚要走,突然一拍脑袋,“属下差点忘了,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没说。”
“说!”
李墨白压低声音道:“前些时候属下到泉州逛……暗中勘察的时候,在青……咳酒楼里面看见一个人,太尉绝对想不到是谁。”
“再故弄玄虚,就把你的舌头割了,以后再不用说了。”
“属下见到了罗复邦!”
徐羡闻言眉毛不禁一挑,“你确定他还活着?又怎的会在泉州?”
李墨白若是不说,徐羡都快把罗复邦给忘了,原以为他早就被李璟给砍了。当初罗复邦可是冒充徐羡向唐军投降的,即使当时没有杀他,后来徐羡没少给李璟添堵,李璟未必不会拿他泄愤。
“属下没有问他,因为他现在是泉州团练使,是清源军节度使留从效的部将。”李墨白解释道:“属下后来让人打听,才知道他被俘之后,就跟着唐军到了闵地平叛,也不知道怎得就到了留从效麾下,留从效对他很器重,一路高升成了泉州团练。”
徐羡闻言不禁笑道:“竟成了留从效的人,那他这两年一定过得不痛快。”
留从效原本为泉州散指挥,南唐灭闽的时候留从效趁机夺取了漳泉二州,并向南唐称臣。李璟封留从效为泉州刺史,董思安为漳州刺史,不久留从效设计毒杀了董思安侵占漳州。
李璟便将漳泉二州升格为清源军,任留从效为节度使。柴荣攻打淮南的时候,留从效多次给李璟上疏,认为南唐打不过后周劝李璟求和,李璟不听劝终在柴荣的兵锋一败涂地。
留从效便趁势割据,虽然明面上还是南唐的臣子,可是另外一头却向柴荣称臣进贡。毕竟连李璟都是柴荣的“臣子”,留从效做法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可是对一心复兴大唐的罗复邦来说一定是极大的摧残,转了一圈竟然又回来了,叫他情何以堪。
李墨白对泉州的情势十分熟悉,自是知道徐羡说的什么意思,嘿嘿笑道:“可不是,属下见他独自喝酒,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骂留从效是乱臣贼子,都快魔障了。”
“魔障了好啊!”徐羡捋着颌下不多的胡须道:“现在漳泉二州民生经济如何?”
李墨白回道:“留从效还是有些手段的,漳泉二州十分安定,官府重农更重商,只海贸之利就能让留从效赚的盆满钵满,民生经济比起淮南、江南也不差。
不瞒太尉,属下这次率军来时截了一艘往东京去的贡船,是为恭贺新君的,其中只银钱就有十五万贯,算上其他财货共有二十万多贯。”
徐羡闻言不禁暗暗的吞了吞口水,“小小的漳泉二州,一次就能进贡二十万贯,海贸之利不可小觑啊。”
李墨白问道:“太尉可是想吞了这两块肥肉?属下也眼馋许久了。”
徐羡怎能不眼馋,赵匡胤正在断他的财路,想要靠着淮南之地就供养一支精锐大军怕是要将百姓敲骨吸髓,“你们都劫了人家的贡船,留从效早晚找上琉球,想不吞也不成了。罗复邦在我手下多时,不如咱们就成全他一回,叫他接着当唐国的忠臣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