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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慧嘉心里已经肯定了翠寒这是病,但她的说法听在其他人耳中却颇显怪异。

因她自来到京城便一直低调,前头扮男装的事情不算,后来给谢昀治病,谢昀也没拿到外头去到处宣扬,至于进宫为太子诊病那一段,那更是不需要江慧嘉刻意隐瞒,皇帝就先封锁了消息的。

目前在场这些人与她相交本就浅薄,自然想不到,她居然懂医!

她的口气还挺大,言语间好像是说自己医术挺还了不得的样子。

齐思睿从里头走出来,也来到翠寒身边,好奇地看向江慧嘉:“嫂夫人通晓医术?翠寒这当真是病?是什么病?”

江慧嘉道:“翠寒姑娘脉细无力,形体瘦弱,面有愁容……”

顿了顿,又道:“翠寒姑娘,你张开口我看看?”

翠寒一副呆滞模样,又哪里会理会她?

江慧嘉也不急,自己就伸了手,捏住翠寒的下颔微微一用力。

翠寒便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口,舌头微吐。

这一瞬间,江慧嘉同时注意到了,一直一副呆滞无力模样的翠寒眼中,竟一闪而过了一丝慌乱!

更有意思的是,就在她用巧妙力道捏开翠寒的下颔时,她还分明感觉到了有意识的抗力!

江慧嘉一下子明悟过来,这个翠寒的确有病,但她的病又有一部分是伪装的。

“舌质淡红,舌苔薄黄,此应当为肝脾两虚。”江慧嘉说到这里,就见孔大奶奶微皱了皱眉。

孔大奶奶心中有些急,暗想道:“那人的确说过她的医术是十分了得的,但翠寒这怪症,我请了多少大夫看过,都看不出究竟,她便一定能看出来?”

其实孔大奶奶自己心里,也根本就觉得翠寒并不是病,而是中邪!

因此想得一轮,她又放了心,更暗暗在心中冷笑:“倒要看看你治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时有多丢人!”

齐思睿饶有兴致地问:“这是肝脾两虚证?”

他还知道这个?

江慧嘉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当然并不如此简单。”

其实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没看出翠寒到底是个什么病呢!

从她的眼睑垂坠来看,江慧嘉其实还考虑过“肌无力”,但先前翠寒下意识的自主抗拒,又很快使江慧嘉否认了这个猜想。

并且,从脉象等其它方面来看,翠寒的情况也并不是那么符合肌无力的病状。

想了想,江慧嘉又吩咐白果:“去把汤妈妈叫过来。”

汤妈妈就是先前照管这院子里下人席面的管事妈妈,她之前领了院子里吃席的下人避出去,但其实根本没有走远。

这个时候也不用白果来找,她在院子角一边小门后头听到了江慧嘉的话,自己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绕过人群,一溜跑到江慧嘉面前。汤妈妈眼中闪着兴奋好奇的光,草草行了个礼,探着头道:“娘子唤奴婢有何事?”

江慧嘉对她点点头,问道:“翠寒姑娘并不是一来就是这般模样吧?”

她指着翠寒的脸。

汤妈妈用眼睛瞟翠寒,瞟了一眼又一眼,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的样子。

“当然不能是这般模样。”汤妈妈比划了一下,“之前来时是挺正常的一个小姑娘,这眼睛也好好的,我就见她盯着那边槐树盯了一会儿,结果忽然间她的眼珠子……就掉下来啦!”

最后一句话说得夸张,唬得四周人又是一阵哗然。

不少人都将目光关注到那槐树上,想多看看那槐树到底有什么稀奇,又害怕看得太仔细了,最后也落得跟翠寒一般模样可不就糟了?

只江慧嘉看了那槐树一眼,便很快收回了视线。

她当然不觉得是这槐树导致的翠寒忽变怪状,如果真是这槐树的诡怪,那好好的事情岂不是又要绕到怪力乱神上头去了?

心里思量了片刻,一时没有结果。

宋熠站在她身后,这时低声对她道:“娘子,世上可有这样的病症,人若盯视某一物体时间过长,眼珠会垂坠下来?”

这句话一问,倒瞬间点亮了江慧嘉心里的迷雾。

她一下子心神激动起来,是了!宋熠总结得很低对!翠寒忽然眼珠垂坠下来,可不就是因为盯视某处时间过长造成的么?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得通。

孔大奶奶她们一定是早就知道翠寒有这怪毛病,所以才有意将她带来。

她这病不发作时,看起来应当也与常人并无太大区别,至多是面色萎黄憔悴,气色不好些。

因此她们又提前给翠寒重重地化了妆,用宫粉遮盖了她过于萎黄的面色。

等她怪病发出来,翠晴再偷偷将她脸上的妆卸去,又留下她脖子上的妆。

如此一来,这人脸面萎黄,脖颈雪白,眼睛又凸出得似要掉下来一般,再加上她神情呆滞诡怪,可不就像中邪么?

一般人看到这样子就被吓到了,又怎么会去注意她脖子上是不是带了妆?

即便能注意到这一点,可是她的呆滞却是假装的。

这个时候哪怕是江慧嘉这边的人反驳“中邪说”,要请大夫来为翠寒看病,有了其间种种细节误导,只怕也很难准确诊断病症。

好吧,再换个角度想,哪怕没有细节误导呢,翠寒这个怪病,就真的能是一般大夫可以正确诊断的?

别说是一般大夫了,就算是江慧嘉,她这个时候终于推导出了这些信息,可一时间竟仍是无法判断她这到底是什么病症!

越是紧急时刻,脑子就越要转得快。

江慧嘉虽紧急,口中却仍旧道:“肝脾两虚,不能久视……是了!肝开窍于目,主藏血。翠寒姑娘因肝血亏虚,目睛失濡,因而不能久视。”

她说的这些,旁边众人听的是似懂非懂。

而江慧嘉这样说出来,一来是为了更好地取信众人,另一个目的,却是借着言语拖延时间,以便有更多时间好在心里更清楚地推敲病症。

她又道:“血虚而生风,风走空窍,故而睛珠动摇!”

说着说着,她自己心里终于捋清了思路。

江慧嘉压着心中的惊喜,沉稳道:“眼睑又作肉轮,属脾,脾气亏虚,中气下陷……这个病症,此前并无成例,我便将其称为颠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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