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清了清嗓子,又说:“在今年全省精神文明建设活动中,我们首先从整治环境开始,翻修了道路,规划出了绿化美化的景观,重点对马路市场进行了整顿。首先在广场辟出了一个小市场,所有摊点进场经营。由于人们习惯于在马路上摆摊设点,对这个市场抵触很大,我们就出台了一系列优惠政策,进场经营的免收半年摊位费,并且给沿街的门店规定了门前三包政策。除去门前卫生外,另外两项具体内容就是负责管护门前的花草树木,负责清理门前的摊点。如果哪家店铺前有摆摊设点的,将对这家门店进行处罚,没有摆摊的将对其进行适当奖励……”
洪副省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这是挑动群众斗群众。”
江帆一下愣住了,半天才说道:“但是很管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商家自治。”
洪副省长笑笑点点头,向他伸伸手,意思是请他继续。
江帆汇报完后,一名检查组人员提问:“请问市长,免收摊位费是真的吗?要知道这些铁皮棚子都是有成本的,再说还有那么多的管理人员,不用问你们肯定也招了不少的临时工,这都费用从哪儿来?”
“这个,建委的同志最有发言权。”
黄金赶忙接过话题,说道:“您说的没错,情况确实是这样,城市管理难度增强了,人力明显不足,我们通过公开考试,的确招了十多名临时工,开支确实困难,但是市长指示我们,不但不能与民争利,还要让利于民,无论有多大困难都要克服,所以我们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想办法增加其它领域里的服务内容,增加收益,来补充这块资金的不足。”
黄金说的很实在,也很直接,与会者没有再提出异议。
检查组是下午走的。由于是当场验收,亢州在全省县级市评比中取得了非常靠前的好成绩,终于如愿以偿摘得了“新城杯”桂冠。
孟客的高兴写在了脸上,江帆也松了一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樊文良远不像他们那么欣喜,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中。在接下来召开的常委扩大会上,樊文良对政府工作进行了肯定,尤其是这两次检查中政府各个部门表现出来的通力配合,协同作战给予了赞扬,他还说这是最近几年中唯一的一次大的活动,显现出具有很强的战斗力。
由于孟客是主抓这项工作的,他详细总结了这次活动的成功经验和暴露出来的不足。江帆和常委们也都发了言,对这次活动给予了肯定。
只有张怀发言时说道:“这两次的检查的确组织严密,工作做的深入细致,但是也出现了步调不一致的现象,比如北城区擅自出招,在街边摆放饮水点,取悦检查组成员,应该提出严厉批评,尽管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但是如果各个单位都各自出个招,势必破坏整个工作的协调性,以后要坚决杜绝此类无组织无纪律性事情的发生!”
他说到这后,其他人都不说话了,如果他不提,似乎大家都忘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狄贵和说道:“我同意张市长的观点,毕竟是全市统一行动,如果这个单位出个小招那个单位出个小招就乱套了,甚至会给我们的工作造成被动,这一点应该作为组织纪律强调一下。”
樊文良抬起头,看着孟客说道:“北城的饮水点提前有没有跟谁打过招呼?”
孟客摇摇头。
樊文良又看向了江帆。
江帆放下笔,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人,最后说道:“樊书记,这件事怪我,我忘了跟您汇报了。从古街回来后,我当即就让秘书打电话问了彭长宜。原来古街上有个井盖突然丢失,如果找市政公司补上这个井盖已经来不及了,检查组已经到了亢州大街,他们就临时起意,才在那个地方紧急的弄了个饮水点,不然就会被检查组发现。”
樊文良看着江帆,琢磨了半天说道:“这么说,那天桌子底下就是下水道的井口了?”
“是的。”江帆答道。
樊文良听了江帆的话后,用手掩住了嘴,看得出他在极力忍住没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把手拿开,哈哈笑出声,他这一笑不要紧,王家栋紧跟着笑了起来,其他人也都笑出声。张怀就显得有些尴尬,便不再说什么了。
江帆去省里开会去了,要两天才能回来。张怀这天把曹南叫到他的办公室,要他签发一个通知,要召开一个全市经济工作会议。
曹南看了看他起草的内容,心说召开全市的经济工作会议,尽管是属于常务副市长张怀分管的工作,但是要召开这样一个规模的会议,市长应该知道,但是市长走的时候没跟他说起这事,他又不能直接问张怀,只是装作很随意地说:“江市长参加吗?”
哪知张怀立刻就火了,啪的一拍桌子说道:“你什么意思,江市长不参加我就不能开了吗?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经济工作会议,是我分管的范围,我有权召开!”
曹南心说江市长分管全面经济工作,你副市长只是协助市长工作,再说了,弄清楚市领导都谁参加会议,也是他工作的权限,完全属于正当防卫,怎么自己就成了“狗眼”了?他就和张怀吵了起来,说:
“既然我是狗眼,那请你找不是狗眼的人去签发吧!”说着,就要往出走,谁知张怀大怒,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朝曹南砸去,嘴里大骂道:“你就是江帆养的一条狗。”
曹南回过身,看着自己身上被他泼的满身茶水和茶叶,自从他当上主任后,这个副市长经常挑他的毛病甚至是骂骂咧咧的,如果不是江帆劝他,他早就跟他翻脸了,今天张怀不但对他破口大骂,还跟他动手,他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脖领,拳头刚刚挥起,胳膊就被赶过来的孟客拉住了。
孟客大喝一声:“曹南,住手!”
如果不是孟客及时制止住了曹南,军人出身的他,且不说岁数要比张怀年轻许多,就拿他坚持每天早晨打半个小时篮球这一点来说,这一拳下去也够张怀受的。
曹南气极了,他被孟客往出推,他的脸憋的通红,感觉刚才积蓄起来的力气没地方发泄,就挥起胳膊,照着门框边上的墙砸去。也许这一拳太过用力了,墙上挂着的一个精致的小圆镜居然被震掉了,摔的粉碎。
张怀听见镜子落地后粉碎的声音,居然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了老板椅上,上气不接下气,头上直冒虚汗,浑身颤抖。
孟客一见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他说道:“张市长,你没事吧?”
张怀的秘书李立过来,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了速效救心丸,往他的嘴里塞进几粒,又给他喝了一口水。
这时,高铁燕听到吵闹声也过来了,她看了一眼张怀,又看看那一地的碎片,说道:“干嘛这是,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随后冲着张怀的秘书说道:“快把这碎玻璃扫了,别扎着人。”
李立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张怀没有动。张怀的眼睛也看着那一堆碎玻璃片,目光空洞无神。
“你还愣着干嘛呀?没听见是怎么的?”高铁燕冲着秘书嚷道。
李立就走过去,弯腰就要去收拾碎玻璃片,哪知张怀说道:“你别动!我自己收拾。”
秘书果然不再动。
张怀虚弱的说道:“我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说完,很无力的垂下了头。
李立最后一个出去,把门给他关死。
张怀镇静了一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慢慢站起,手扶着大办公桌,走到墙边,蹲下身,慢慢的捡起地上的碎镜片,然后装在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里,又看了一眼墙对面的市政府班子全体成员的合影,颓废的坐在地上,呆呆的发愣。
晚上,远在省城开会的江帆就接到了孟客的电话,告诉了他白天发生的事。江帆听后说了一句话,“真是了不起啊!”
本来张怀最近收敛了一些,可是自从洪副省长下来检查工作又被省长叫去同车,张怀就又明显的精神起来了,就像年迈的老人,突然吃了春药一样,又恢复了以前的工作作风,精神抖擞,昂首挺胸,目空一切。
江帆就想,难道省长真给他吃了春药?不然为何一个副省长居然跟一个县级市的副市长表现的这么熟络?江帆不得而知。
放下孟客的电话,江帆想给曹南打个电话,拿起来后又放下,最后还是拿起了电话,刚响了一声曹南就接通了电话:“您好,哪位?”
江帆脸上挂着笑,说道:“我是江帆。”
显然,曹南没有料到是江帆的电话,他顿了一下,居然不知该说什么好,毕竟江帆多次嘱咐他,要他克制,忍耐,但今天他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如果不是副市长孟客及时赶到,兴许早就把张怀打的满地找牙了,那样的话也就犯了大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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