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这个方案形成的时候,江帆聘请了北京专家经过多次论证后,又经常委会反复研究决定才形成的方案,最后报经锦安市委市政府批准后,才决定在今年正式启动。这个项目将成为本届政府的中心工作内容。
王家栋说:“他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看了规划和设计,认为眼下启动这样一个大项目时机和条件还不成熟,这样一个小城市,建这么一个大广场浪费不说,城区改造工程太庞大,牵扯到了各方面的利益,说能不能暂缓启动?”
“你怎么答复的?”
江帆说:“我说,这项工作从规划到图纸成型,当时都是经过国家权威设计部门整体规划和论证的结果。是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反复提案的结果,是在广大市民的呼吁声中才立项的,广场的面积都是经过反复测算和按照未来20年城市人口增长需要而定的。我们总不能建了一个广场,十年以后就让它变成街心公园吧,城市建设就要有这种远景规划,这不是头脑发热,这是科学,但是这话我没跟他说,我说这是经过了常委会反复研究和讨论后才形成的最后决议,而且,拆迁工作都快进行完了。”
“然后呢?”王家栋问。
江帆说:“然后他说常委会的决议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吗?他这么说我就无话可说了。我从上学到参加工作,是个很尊重程序的人,我认为常委会就是一个地方最高的权力机构,你可以对规划方案进行修改,甚至否定,但不能蔑视常委会的决议。”
“你怎么答复的他的?”王家栋仍然紧问道。
“呵呵,王书记啊,我没有答复的兴趣了,他说暂缓启动,那么全年工作就会很清闲,政府工作剩下的就是应付一些日常事务,我能说什么?感觉是两股路上跑的车,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我还是想有时间跟您请教请教呢?”江帆说道。
王家栋笑了,说道:“江市长客气了,你怎么能跟我请教?你有知识有学问……”
不等他说完,江帆就打住了王家栋的话:“王书记,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些虚套的东西吧?”
王家栋笑了,说道:“我也是尊重程序的人,你是市长,怎么好跟我说请教啊?”
江帆说:“您是校长啊?”
王家栋哈哈大笑,说:“那是樊书记挖苦我时才这么说。”
江帆认真地说:“但是为什么偏偏我真就这么认为。”
王家栋说:“在你和钟书记之间,我可能是个旁观者,有些事情可能更清楚一些。我不搀和你们的事,但是我提醒你一点的是,合作,是最大的政治。在一些不触犯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问题上,让让步无所谓。我这些话是拿不到台面上的,完全是关上房门自家人说的话,千万别用党性和原则丈量,其实,你已经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江帆点点头,说道:“合作没问题,只是眼下广场征地即将结束,而且马上要进入招标阶段,怎么个缓法,我想不通。”
“以我之见,钟书记内心可能也未必真想缓,也许,过问一下是真。”王家栋说。
江帆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有道理。”
王家栋这样说也是有所指的,钟鸣义曾经让张怀单独跟他汇报城市总体规划的事,还一竿子扎到建委,了解目前城市建设进展情况。
按说书记关心政府工作无可厚非,但就是他这些做法让人不舒服,特别是容易让基层的干部想入非非,造成匪夷所思的影响,这一点,作为班长的钟鸣义就极为的不讲究,如果是樊文良,绝对不会这么做。
王家栋刚才说江帆已经在朝着这方面努力,意思是指他后来知道这些后,还劝黄金,说:“既然钟书记关心城市建设问题,有事就多跟他汇报,取得他的理解和支持,这样工作才好办。”
不管江帆说这话是发自肺腑还是不得不这样说,都表明江帆是个明白人。明着说,是从工作大局出发,有整体观念,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暗了说,江帆也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路该怎么走,怎么才能走好。所以,他感到江帆的确有大局观念,相比之下,钟鸣义就有些小气。
王家栋分析的不错,江帆就是这么想的,尽管钟鸣义来亢州,翟炳德没有单独跟他说过什么,但是自己的梦自己做,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听了王家栋的话后,他深有体会的说道:“嗯,我别无选择,人生哪能都那么幸运,刚一出道,就遇到了樊书记和您这样的政治园丁的栽培,我估计,以后不会有了。”
“哈哈,你要拍樊书记的马屁我没意见,怎么把我也捎上了?”王家栋尽管嘴上这样说,但是江帆的话他听了心里很舒服。
江帆说道:“我这是真心的,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以后就是受点气也能接受,因为好人哪能都让你遇上?”
王家栋手指着江帆笑了,他笑的很开心,说道:“我这两下子糊弄彭长宜还行,糊弄不了市长你啊!”
“您老也别谦虚了,遇到您和樊书记这样的政治前辈,的确是我们的荣幸。要说糊弄的话,江帆希望以后被您多多的糊弄。”
王家栋感觉江帆这话不是虚套,事实也确如他所说,无论当时出于什么动机,在跟江帆合作上,樊王联盟都是支持江帆的,这一点江帆自己也清楚。
王家栋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在你面前不敢以前辈自居,要说经历可能会比你多点,这是事实。经历的多,看的就多,体会的就深,不是有句话叫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能吟,这话用在官场上同样适用。”
江帆听了点点头。
王家栋说:“我就跟长宜说过不止一次,千万不能因为遇到一个不好合作的人就抱怨,就唉声叹气,甚至消极,这些都是不对的,等将来你总结经验的时候,恰恰需要拿出来好好总结的正是这些你认为不好合作的人,甚至是对手,在跟他们的斗智斗勇中,最能激发你工作灵感和斗志。所以有人就说了要感谢你的敌人,当然,我们现在没有敌人,只有对手!”
他说得很带劲,有一种杀气,江帆暗暗佩服。
王家栋又说:“敌我的结果是必须有一个要灭亡,而对手的结果是必须有一方要妥协,妥协,有的时候就是最大的胜利。如果你这样想,你就不会痛苦,不会心里难受,也不会消极。其实对你们年轻人来说,只有多遇到几个难缠的对手,你才能进步,才能快速的进步。少抱怨,这一点一定要注意,抱怨多了,就容易乱了你的心智和步调,就会听到一些许多都不该听的话,有的时候还容易失去正确判断事物的能力。”
“这一点我觉得江市长你做的非常好,如果黄金在跟你汇报中,你只要稍微抱怨几句,后果会是不一样的,现在底下这些人,包括前面那个小子,都是属猴的,甚至比猴还精,他们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天天琢磨谁跟谁这么回事,怎么讨好你,不是特别挚交的人,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想法,非常容易让他们钻了空子,到时就会被动。可是官场中的人,尤其是主政一方的人,你周围又不能没有这些人,红花还得绿叶陪呢,何况我们的工作还需要这些人去干呢。”
江帆说道:“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政治园丁、校长,您说的太对了,听了您的话,我是受益终生啊!”
王家栋笑了,说道:“江市长的园丁在更高层。”
江帆愣了一下,没有完全意会。
王家栋又说:“说个笑话。原来在老县委办公的时候,因为是平房,耗子横行,每年政府灭鼠的钱就是一大笔。但是这些耗子相当精明,只要发现同伴吃了鼠药后,绝不会再有同伴去吃。我就从家把老伴儿养的两只猫抱来了,这两只猫是母子关系,小猫还在吃奶,你就看吧,老猫捉了老鼠后,它并不急于咬死,而是交给小猫玩耍,供它练习本领用,这招近乎我们现在部队的军事演习,既没有危险,也练了兵。所以我说,江市长的园丁在高层。”
江帆听了王家栋的话后,陷入了沉思,尽管他还不能完全认同他的说法,但是他的话开导了他,使他更加清楚自己目前的定位。
坐在前边的彭长宜说道:“真是太精彩了,一不留神,我当了旁听生。”
王家栋说:“刚才的话,同样适合你,你跟那个任小亮也一样,你们面临的都是一个问题,那就是合作。其实,我也是经过许多锤炼和打击才悟出合作的重要。原来,我最不怕的就是斗争,我这人先天就有一种好斗的天生,越斗越兴奋。我跟范卫东从文革斗到今天,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呵呵,现在都没脸说出来了,天天被一种斗争的激情兴奋着。你们跟我叫校长,其实我的校长是谁?是樊书记。我这人怕的就是尊敬,人家一尊敬我,我就没脉了。我斗走了几任书记了,没想到樊书记降服了我,樊书记不温不火,对我一尊敬,我就没脾气了。范卫东就不懂得这点,我曾经跟他主动示好过,但是他不领情,不懂得尊敬,我总想教育他,让他知道官场上有斗争也有合作,估计我是教育不好他了,老朽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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