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月暖灭了炉子,端着刚刚熬好的药了走出厨房,来到楚重锤的房门前。
“你都这样了,还打铁?!”李玉娘的声音带着愤怒,“你就不能好好的歇歇?天天打铁打铁,能打出什么来?现在倒好,都快打出祸来了!!”
“还有三天,只要完成单子,就不会有事儿。”楚重锤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时不时的咳嗽上几声。
“可你才刚醒,还烫着呢,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有多吓人?要不是月暖,还有亲家,我都……都不知道怎么办……呜呜呜……”李玉娘如同孩子般哭了起来。
朱月暖正要推门的手不由缩了回来,看了看手中的药汤,转身欲要回厨房。
屋内便响起了楚重锤的声音,带着无奈:“是我不好,原本想着这一单生意做成,能给桐儿多凑些盘缠,也好让他在赶考路上,手头宽裕些,谁想到……唉,可如今,说什么也晚了,要是不能按时交货,我们就是把这个家、把我们两个老骨头卖了,也凑不起一万两啊……”
“那现在怎么办?”李玉娘抽泣着问。
“只能想办法交货,要不然……言而无信,说不定还要影响到桐儿,别忘记了,他可是禀生。”楚重锤懊恼的叹气。
“要不,我们也花些钱去别家收些回来?”李玉娘突然提醒。
“这样……会不会……”楚重锤犹豫。
“那契约上又没写不可以,不是交齐了货就行吗?”李玉娘不以为然。
“那……我这就去。”楚重锤立即说道。
“行了行了,你都这样了,喝了药就歇着吧。我去。”李玉娘迭声说道。
朱月暖听她说到药,这才重新回来,敲开了门。
楚重锤重重的叹气,喝了药便躺回去休息。
李玉娘拉着朱月暖出来,站在院子里悄声说道:“月暖。你在家看着铺子,我出去找找二炳,这混小子,整天整夜没回来,要是让你公爹知道,气上加气可麻烦了。”
“婆婆。还是我去找吧。”朱月暖看看屋里,主动请缨,“公爹的烧还没完全退呢,您在家可以帮他擦擦身。”
李玉娘听罢略一犹豫,点了点头:“也是。你不方便……那,你知道去哪找二炳吗?”
朱月暖摇头。
“四季桂街的小酒坊,月桂街的小茶馆,丹桂街的戏园子,他常去那些地方,对了,还有戏园子边上的二虎子,那混小子天天跟他一起的。”李玉娘把楚二炳可能去的地方一一说了一遍。
半个时辰后。朱月暖已经将李玉娘所说的这些地方全都寻了一遍,没找到楚二炳,倒是在戏园子。遇到了一个人:“哟,楚家大嫂也来看戏?”
朱月暖打量着面前这个和楚二炳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问:“你是二虎子?”
“楚家大嫂认得我呀?”二虎子顿时喜上眉梢,眉飞色舞的跳下台阶,站在朱月暖面前说道,“你不知道。我们老佩服你了,居然把桐大哥给拿下了。嘿嘿,厉害。”
“谢谢夸奖。”朱月暖笑了笑。“能帮我做件事吗?”
“桐大嫂尽管说话。”二虎子将自己单薄的胸膛拍得震天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二炳在哪?”朱月暖赞赏的看着他点头。
“他……”二虎子的脸色有些不自在,讪笑着抬手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不知道,有几天没见着他了。”
“真不知?”朱月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真不知。”二虎子避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挠着后脑勺的手移向自己的耳根。
“那你紧张什么?”朱月暖好笑的看着他。
“没,我怎么会紧张……呃,好吧。”二虎子一抬头,看到她清亮的眸,无奈的改口,“我是看到你才紧张的,桐大哥可是我最最佩服的人哇。”
“刚刚你还说佩服我。”朱月暖不为所动。
“当然,你比桐大哥还厉害……”二虎子胡扯着,嬉笑着说道。
“我公爹病了。”朱月暖打断他的话,“我婆婆让我寻二炳回去,你要是看到他,记得通知他,让他赶紧回来。”
“啊?楚叔病了!!好好好,我这就帮你去找。”二虎子吓了一跳,胡乱的指了个方向,“我去这边,你去那边,我们分头找。”
朱月暖定定的看了看他,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顺着二虎子说的方向走去。
“呼~~好有压力……比桐大哥还厉害。”二虎子看着她走远,才抚了抚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不行,我得赶紧找到二炳。”
说罢,转身就往巷子里跑去。
朱月暖远远的看着他离开,调转了方向快步跟上。
四季桂街街尾的小巷子里,大运赌坊门前,二虎子想也不想的钻了进去。
朱月暖站在门前,抬头盯着那块匾额许久,才抬腿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被人拦下:“姑娘,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朱月暖只是瞟了他一眼,从腰间钱袋里直接掏出一小锭银子递了过去:“能来了吗?”
“……能!能!”那人一愣,随即双眼一亮,狗腿的陪着笑接了银子。
朱月暖也不理他,径自进去。
那人拿着银子咬了一口,一脸惊喜,可随即,他冲着朱月暖的背影看了看,嘀咕了一句:“这姑娘怎么这么眼熟呢……哪里见过?”
朱月暖已经撩开布帘,进了里面。
一间大屋子,里面光线昏暗,火盆子的碳味混杂着汗臭味,隐约还有股尿骚味,异样的难闻。
屋里满满当当的人,却似没有闻到一般。各自围在一处,时不时的响起赢者的惊喜、输者懊恼的叹息。
朱月暖面无表情的游走在人群中,寻着楚二炳的身影,绕过几桌牌九,她看到了二虎子靠近了最中央。挤了进去。
“二炳,二炳。”随着二虎子的声音响起,朱月暖看到了楚二炳,正站在最中央扒着桌子,眼睛死死的盯着桌上的骰盅,脸色憔悴。
“小!!”庄家开了盅。有赔有赢,楚二炳的却被揽了过去,他不由懊恼的低咒了一句,甩了一下手,转头看向二虎子:“你怎么来了?”
“你爹病了。桐大嫂到处找你呢。”屋里人声鼎沸,二虎子只好凑在楚二炳耳边大声的说道。
“什么?!”楚二炳流露一丝焦急,转身欲走。
“哎哎,二炳,怎么就走了?”庄家边上一老鼠须男子立即喊道,“今儿这势头,庄家快崩了,机会难得。你不再耍两把?你也知道,这可是少有的呀。”
楚二炳停住脚步,转头看了看。脸上浮露一丝犹豫。
“说不定,你就能翻身了。”老鼠须男子继续说道,“你也输了一晚上了,说不定已经时来运转了呢?你就不想把输的全赢回去?”
楚二炳咬着牙关考虑着。
“是不是没银子了?没关系,哥借你。”老鼠须男子很豪爽的甩出一沓银票,“随便用。”
“不用。”楚二炳盯着那沓银票许久。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手中十几枚铜钱。转身又凑近了桌子,把手中的铜钱尽数放到了“小”上面。
“卖定离手喽~~”庄家这时才吆喝了起来。
朱月暖站在后面听得真切。却看不见情况,想了想,伸手拍了拍面前的人:“麻烦让一让。”
面前的人回头,看到一身红衣的朱月暖,愕然的让到一边,还不忘示意身边的人。
朱月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顺利的来到楚二炳的身后。
“开~~大!!”庄家夸张的揭开了盅盖,奇怪的是,除了楚二炳和少数几人,其余人压的全是大。
“再来!”楚二炳两眼冒火的瞪着庄家的骰盅飞舞,但是,他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脸色难堪了起来,钱袋早已经瘪了,他低头僵持了一会儿,咬了咬看向身边的二虎子,伸出手去,“有吗?”
二虎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铜钱,凑到一起,也有二十几文。
楚二炳想也不想,全部扔到“小”上面:“我就不信了,开了一晚上大,你还能再大下去?!”
朱月暖若有所思的支起肘,托着腮看着,无视了身后的指指点点。
楚二炳的注意力全在桌上,一时竟没注意到身边的异样。
庄家和老鼠须男子倒是看到了,打量了一番见朱月暖安静的观望,也没在意。
骰盅再开,依然是大!
楚二炳懊恼的闭着眼睛甩了甩头,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转身欲走。
“哎哎,别走啊。”老鼠须男子再一次喊道,“银子不够,我这儿有啊。”
“不了,还是回……”楚二炳摇头,坚持不用他的银子。
“压小。”朱月暖突然出手,扣住楚二炳的右手腕,直接按到了“小”字上。
楚二炳猝不及防,被按趴到了桌上,震惊的扭头看着朱月暖:“嫂……你怎么在这儿?!”
一边的二虎子已经张着嘴,抬手捂住了脸。
楚二炳猛的转向二虎子,狠狠的瞪了一眼。
二虎子悄然松了松手指缝,冲楚二炳无辜的扁了扁嘴,再一次捂紧。
“姑娘,你这个……不好吧。”庄家错愕的看着朱月暖,又看了看楚二炳的手,赔笑道,“没这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朱月暖紧扣着楚二炳的右手,淡淡的盯着庄家,说道,“怎么?你家有哪门子规矩规定不能以物赌物?”
“这个……”庄家顿时语结,看了看身边的老鼠须男人,无奈的说道,“没有。”
“就压他的右手,若我输了,右手是你的,若我赢了,一文钱。”朱月暖勾起一抹笑,笑意却不及眼底,云淡风清的说道。
“什么?!我的手就值一文?”楚二炳闻言,不由大急。
“那你觉得你值几文钱?”朱月暖立即鄙夷的看了过去,问道。
“桐大嫂,这……这不太好吧。”二虎子这时也顾不上尴尬,急急的劝道。
他这一声,顿时引起众人的纷纷议论:“我想起来了,她就是朱家大小姐,之前打擂招亲,嫁了楚家大儿的那个。”
“大嫂押小叔子的手?这未免……”
“这朱家大小姐胆子真大,押手……啧啧,这可不是打擂啊,谁不知道楚家那婶儿宠子如命,这下,她回去也讨不了好了。”
朱月暖无视这些议论,淡淡的看着庄家:“想好了吗?”
“朱大小姐,这个……你还是别玩了,要是万一……你回去可没法向你婆婆交待哦。”庄家听到众人议论,赔着笑软了语气哄着。
“那是我的事。”朱月暖却似打定了主意般,声音一沉,“开!”
这一声,顿时让满屋子的暄嚣都一下子静谥了下来,边上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同情的看着趴在桌上的楚二炳。
庄家和老鼠须男子面面相觑,老鼠须男子忽的抬眸看了看朱月暖的身后,冲庄家几不可察的使了个眼色。
“那……好吧,你可别后悔。”庄家会意的微颌首,带着无奈向朱月暖说道。
“我非君子,却也一向说一不二。”朱月暖不为所动,只朝着他扬了扬下巴。
楚二炳闻言,原本还反抗的手,无力的松了下去,他闭上眼,干脆趴着不动了。
庄家叹了口气,伸手去慢慢的揭起骰盅盖。
众人不由自主的屏息,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庄家的手上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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