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也彻底绷不住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舅舅啊，为什么会这样？
十几年前，妈妈跟爸爸去沿海打工，把他们三个留给奶奶带。
那时候舅舅经常来看他们，给他们带零食还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村子里的小伙伴都很羡慕……
南青有一本五彩封面的密码笔记本，是六年级时班上最时髦的；
南禾还留着那个会轻轻扇动翅膀的金蝴蝶发卡；
南彦有一把他亲自刻的小木剑，小时候拿着它斩了不少路边杂草的头……
他还常常让年纪小的南禾跟南彦骑在他的脖子上摸高。
那个时候，他们觉得舅舅跟爸爸的肩膀就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三人陷入回忆，一发不可收拾，抱在一起痛哭。
过了很久，久到南禾觉得妈妈快要睡着了，久到自己的脸上因干掉的泪痕变得紧绷。
南彦抬起头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医生说怎么治？”
鲁简没睡，她怎么可能睡得着，一字一句地把那天舅母的原话说出来。
“医生说他是中晚期，癌细胞有扩散，如果换肝，手术风险很大，还要花费几十万，他身体条件不好，很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他们不建议；
不手术的话，保守治疗大概还有八个月的时间；
化疗不建议；
做介入治疗一般情况可能还有一到两年的生存时间。”
这一切要看舅妈的决定了，好像怎么选，都没多大的区别，都是不好的结果。
良久的沉默过后，南禾从沙发上起身去打水洗脸。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她真的不擅长这些。
说“会没事的”？她自己都不相信；说“人各有命”？她也说不出来。
洗完回到房间，她很想跟舅舅联系一番，可是她不敢亲自去医院看，怕自己的异常引起舅舅的怀疑，干脆决定给他发短信。
［舅舅舅舅舅！在干嘛呀？探头\/］
南禾用往常的风格发出这条短信，可内心五味杂陈，她很期待回复，又很害怕面对。
没过一会儿，手机里传来他的信息：
［你老舅我在医院呢，你妈没给你说？］
姀：［说了说了，那你现在好些没啊？］
［好多了，你妈怎么跟你说的？我生的什么病啊？］
还好她先前问了舅妈他们早就合计好的说辞，看来舅舅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病情，可南禾不能说，于情于理都不该由她说。
姀：［我妈说就是肝炎和胃病，没多大问题，叫你平时少抽烟喝酒你不听，现在恼火了吧？］
［也就是你，连你舅舅都管！］
姀：［我是关心你啊，舅舅，不听小孩而言，吃亏在眼前。］
［哪里学的歪理哦。］
南禾想起正事，舅舅多年的习惯都是花费大手大脚，但收入极不稳定，现在又生病了，想必他手头还是有些拮据，她想尽微薄之力。
姀：［舅舅，我放寒假再来看你哈，现在赶作业呢，我这有三百块钱，孝敬您老拿去买点爱吃的。］
［学习重要，看不看都没事，还有，谁要你的钱，你自己还是小孩儿。］
姀：［你拿着吧，你生病我都没来看你，我很不好意思，这钱是我上学期期末考得好学校奖励的，你就当沾沾你外甥女的喜气，赶快好起来！］
［喜气我沾了，钱不要。］
姀：［舅舅你真的很犟，求你收下。］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钱真的不要，你一个小孩子，这也是你的辛苦钱啊，等你长大了，不管你拿多少钱给我花，我到时候都会收下的。］
等我长大了……
南禾早已哭得红肿发胀的眼眶瞬间又蓄满了泪水，等我长大挣钱，六年后……还有您吗？
肿成一条缝的眼眶盛不住滚烫的眼泪，啪嗒两声滴在了手机屏幕上，南禾颤抖着打字的手怎么也划不动屏幕了。
她迅速用手背抹开泪珠，还是不行，一处擦干，一处又滴落，她闭上眼睛胡乱地擦。
怎么到处都有水，她烦躁极了，最后扯下袖口往上蹭……
屏幕终于干净了，南禾回了个“好”，随后把手机扣在书桌上。
铺天而来的难过席卷全身，南禾面无表情地坐着，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
傍晚时分，几人终于缓过神，南禾跟南彦安慰妈妈别太伤心，凡事都不一定，或许还有希望的。
心里的事儿终于说出来了，鲁简也比之前想开了很多，或许真的人各有命，谁也无法改变。
——
宋晚秋发现这几天的南禾全然是心神不宁，明明临近期末了，本不该是这种状态啊，上课的时候也走神，太不符合常理了。
绞尽脑汁想了一两天，没得出什么结果，她决定主动问她，“南禾，你最近怎么了？怎么老走神？”
南禾起初没理她，宋晚秋认为她应该是没听见，伸手碰了她一下。
南禾慢慢回头问她：“啊？什么怎么了？”
“像你现在这样，老是走神。”
“哦，没事，要放假了有点飘飘然了吧？”
宋婉秋很怀疑，“你确定没什么事？有的话要跟我说哦。”
“嗯嗯，谢谢，我没事。”
她当然不相信，以前放假之前她从来不这样，但别人不主动说，总不能撬开她的嘴吧？
……
“中央气象台预计，从明天开始全国大范围内新一轮冷空气来袭，值得注意的是，这将是五年来最强冷空气，北方部分地区有大到暴雪，极个别地区可能出现特大暴雪，各位居民注意防寒保暖，必要时减少出行；南方局部地区可能会迎来降雪……”
“受全国范围内极强冷空气的影响，我县预计未来一周内有冻雨、雨夹雪甚至中雪等天气状况出现，请各位居民做好防寒保暖……”
重播的新闻放映结束，南禾跟南彦蜷缩在沙发上听得津津有味。
天气预报的意思是今年真的可能会下雪？
上次嶙川县下那种可以堆起来的雪好像是八九年前的事了。
“姐，要下雪了”，南彦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嗯。”
“姐，零八年的大雪天，舅舅和舅母去沿海打工回来，我们还一起去山上劈树桩回家烤火，你还记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