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转头错愕，旋即打招呼回应：“夏木安同学，确实很巧，你也走这边？”
“对啊。”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也慢慢分化，不是他胆小，是总觉得预感不好，一不小心可能会有不小的代价。
一路无言，两人沿着昏黄的路灯向前走了很久，久到夏木安觉得他都能送完南禾再来一遍的时候，他看着不远处到家前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有些沉不住气了。
担心寒暄又会消磨勇气和时间，他追上去叫住她，一边递东西一边直言：
“李新月同学，请允许我冒昧一番，这支花是我们班上一个男生托我帮忙送给你的，他说祝你永远开心，方便的话，希望你可以收下！”
李新月确实觉得冒昧，往后退了一步问道：“？谁送的？”
“他说目前不太方便告诉你，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我不收来路不明的东西！”女生说完转身走了。
夏木安完全理解，他一直觉得李云松这个想法有毛病，便任由她走了。
……
第二天一早，星期一升完旗后，夏木安找到李云松简述昨晚的状况：“她不收，你不让告诉名字，她说这是来路不明的东西。”
李云松一脸不信：“你没告诉她，这是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送的？”
“……”
夏木安固然想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但对这个即将割袍断义的兄弟还有最后一丝真诚的劝诫：
“说真的，你这办法真的不行，正常人都觉得你在骚扰她，要不告诉她你的名字，让这花有个主？要不你自己先行动，我这边再去锦上添花？”
李云松全然不理会，只逼问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那天怎么答应的？想反悔？”
“……当我没说。”
——
前天晚上输液加上昨日一整天的住院治疗后，南禾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很多，至少现在不会不停地流眼泪了。
喉咙还是有些痛，但轻声讲几句话还是没问题。
她本想今天一早就去学校的，鲁简坚持让她再巩固两天。
在病房的日子很无聊，她昨天才呆一天就挺不自在的了，有时候去奶奶的病房窜一窜，跟相距甚近却久未见面的几个姑姑聊会儿天；
屋漏偏逢连夜雨，昨晚舅舅也突然住进医院，原因无他，晚期肝癌，痛，特别痛。
她还没来得及去关心疼得流汗正在打止痛针的舅舅，他却注意到了她手背上的淤青和针孔，紧接着用有气无力的声音数落她定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叮嘱她好好治疗注意保暖才能恢复……
南禾今天中午跟晚上不输液的时候都去陪他聊天，医生说了，保持心情愉悦可以缓解疼痛。
高三一周就放一个晚自习的假，说起来她近五十天都没见过舅舅了，上次介入手术治疗后控制的情况还不错，一直到八月底，舅舅的身体都还可以。
怎么两三个月没见，他好像更黄更瘦了，又开始严重了吗？怎么没人告诉她？
不用问也知道的结果，南禾很能理解几个大人，她快高考了，他们都不想她分心。
夜风微凉，南禾扶着舅舅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散步，他说最近痛得迷迷糊糊， 趁现在还能忍，下来吹一吹风清醒。
舅舅点名只要南禾陪同，其余人也只能由他去了。
经过一棵黄叶纷扬的银杏时，舅舅突然停下来问道：“南禾，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几乎只思考了一瞬，南禾摇头，十几年读书生涯的目标就是高分和前几名，要真让她考虑从事哪一行业或者职业，她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如果是文字、历史或者古物相关的应该还不错……”
鲁单语气淡淡，望着南禾的瞳孔里有微弱的光芒，“学医吧，开刀治病救人，让他们生了病也不会那么痛……”
“舅舅……我学的文科……”几经挣扎，南禾最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嗓音干涩颤抖，有掩饰不住的愧疚……
万事并非绝对，极为少数的文科生确实可以成为舅舅口中的治疗肝病的临床西医，但概率少之又少。
最重要的是，南禾本身对医学没有任何兴趣，她不会成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所以注定要辜负舅舅的期望。
鲁单伸手拍自己的脑袋：“噢噢，我糊涂了，忘了你学的文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将来把你喜欢的东西发扬光大也是很成功的！”
南禾扯下他的手，不让他做这些夸张的动作，“谢谢舅舅理解。”
南禾不解舅舅让她学医的原因，按理说他不会因为自己生病就要求别人。
她回去后找了个空档问鲁简，妈妈告诉她：外公因病英年早逝，去世之前遭受了很多病痛折磨；
外婆几经磨难后眼看就要享福，却在舅舅还没成家立业之时不幸患病，常年奔波导致她的身体很脆弱，缠绵病榻很久才离世。
舅舅常说的几句话是：“活一天算一天，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听天由命；
今天赚钱今天花，下棺材也带不走啊。 ”
看似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又何尝不是几经打击后的自暴自弃？
他想，如果有更多的人学医，就会有更多先进的技术，他就能留下更多亲人，还有自己……
今天扶舅舅回来的时候，南禾能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自己的责任自己担，她决定听老妈的，明天继续住院巩固一天，再陪他聊点儿开心的。
——
今天是南禾没来的第二个整天了，夏木安时不时盯着黑板右下方的“病假：南禾”看得出神，毫无消息，不会更严重了吧？
他顾不得太多，昨晚已经直接问了老妈有没有在医院看见人，得到否认答案后不由得更加担心。
林叶倒也没有怀疑他的举动，毕竟在她眼里，夏木安这是近似于干哥哥的关心。
男生夜里辗转难眠，没多久就要开始高考报名了，她不可能缺席这件无比重要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