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如其来的哲学一问,吴克有些愣了愣,然后老实回答道:“我还真没想过像是这样的问题。”
“那你现在想了,还会去做那种无意义的事,继续去帮助别人吗?”
吴克抬起手,竖起一根食指:“首先,第一点,我要指出你的论调是有点问题的。
它并不是在辩证,帮助别人这一行为是否有意义,它只是在表达,一个人微末的行径对庞大的整体,难以产生多少影响。
而这一点,只是个人上的问题,一个人既可以是微末的,也可以是伟大的,只要你把自己变大了,变到能够对整体产生影响的地步,那你所说的客观事实、推断得出的无意义结论,就不攻自破。”
吴克又竖起了一根中指:“其次,是第二点,哪怕帮助别人的行为毫无意义,但只要我自己能乐在其中,这又不是什么触犯法律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做呢?”
言峰绮礼沉默一会,整理了下思路,才说道:“抱歉,是我的问题问得不够精确,我真正想问的是,你凭什么能乐在其中?”
吴克看向吉尔伽美什,问道:“金发老哥,你这位朋友莫不是在工地抬杠的?”
“不,他是位神父,只是内心有着迷茫,想在你这里寻求答案,另外,他不是我朋友,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我下属的徒弟。”
“啊这,金发老哥,你……你难道搞封建迷信的?”
吉尔伽美什:“?”
“还请告诉我,你为此快乐的原因。”
言峰绮突然礼躬下身。
“拜托了,这对我有特殊的意义。”
“这个嘛……”
吴克很是苦恼,正如有人若过来问你,一加一等于几,你会很容易就说出等于二。
但如果对方问,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这就让人很难回答了。
难不成,他还得潜心研究观察自身的快乐,然后再出一本书名叫的书吗?
想想就知道不靠谱,但……
看着面前金发老哥所说的,这个内心迷茫需要帮助的人,吴克又不忍心拒绝。
于是,他摸着自己的良心,猜测地说道:“也许,我的快乐,是来源于那些被我帮助过的人,脸上所流露出的感激,又或者是一些幸福的表情。”
言峰绮礼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悟了,但很快又皱了皱眉:“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帮助过的人不仅没有感激你,反而是埋怨你,用充满绝望、怨恨的表情看着你,你又会怎么做?”
“那大概就会和吃花生一样吧。”
“吃花生?”
“吃花生的时候,不是难免会吃到坏心仁的吗?而当遇到那种情况,也就只能是吐出来了。
不过,和面对坏心花生不一样的是,在面对这种坏心人的时候,我会问他为什么会是坏心的,然后依照造成坏心的具体情况,采取不同的态度和行动。”
“嗯?”
看到言峰绮礼皱眉苦想的模样,吴克就举了个栗子,那是他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事情。
吴克曾随手救过一些想要自杀的人,而其中就有一个在被他救起后,用绝望与怨恨的眼神看着他,并且埋怨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那是个赌徒,那人不顾家人反对在赌博中输掉了自身的一切,房子、车子、公司,为此,他的妻子与他离婚,但被他称作是背叛。
所以,他便打算带着孩子一起去死,说是身上有保险,一起死了后,他的妻子就能收到保险赔偿。
那人想让自己的前妻心痛,想让对方在收到自己与孩子的保险赔偿后,拿着那两笔钱为她自身的背叛,愧疚一辈子,想让对方明白,是她害了孩子的。”
“这听起来像是个……闹剧!”言峰绮礼本想形容‘无聊的’,但还是把这个形容词给省去了。
“那你最后是怎么做?”
“我先是把那个孩子从男人的手上救下,送到因为见不到自家孩子身影,而心急如焚的母亲那边,再依照保险书上的赔保说明,好心地帮了那个坏心眼的男人一把,做了他原本想做的事。”
“原本想做的事?”
“从一栋高楼上跳下去,不过,那回跳下去的只剩下他一个,嗯,我还顺便把他的死,弄得更像是意外坠亡事故,也不知道保险公司看没看出来,那位母亲和她的孩子能不能拿到保险费。”
周围,听着这话的人都有些沉默了下来。
“咕噜~”
韦伯吞咽了下口水。
“光头小子,你这人,给人的反差,倒是挺大的。”
伊斯坎达尔搓着下巴,他刚才就和自家的御主从弹珠店里出来,只是金头发和黑头发先跟对方说话了,所以没打扰就在旁边听着。
“咦?”
黄昏夕阳斜照的余晖下,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脸,被照得分明。
旁边,一栋小楼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却是在他身后构成了黑色调的背景,如同在寓意着光明的人,也有着黑暗的一面。
言峰绮礼后退一步,他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光头少年,根本就不是白的,而是包裹着黑的白,这却是有点让人感到一些惊悚!
当然,这倒不是说,弄死一个已经疯掉,想要抓自己孩子跟自身一起陪葬,用作报复自身已离婚妻子的男人,是什么天大的事。
真论起来,除韦伯这位年轻的时钟塔魔术师外,在座的几位包括言峰绮礼在内,手上染的血却都比吴克更多。
而之所以吴克能在几人心中造成振动,主要还是他带给几人的初印象与他所说的事情,反差感有点大!
闭上眼,哪怕言峰绮礼没亲眼见过那个坏心的男人,但只要想想刚才面前的人在说到帮助对方完成想做的事,那流露出来的毫不做作、一副‘自己是好心人’的神情姿态,就能想象到,那个被安排的男人,在掉下去的时候,到底是有多么绝望。
要是死的地方魔力还充足的话,怕不是很快就能孕育出一个怨灵来。
白切黑的家伙真的有点可怕,特别这人还不自知,看看现在对方脸上,那无辜的表情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