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问鲤于渔
“举世伐唐?千人问道?这下搞大了。”聂家内院的一间小房间里,聂枫瘫倒在椅子上,一脸苦笑地摇头道。
自“举世伐唐”以来,聂枫便在这房间里闭门不出地想办法,却是一无所获。回想起那林震的恳切央求,那南唐百姓的热忱希望,聂枫越想心里越恐惧。
“各位老大们,我只是一个初三毕业生而已,在地球上连份好一点的工作都找不到的那种啊。”
坐在房间之中的一张大椅子上,仰起头望着屋顶,南宫绝枫脸上扬起一阵无奈的苦笑。梅国入侵那次自己只是碰巧灵光一闪,方才想出方法。这次,聂枫当真有着有心无力的感觉。
一个人只要身居高位,就会有害怕身败名裂的一天,聂枫虽然生性豁达,对很多事请都看得开,想得透。但有的时候,想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房门外,忽地出现一个赤发的俏美少女,此时,少女脸色显得有些清冷,站立在房门外,良久,无语。
此人,自然便是雯雨。这些天来,她看着聂枫一天天将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不喝,心中颇为担心,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再不顾其他,雯雨大声地对房间里闷了好几天的聂枫喊道:“聂枫,你在害怕吗?如果你真的没有把握的话,大不了我们连夜逃出南唐,你不是说要去找我三妹的吗?我们一起走就好,只要你能好好的,只要你能振作起来!”
半天,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雯雨静静地伫立在门外,那宝石般的酒红色双眸中忽然闪现几滴泪珠。
“聂枫…你出来啊!你是个懦夫!你这还是那个被称为天下第一先生的聂枫吗?你现在这幅模样,连当初做乞丐的时候都不如!”。
话未说完,雯雨面前的门轰然打开,一个面容枯槁且憔悴非常的人凌然站于门前,眉目之间却闪现着他许久不见的自信与狂傲,那傲气凌然的气势,让雯雨看得有些呆滞。
“大家那么熟,不用激到这个份上吧!”将气势收回,轻轻一笑,聂枫对那呆愣在地的雯雨淡淡嬉笑道。
“哼,不这样……你现在还不肯出来呢。”雯雨轻哼一声,抱手背着聂枫,气鼓鼓地嘟起可爱的小嘴轻声说道。
低头望着雯雨,聂枫缓缓向她走去,举起手轻轻擦拭了少女的眼眶的几滴湿润,微笑地轻轻抚了抚少女的绯红小脑袋,让那柔顺的赤红长发从自己指间滑过。
“雯雨……谢谢你。”聂枫柔声微笑道。
再度背过身去不再看聂枫,自己擦拭残余的泪珠,雯雨轻声问道:“那你现在,想到办法了吗?”
耸了耸肩,聂枫摇头笑道:“还没呢。”
“那你现在怎么感觉……不太一样了?”雯雨转过身望着那一脸微笑的聂枫,微微偏头地好奇道。
“为了不让我家小雯雨伤心,自然是要强装出点样子来啊。”凝视着身下的娇小倩影,聂枫对雯雨微笑打趣道。
“去,还说是天下第一先生呢,油嘴滑舌地没个正形。”雯雨嗔怪地说了一句,但俏美嘴角泛起的弧度却无法遮掩其内心的喜悦。
“呵呵,虽然没有想到办法,但对策大概有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行不行得通。”聂枫微笑地看了眼媚态十足的雯雨,心中一阵悸动,而后却是抬起那坚毅的脸庞,喃喃地正色说道。
……
横江湖畔,一处偏僻的小亭上,一个白衣少年站在亭子的栏杆处,望着身前那近乎一望无际的平静湖面,眼中却没有焦点,眉头皱起,心中百般思绪流转。
不知怎的,聂枫有种感觉,似乎从自己进入中天大陆后,意想不到的重大事件便接踵而至,而且似乎都是隐隐指着自己而来,好像背后有某人操控并注视着自己一般,这让他有点汗毛竖起的感觉。
但这也尚属猜测,而且是没由的猜测。这个不确定且有点飘渺的事情暂且不管,现在最紧迫的事情便是那千人论道的问题,自己虽然稍稍有点头绪,但心中其实还是很没有底。
千人论道,届时将会如何,出现何等状况,谁也无法预料。倘若自己败了……
久思无果,聂枫不由颓然一叹,而后忽然神经兮兮地高举双手,仰头对天空呼唤道:“唉,老天爷啊,派个神下来来打救下我好吧。”
“哗啦!”
忽然,一道破水而出的声音响起,让聂枫那神经质的身躯一僵,而后机械地转过头,看向那亭外不远声音传来的地方。
却是一个胡须发白衣着朴素的老伯,坐在湖畔的小板凳上钓鱼,方才正是一条肥大的鲤鱼被其钓起的声音。
将那尾巴不断扑扇的鲤鱼从鱼钩中取下,老板将鲤鱼放入身旁的木质水桶中。
水桶里,已然有着不少各种种类与大小的鱼,此时那条鱼进入,倒是显得有些稍稍拥挤。但那鲤鱼还是努力地扑扇着,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空间。
没有理会那条鲤鱼的动作,那老伯在银白的鱼钩换上新的鱼饵,一甩鱼线,鱼竿再度开始微微沉浮,诱惑着湖中的其他贪心而无知的生物。
聂枫看了一会,却是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便欲转身离去。钓鱼这种东西他有事也会做做,但此时因为想着烦心事,有点心浮气躁,却是没那个耐心去看一个老伯钓鱼。
“哗啦!”
忽然,那老伯旁的水桶发出一阵清脆的击水声,让本欲离去的聂枫为之一顿,转身再度向那边的湖畔看去。
竟是方才掉到的那条鲤鱼,此时竟挣脱跳跃出了木桶,在草地上用力地翻滚着身体,跳一下,便离湖水近一分,连续不停地跳跃,便离湖水愈发接近。
看着那条如此生猛的鲤鱼,聂枫也有些微微惊诧,看那老伯似乎沉浸于钓鱼丝毫未觉身旁,倒是那鲤鱼逃脱的大好时机。
但那鲤鱼在陆地上似乎根本分不清方向,之后的连续几下都是在同一个水平面跳跃,距离湖面并没有拉近多少,而此时,似乎也就将是鲤鱼的极限,渐渐地,再也弹跳不得。
灼热的阳光照射下,鲤鱼身上的湿润鳞片渐渐变得干燥,有神的鱼眼也渐渐泛白,动弹的弧度愈发轻微,最后甚至没有再动弹。
若是那老伯最后也没有发现,那距离老伯有段距离的鲤鱼,恐怕不久后便会变成一堆臭肉,被驱虫侵蚀,而后化为一堆尘土,只留下残骨片片。
看到这一幕,聂枫不由有些稍稍的黯然,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去帮助那鲤鱼一下,忽然,异变忽生!
仿佛将生命最后的力度都使了出来,那原本已然被太阳烤得干裂发白的鲤鱼忽然再度身躯一跃,翻跃出此生最完美也是最高的一次跳跃,跨越那重重的草地,扑通一声钻进了湖水之中,摆动两下身体,向深处潜游而去。
惊愕地望着眼前这一幕,聂枫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而那蹲坐在湖畔的老者,望了眼那湖中蔓延起的波纹,脸上犹如张开的花瓣一般将皱褶展开,露出慈祥的微笑,似乎他早已注意到那鲤鱼的情况,但却丝毫没有介意的模样,转过头继续钓鱼。
缓步从小亭中走出,聂枫向那位老伯走去,站在其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对那老伯拱手行一礼。
“老人家。”
那老伯侧身望向那对自己躬身的年轻人,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见到过,但却一时记忆不起。
“嗯,小伙子有什么事?”不去理会太多,那老伯咧嘴对聂枫慈笑道。
聂枫抬起头,对那老伯谦声问道:“晚辈先前在亭中,看到老人家桶中的鱼几番翻滚,跳入湖中,为何您明明早已看到,却不加以阻止呢?”
闻言,那老伯沧桑的脸上泛上些许喟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小伙子,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不容易啊。”
无端地说出这一句感慨,聂枫心中虽然不解,但却仍低头聆听教诲。
果然,那老伯说完那句之后,便面对着湖面,摇晃着鱼竿对聂枫缓声解释道:“被我钓上来,那是那条鲤鱼的命,命已然注定,但是仍可以抗争。那条鲤鱼已经努力过了,尽力去做了,而且是竭尽全力,虽然不知未来是自由还是灭亡,但它仍旧选择了抗争命运,对于这样的鱼,我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它。”
细细地品味着老伯方才的话语,聂枫沉吟片刻,抬起那变得明亮的眸子,喃喃问道:“尽力…就可以了?”
“嘿嘿,对,天命难测,我等能做的,也仅仅是尽力而为罢了,其他的,不必去多想。”说完老伯忽地再度猛地一拉钓竿,一条扁平的大鱼又再度被其钓了上来。
微微点了点头,聂枫再度对那老伯躬身一拜。
“晚辈,受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