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嫂深以为意,说道:“三夫人的性子,若得了那么能干的儿媳妇,必定到处显摆,二夫人怎么能答应,这年轻妯娌之间该如何共处?家务事要说互相扶持,多一点少一点,两位婆婆都会计较吧。”
韵之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我娘一定看不惯,上回好像秦影帮了什么忙,就听我娘抱怨大嫂不分轻重,把家务事给外人看,我大嫂不计较,我也就没理会。”
香橼说:“是有这件事,账房归错的账,大少夫人来找我们少夫人,秦姑娘一眼就看出来了。”
扶意在边上,耐心地将自己要带回纪州的书装入箱子里,这些话都只零碎听了几句。
她有一个秘密,连祝镕都没提过,平理说,他早晚要离家从军,念完这两年书就走。
从军比不得出远门当差,三年五载也不会回来,以影儿妹妹的性情,到时候她应该会跟随平理一起走,又或许,平理不愿未来的妻子因自己而放下身边的一切,这往后的事,还真不好说。
忽然传来韵之的抱怨,霸道的二小姐恼道:“你怎么还在装东西,索性把我们都装箱子里带去纪州得了。”
刚好初雪来了,也站在韵之那边,抱怨扶意这是要去十年八载的架势,直到她们姑嫂往东苑去,才两耳清静。
这日傍晚,平理回家时遇上二哥,兄弟俩说着玩笑话进门,还未分开,就遇见三夫人等在半道上。
平瑞行礼道:“婶婶瞧着清减了不少,可是夏日近了胃口不好,柔音擅做一些开胃小菜,回头让她给您预备下。”
三夫人笑道:“她怀着孩子给我预备什么小菜,你娘不得跟我吵翻天。”
平理道:“您怎么就那么不会聊天,客气几句完了,还顶真地挤兑上二伯母。”
三夫人说:“一家子人,说什么客套话,你才虚伪呢。”
平瑞责备弟弟对母亲不敬,但也不好在婶婶面前尊大,请三夫人保重身体后,就先离开了。
目送二哥远去,平理的胳膊立刻就被娘挽着,他只稍稍挣扎了一下,没真用力推开,故作嫌弃地说:“我是你儿子,祝承哲才是你男人,你抓我干什么呀?”
三夫人碎碎念着:“昨晚娘做梦,你成了书呆子,不理我也不认得我了。”
平理问:“昨天你去看过二伯?”
三夫人点头:“是去东苑和你二伯母坐了半天。”
平理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你见了二伯后胡思乱想,和我不相干。哎呀,别拽着我了,我要回房念书去。”
三夫人着急地说:“你和秦影的事,娘再也不阻拦,她今天来我们家,我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喜欢,平理,奶奶已经答应,为你出面提亲。”
平理却生气了:“多大的事,你们就做主了?谁说我要娶秦影,我和她没半点关系,我娶她做什么?”
三夫人愣住:“你、你不是说,你一厢情愿地喜欢人家,不是全家人都知道,就我被蒙在鼓里吗?
平理甩开母亲,转身就要走,说道:“那是之前的事了,如今我和她再无瓜葛,娘,就当我求您了,别再多事。”
“不是,儿子……”三夫人抓着平理的胳膊,“娘知道错了,我那天逼你死了这份心,是娘把话说重了。儿子,你好好的,别再逼着自己念书,别真成了书呆子,娘宁愿看你满世界乱窜,捣蛋也好闯祸也好,娘只想看你高高兴兴的。”
背对着母亲,平理好好克制了自己的表情,三夫人转到他面前,难过地问:“儿啊,是不是娘让你伤心了?”
平理说:“可我也不想您伤心,您不喜欢的人,儿子宁愿不娶,总不能自己高兴了,委屈您受气。”
三夫人忙说:“不受气,不受气,怎么会受气?那孩子出身好、样貌好,又会料理家务,满京城都知道,她一个小姑娘能管起太尉府那么大的家业,她及笄之后,求娶的人可是把太尉府的门槛都要踏破,是连你大伯那样的人都想要讨的姑娘。”
平理说:“可您不喜欢啊。”
三夫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硬气:“谁说我不喜欢,那天我生气,是气你们瞒着我,和那孩子不相干。你想想,若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儿,独独瞒着你一个,你能不生气?”
平理克制着心里的笑意,说:“容我再想想,书我还是要念的,我除了是祝家的子孙,什么功名也没有,莫说太尉府,换谁家也看不上我。”
三夫人骄傲地说:“你助新君立业有功,在边境杀敌保国,皇上下旨赏赐你,这就都不算了?”
平理眼神一晃:“什、什么赏赐?”
三夫人说:“皇上赏了你两千两银子,你忘了?”
平理努力掩饰慌张,问道:“您、您怎么知道有那钱?”
三夫人一脸无辜:“娘可没翻你东西,是你妹妹告诉我的。”
“那丫头……”
“她怕你离家出走,说你有钱,带着钱走了我就再也找不回你,劝我好好看待秦家女儿的事。娘夜怕你真跑了,就把银子找出来,替你存起来了。”
平理这下,可是真生气了:“把银子还给我,那是我用命换来的。”
不远处,平珞和祝镕回家来,没走近就听见弟弟对他母亲大呼小叫。
二人不免担心,疾步赶来,见弟弟急得把手里的书摔在地上,大喊着:“你不还给我,我就自己去找了。”
平珞呵斥弟弟无礼,平理却要他做主,一定要他娘把钱交出来,还撂下狠话说,不给钱他就离家出走。
祝镕不愿管这事,悄悄走开,回到清秋阁,一脸无奈又好笑地告诉扶意。
扶意也笑成了花儿:“平理可真有意思,不能娶媳妇都没见他跟婶婶发急呢,动了他的私房钱,这是要翻天了呀。”
祝镕说:“估摸着,这小子就是在和婶婶耍心机,娶媳妇的事,他不得小心些?不然闹得三婶婶厌恶影儿,对谁都没好处。可这私房钱,他就无所顾忌了,做儿子的还怕亲娘翻脸,当然不拿回来誓不罢休。别看三婶婶平日里霸道,被自己儿子吃得死死的。”
扶意很是赞同,笑道:“弟弟聪明吧,你还总嫌他鲁莽不懂事。”
祝镕欣慰地说:“这一年多长进不少,是个大人了。”
扶意问:“我和平理同龄,是不是在你眼里,你看我和看弟弟是一样的?”
祝镕嗔道:“你怎么不和韵之比?你们能一样吗?”
只见门外的丫鬟,送了信进来,说是太尉府的回函,另一封信已经送去老太太屋里,这是秦姑娘给少夫人的。
扶意在灯下看过信,对祝镕道:“太尉大人应允了妹妹们去念书的事,后日我和大嫂嫂亲自送她们去。”
祝镕道:“如此甚好,我们离家前,大事小事都能有个着落,开疆总揶揄我,说我三年也走不到纪州”
扶意则收敛笑容,问道:“父亲那儿,我们要不要再去见一面?”
祝镕说:“不必了,那一次说了很多话,我爹放下了一些,但还有没放下的事,让他慢慢想明白吧。庄园的守卫,已经撤了好些,他可以通书信可以出门,但没让下人提醒,等他自己发现就好。可若还是要往死路上走,这也是最后一次,即便我不在,还有皇上和皇后,还有大哥在。”
父子之间的事,扶意不再多说什么,之后见翠珠来上茶,便提起了争鸣。
眼下他爹娘被查出染指贩卖人口,就算他娘把罪过推在已故丈夫的身上,逃过牢狱之灾,往后争鸣再回府里当差,也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
祝镕说:“他是跟着我长大的,他爹娘的事本与他不相干,他若放不下,在乎别人的闲话,就送去别处当差。跟了我那么多年,这点事我总要替他安排,四十九天后,他若愿意来纪州和翠珠和好,就替他们做主,把婚事办了吧。”
扶意说:“就算守孝要四十九天,和翠珠和好,也要四十九天吗?我们离京还有些日子,若是出发前,他还是不来见翠珠,我看也不必允许他去纪州了,纵然孝道为先,给句话给个交代也不成?”
祝镕知道扶意气不过这件事,只能答应:“行,都听你的。”
夜幕徐徐降临,太尉府书房里,秦影收起自己的书本笔墨,环顾四周,想到很快会添桌椅,祝家的妹妹们很快能来作伴,就禁不住嘴角上扬。
“影儿。”秦昊倚在门前,笑着说,“一个人乐呵什么呢?”
“哥哥……”
“坐着别动,我就说两句话。”秦昊进门来,盘腿坐在妹妹面前,正色道,“哥想听一句实话,影儿,你对祝平理,到底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