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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肆的防人之心可不会被黄皆这三言两语打消,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我乃是南方雕题族人,本名兀突不获,中原名字叫朱水生。”

“兀突不获”这个名字是何肆曾经在一本忘记名字的小说上看到的,只依稀记得是什么杜撰的南蛮某国之主。

黄皆有些惊疑,“雕题族?不应该在额上刺花纹吗?”

雕题部,雕谓刻也,题谓额也,就是以丹青雕刻花纹其额上。

而且有传闻说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是个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其族人皆是不火食者。

而何肆,则是面颊纹绣,而且是艳红之色。

何肆冷哼一声,“信不信由你。”

“自然是信的。”黄皆呵呵一笑,“只是足下为何会出现在苕溪府境内?”

“与你何干?”

黄皆收敛笑容,第二枚飞针“刹那”浮现,似有威胁道:“足下这般言浅,我可不好向世子殿下交代啊,不若随我一道回去吧?”

何肆不露惧色,只是抽刀,“我说了不去。”

他的眼神之中泛起饥欲,看着黄皆好像一道珍馐美味,似乎要啖其肉,饮其血。

黄皆看着那不带灵光的眸子,心道,“还真是个茹毛饮血的蛮鬼子。”

眼看就要引动一场不必要的恶战,事实上即便陈祖炎没有交代,黄皆也不欲出手,他早过了打打杀杀的年纪了,可不想这岁数了还阴沟里翻船。

黄皆收敛飞针,恫吓不成,便是怀柔笑道:“当然,足下若是不愿意与我同去,也无妨,不过我还是得替世子殿下索回他赐下的名剑断水。”

何肆左手握着从谢宝树手中夺来的宝剑,心道,“原来你真叫断水啊。”

他虽有不舍,却是不显露在脸上,直接将断水剑一抛。

何肆无所谓道:“这破玩意儿我不稀罕,还你就是了。”

黄皆接下断水剑,心中有些犹疑,此等宝剑,哪位武人得之,不当如获至宝?这个蛮子为何这般的不识货?

失算了,断水剑都这么轻易地要回来了,还怎么结下香火情?

对方如此不按套路出牌,之前准备的那些腹稿不都白费了吗?

何肆掉转马头,“走了。”

“足下既是蛮族,为何还有中原姓名,可是在哪一位手下讨差?”

何肆一招没有任何负担的祸水东引,“朱水生,山南道圣公何汉臻麾下无神大将军。”

黄皆愣住了,“反贼?”

他并不怀疑何肆信口胡诌,人间多是欺名盗世之徒,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不知凡几,可给自己身上泼粪的,倒真没几个。

自称反贼,那可是要杀头的,嫌命长吗?

黄皆心有考量,这个身份可算是杜绝了世子殿下想要招揽的念头,如此一来,自己替陈祖炎索回了断水剑还真是歪打正着,不然这把名剑岂非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指望反贼之恩,结下香火情缘?做梦去吧。

何肆一脸无谓,反问道:“是又如何?”

黄皆无奈道:“无事,足下请便吧。”

山南道的反贼,关他们江南道何事?山南道自兴王陈汝运死后,至今还没个一字亲藩坐镇,倒是封了一个无兵无权的亲王,叫他去斫贼平乱拱卫皇室啊。

山南自然是越乱越好,只要江南不乱,那便是未被削藩的越王的功劳。

呵呵,想削藩?看看山南的前车之鉴吧。

黄皆收了飞针,何肆不为所动,“注视”其离去,知道他几步离开数十丈,何肆才放心的收敛起即,策马离去。

何肆又是骑马走了数里,直到穿过一片狭小的两山夹道。

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杨宝丹抱膝蹲在远处石阶之上,显得有些无助可怜。

她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来路,左等右等不止,心急如焚,腹中绞痛,这才蹲在路边。

老赵和她说过,人啊,是个很脆弱的东西。

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之时,就会腹痛。

因为恐伤肾,而肾为胃之关。

心悸惊恐之时脾胃之气首当其冲,胃疼的现象也就出现了。

所以她这般胃疼,应该是担心何肆所致。

杨宝丹远远看见何肆,当即感受不到一丝腹部绞痛,欣喜地一蹦三尺高。

“朱水生!”她大喊道:“你没事吧?”

何肆的伏矢魄感知范围有限,却是远远听到杨宝丹这一声夹带担忧与喜悦的呼唤,脸色也是露出温和一笑,还好,人没丢。

他也是遥遥回应道:“有劳大姐头牵挂了,托您的福,屁事没有。”

杨宝丹也顾不上骑马,撒丫子就往何肆这边跑来,何肆笑道:“慢点儿,别磕着了。”

杨宝丹却道:“我又不是瞎子!”

何肆语塞。

杨宝丹跑得飞快,直到站立何肆马前,气喘吁吁。

何肆翻身下马,被其一把拉住袖子。

这冒冒失失的样子,真像极了何肆的二姐何叶。

何肆歉然道:“让你担心了。”

“才没有呢。”杨宝丹死鸭子嘴硬,“刚才忽然就从天而降的是什么人啊?”

何肆笑道:“管他什么人,反正现在是死人了。”

杨宝丹嗔道:“好好说话,不许和我逗闷子!”

何肆这才认真道:“那人是越王世子门客,之前在贺县城外袭杀杨总镖头的那个刺客。”

“是他!爷爷的手也是他斩断的?”

何肆点点头。

“你没受伤吧。”杨宝丹第一时间不是想着爷爷谢宝树已死,爷爷断臂之仇得报,而是些担心何肆身体,听老赵说,那谢宝树,有些厉害的。

“好着呢。”何肆报喜不报忧,他只是一时半刻弊病不显,之后总会有所积累清算的时候的,不过明日事明日愁。

杨宝丹绕着驽马左左右右转了两圈,将何肆好生观察一遍。

她柳眉蹙起,“你的左手受伤了?”

何肆摇摇头,“就是一点小划伤,都快结痂了,得亏大姐头你眼尖,不然还真别我吹牛吹糊弄过去了。”

何肆并不遮掩地抬抬手,他的左臂倒是暂时止血了,祛除断水剑意之后,血肉在霸道真解的运作下,自然咬合在一起,从外表上看,不过一道未曾痊愈的伤痕而已,看着不深,也没多么的触目惊心。

杨宝丹怎么也不会联想到何肆这条左臂就在刚才险些被那谢宝树斩断。

她却仍是有些心疼地问道:“痛不痛啊,那人很厉害吧?”

何肆如实道:“是挺厉害的,不过没我厉害。”

“哼,你厉害死了。”杨宝丹一仰脖子。

见到何肆勉强算是“完好无损”的样子,杨宝丹也是彻底散去担忧,转头揶揄道:“手都伤成这样了?不会是勉强从敌人手下逃脱性命,然后还在我面前冲大头吧?”

何肆见杨宝丹这副姿态,忽然就想吓唬吓唬她,装作一副受不了这污蔑的样子,当即从腰间掏出三枚血食,摊手道:“喏,请大姐头过目,那谢宝树一半被我吃了,还有一半留作了干粮,我算是个勤俭持家,会过日子的小老弟吧?”

杨宝丹直接炸毛,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怒道:“你怎么又吃人啊!”

何肆有些恶趣,若是让这丫头知道他爷爷也吃过血食,会是个什么表情?

算了,这事就不告诉她了。

何肆脑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其实这世道,又有几人不吃人呢?只是有的人吃人含蓄隐晦,有的人吃人光明正大。

而他就是为人唾弃的后者,是邪魔外道。

何肆忽然有些佩服自己,虽然他没有诗才,但这一番大白话的感悟也同样鞭辟入里、一语道破啊。

何肆收回血食,却好似邀功道:“我先是断了他左臂,帮杨老爷子报了断臂之仇,再是一刀捅穿了他脑壳子,最后才吃了他,这可比挫骨扬灰解恨多了。”

杨宝丹知道何肆心里其实惦念着爷爷,心下感动,却是嘴硬道:“你就是想吃人,别找借口,而且爷爷断的是右手,你断他左手干什么?”

何肆促狭道:“哟呵,大姐头这会儿能分得清楚左右了啊?”

杨宝丹一脸羞红,张牙舞爪,“你要死啊!”

何肆不和她打闹,直接翻身上马,“驾!”

他一抖缰绳,扬长而去。

杨宝丹无处使怒,只得是快速跑回红鬃马边,骑马追了上去。

“好你个朱水生,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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