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钎悠悠醒来,头痛欲裂,侧边一灯如豆,微弱的灯光照亮边上一小块区域,想坐起身来,腹部的绷带和剧烈疼痛让朱先钎忍不住呻吟一声。
“上校,您醒啦”,黑暗中传来一声喜悦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走到床前,将油灯拧亮,明亮的光线让朱先钎忍不住闭上眼睛。
“这是哪里,我是谁,我怎么了”?朱先钎喃喃自语道,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痛感,一如数年前第一次受伤后醒来。
“吉人自有天相,上校您终于醒了,您现在在仁川港海兵医院,现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边上的声音继续问道。
“上校,要喝点水吗”?边上的声音还在问。
“嗯”,朱先钎闭着眼睛回道。
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边上的声音继续说道:“上校,我先帮你坐起来”。
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年轻的海兵认真的帮着自己起身。一番简单的斜靠动作,痛的朱先钎一头汗,简单的喝了几口稳水之后,才发现自己嘴唇干的很厉害,四肢无力。
低下头一看,发现自己腹部被来回缠了十数道绷带,难怪自己行动受限。
“现在是几号了”?
“回上校,现在是9月12日凌晨五点,您已经昏迷了三天了”,我先去请医官过来。
朱先钎勉强摆了摆手,说道:“早上会有医官来查房,不用麻烦了”。
年轻海兵看朱先钎没有继续的意思,就不等发问,就开始噼里啪啦的说起朱先钎昏迷之后的事情。
当日,烈阳舰第三次中弹,火控舰桥内人员伤亡过半,指挥舰桥内军官尽数被打倒,只有操舵手躲在舵盘后面幸免于难。
朱先钎马上追问舰上伤亡情况,年轻海兵表示只知道舰上有多名军官阵亡,其他的不清楚。
接着又继续开始讲下去,尽管烈阳舰上甲板多次中弹,不过动力未受损伤,成功的进入月尾岛火力范围。
在剩余三舰转向东北以后,北虏的六艘雷击舰在追赶中,畏惧月尾岛炮台火力,于是依仗21节的航速,准备绕道北部进行阻拦。
结果在绕道转向后,被埋伏在月尾岛北部的两艘铁甲舰逮个正着,一千米左右距离上,4门300毫米主炮、外加数十门速射炮连续开火,六艘雷击舰当场被打沉三艘,重伤一艘,剩余两艘在匆匆发射鱼雷后返回,没有对第一舰队造成任何影响。
从朱先钎捅了马蜂窝开始,到声势浩大的追击戛然而止,史称“九九夜袭战”就此结束。
按照海兵们私下里流传的信息,这次夜间突击战,第一舰队炮击摧毁北虏宁海号一等巡洋舰、击沉齐海号二等巡洋舰,勇字级雷击舰三艘,重伤两艘二等巡洋舰、一艘勇字级雷击舰,己方雷炎舰战沉,烈阳舰、雷鸣舰重伤,从战果上看大明水师大获全胜,连着这几天北虏和倭寇的战舰都没有到月尾岛。
因为一直没有凤阳舰的消息,舰队里面开始胡乱猜测起来,为此第一舰队还专门下发通知辟谣,凤阳舰回国带援兵去了,还是止不住舰队和仁川营海兵的谣言,为此,年轻海兵还专门请教朱先钎,凤阳舰是否战沉的问题。
得到朱先钎否定的回答后,年轻海兵长吁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佛祖保佑我大明万胜”。
听着年轻海兵又急又快的介绍后,朱先钎有点适应不了,闭上眼睛慢慢听,很快又昏睡过去。
恍惚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人还没进屋,就听到朱大志朱医官的声音:“朱舰长醒过来了吗”?
随后,朱大志带着数个医官,拿着若干器械药品一起走进来,带进来的初秋寒气让朱先钎不禁哆嗦一下。
看到朱先钎睁开眼睛,朱大志发出爽朗的笑声:“我就说嘛,远洋命大福大,不会有问题的,你看现在不是醒过来了吗”!
到了朱先钎面前,熟练的举起速射炮口径的手电筒,先检查眼白、舌苔,然后是心跳脉搏,紧接着几个助手一起动手,解开朱先钎的绷带,检查伤口情况。
朱先钎低下头看去,左腹部侧面有一条近二十厘米的伤口,被已经变成黑色的鱼肠线缝的密密麻麻,底下依然是一根导流管。
朱大志看朱先钎低头看伤口,满意的说道:“远洋,怎么样,缝合手艺你还满意吗?这伤口清理、缝线可是我朱大志亲自做的,可是英吉利最流行的缝合方式,保证伤口恢复以后看不出什么大碍来,哈哈”。
“对了,远洋,从明天开始,你要坚持下地走动,否则要是肠粘连就麻烦了”,朱大志扭头对朱先钎说道。
“你们都仔细看看本大医正的手术效果,什么感染发炎、并发症、尿路感染,通通没有”,朱大志得意的摸着小胡子,对着助手们说道。
一时间众人阿谀之词不绝于耳,什么华佗在世、杏林国手、扁鹊亲自下场也不过如此,让朱先钎闭上眼睛也不胜其扰。
“伤口看完了吧,再消炎一次,包好绷带”,朱大志指挥众人开始忙碌,然后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等屋里人都被赶走了,朱大志脸色马上垮下来,对着朱先钎恶狠狠的说道:“你小子不要命啦,这都是第几次受伤了”?
“刚送进来,肠子都流出有小半盆了,要不是舰上有得力的医疗兵知道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光体内感染就会要了你的命。舰上通讯也机灵,炮战一结束就联络岸上,我听到消息,没等烈阳舰靠岸就过去了,直接在舰上用酒精给你清洗肠子,处理伤口,还好是块弹片侧着划过去,没伤到内脏,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不是还有大志兄吗”?朱先钎勉强笑着说道。
听了这话,朱大志顿时勃然大怒:“你小子以后不要老想着出风头好不好,第一舰队有这么多铁甲舰、巡洋舰,这么多高官、舰长,就你烈阳舰吨位最小、炮管子最细,反而最爱出力,每次都是强出头,然后把自己搞的全身是伤”。
“大家要一直这样困守孤港,迟早都会一起耗死在这里,老哥,能不死我也不想死啊,如果老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朱先钎缓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