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继续分析时候,肚子又开始不争气的咕噜起来,朱先钎刚刚回来,宿舍里啥都没有,决定出门到食堂去转转,看看能不能觅点食。
刚到楼下,就见到远处的路灯下,有个苗条的身影,拿着一叠东西已经转身往回走,按照朱先钎超群的视力,好像、大概、貌似、应当是那个谁。
“那个,请问是”?朱先钎挠了挠头,还是忍不住招手大声问道。
远处的身影听到朱先钎的声音,慢慢转过身来,昏黄的路灯下,不是郑秀竞还能是谁。
朱先钎的心口不争气的猛跳,就好像战舰准备开火前的忐忑不安,又好像心中最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一样,心中欢喜的不得了,手停在空中,就是嘴巴干涩的很,说不出话来。
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
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
还是郑秀竞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小朱教务长,你在宿舍啊,刚才看你宿舍里面没开灯,以为你不在,刚准备回去”。
“在的,在的,就是没开灯”,朱先钎终于想起来把手放下,结结巴巴的回道。
“不请我到你宿舍坐坐吗”?郑秀竞一边走过一边问道。
“哦,快过来。啊,荣幸之至”,朱先钎欢喜的边胡言乱语,边在口袋中翻找钥匙,就连钥匙插到钥匙孔里手都在抖。
等打开灯,屋子里乱糟糟的模样让两人都皱起了眉头,朱先钎很不好意思的搬开桌前的椅子,发现上面全是灰,刚想用袖子擦一下,又觉得不好,连忙把床上压出人形的铺盖卷收拾好,请郑秀竞坐到床边。
郑秀竞笑着摆摆手说道:“这就是男生宿舍吗,我还是第一次来”。
朱先钎额头见汗,尴尬的回道:“不好意思,远航刚刚回来,也没收拾,让你见笑了”。
“哦,对了,给你倒点水吧”,朱先钎一摸竹编外壳的水壶,轻飘飘的,一点水没有,“啊,我去水房打点水来”。
“不用了”,郑秀竞还是笑眯眯的说道:“小朱教务长,你远航刚回来,估计事情特别多,别忙了,和你说几句话我就走”。
朱先钎一个立正,然后傻乎乎的拎着水壶,略带失望的说道:“不是来看我的啊,嗯,阿秀,你先说”。
郑秀竞看着年轻的海兵上校,像准备挨训的学生一样站的笔直,手里还拎着煞风景的水壶,手捂着嘴,压住笑意,然后说道:“小朱教务长,是这样的,你今天还给我的资料里面,有一叠文件”,郑秀竞边说边拎起手中厚厚一大摞大信封,女孩子家家手小抓不住,用粉色的丝带扎的紧紧的。
朱先钎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不是说过,远航中间给你写信吗,可惜停靠的地方都是西方蛮夷之地,书信邮寄太贵了,我想着干脆回来一起带你”。
“是这样啊,不过,小朱教务长,你看过给女生写信,里面都是各种论文吗”?郑秀竞扬声问道。
“啊”?
朱先钎拎着水壶一个箭步,冲到郑秀竞面前,拿过用蝴蝶结而不是水手结扎好的信封,手忙脚乱的拆开一看,第一封,“朱氏回旋法——论海上人员落水的一种救援方法”,第二封,“舰型与航速的几点讨论”,第三封,“远程射击弹道计算简便方法及建议开设弹道计算学科的必要性——出访意呆利里窝那海兵军官学校有感”,第四封,“论远程后勤船只的使用方法”,一封封翻过去,全都是朱先钎在长江舰上撰写的论文,原本准备回来投稿用的,不知怎么回事与给郑秀竞的信搞混了。
朱先钎脸上唰的一下红起来,就连五个半月的海上风吹日晒后变得黝黑的面孔都能看出来红红的一片,原本还想着高个子海兵上校黑黑的面孔,其实自己黑的和对手差不离,只不过人么,看自己总是往好的方向想。
“阿秀,是这样,不是你想着那样的,是这样的”,朱先钎结结巴巴的回道。
“傻瓜,你不能放下水壶再说吗”?郑秀竞目光流转,在明黄的灯光下,看起来娇艳无双。
朱先钎不禁想起一个笑话,灯下看美人,千秋绝调语。此处换为灯下看好汉,又是千秋绝调语。灯下看美人,加一倍袅袅;灯下看好汉,加一倍凛凛,反倒让自己不这么紧张了。
“阿秀,是我昏头了,把给你的信跟自己写的论文给搞混了,信都在办公室,要不你等一下,我先去办公室拿回来。我跑步很快的,耽搁不了几分钟”。
“说你是傻瓜,你真是傻瓜,只要看到你平平安安回来,只要知道你心里还记得我,信什么的还重要吗”,郑秀竞站起身来,看着朱先钎说道。
“你都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没你的消息,特别去年在报纸上看到长江舰在台湾海峡那边遇难,我魂的快吓没了,那几天,天天哭红了眼睛,小姐妹们都在笑话我,你这个傻瓜也不知道来个信什么的报个平安”。
“我想着发电报给都督府和大学堂,你们应当都知道了,我在信里也写了”,朱先钎避开女生的眼神,尴尬的回道。
“你这傻瓜,写的信也不及时寄回来,害的人家白担心一场,你说,准备怎么补偿我”,郑秀竞发完小脾气,接着问道。
“嗯,要不你陪我去办公室去把信拿回来”。
“傻瓜,我才不陪你去呢,下午大哥来看我,他一走我就整理你归还的资料,忙乎到现在,饭都没吃呢”。
“等等,你说什么,你大哥”,朱先钎突然听到这个词,小心脏不争气的扑通扑通猛跳起来。
“是啊,我大哥叫郑秀彬,现在是福建镇守府第32巡防舰队的副指挥官,这次来京师公干,原本他下午拜访一下教务处,了解一下今年海兵学员分配的事,刚好提前点时间来看看我”。
“蛤,大舅子要找我开会,怪不得王教务长下午通知有个会”,朱先钎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大舅子这个词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