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象在庐江被李术意外杀死后,长水校尉种辑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焦仲卿的上线,仍旧维持着天子—孙策这条线的运转。
对于严象的被杀,曹操态度很是暧昧,并未因此中断与孙策约定好的结亲事宜。
于是,曹孙两家诸侯之间,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孙策唆使李术杀了曹操委任的扬州刺史,曹操不但不怪罪,还继续派人前往江东与孙策结亲。
从这一点上,足以证明曹操对于严象效忠程度,以及效忠的对象是谁,心里是有疑虑的。
当然,曹操是怎么想的,对焦仲卿来说并不重要。
焦仲卿关心的只有如何杀死孙策。
目前,他明里的身份是庐江小吏,李术的下属;暗里的第一个身份是种辑的下线,负责给天子与孙策传递消息;暗里的第二个身份,则是复仇者联盟的话事人,负责联络所有对孙策有仇很的人和势力,筹谋着对孙策发动致命一击。
同时为两条线奔走,让焦仲卿忙得脚不沾地,常常十天半月回不了一次家。
好在,家里状况安好,老母和妻子并未如梦境中那般,一见面就掐,虽然还是有些相互看不顺眼,但看在即将出世的孩子的份上,老母目前比较克制。
这让焦仲卿大松一口气。
能够放心地前往庐江城郊,去见一个大美女,而不必担心后院起火,重蹈梦境中的悲剧。
这个美女,就是采桑女秦罗敷。
一说到美女,这个时代的人脑海里立马就会浮现出貂蝉的名字、以及从古流传至今西施和王昭君。
不过这三位绝世大美女都是宫廷美女,于普通百姓而言,犹如被云层遮蔽的明月星辰,只闻其名,无缘得见真颜。
秦罗敷就不同了。
秦罗敷是生活在乡村之间的民间美女,她的美远近闻名,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是普通百姓看得见的美。
虽然秦罗敷居住的地方距焦仲卿并不远,但焦仲卿此前并未与秦罗敷有过交集,只是在梦境里听说过后者的美名,毕竟庐江府还是蛮大的,他平日里也没时间闲逛。
梦境里,母亲和刘兰芝闹掰的时候,曾说“东家有美女,自名秦罗敷”,做到这个梦的次数多了,焦仲卿也就对秦罗敷这个名字上了心。
不过他并不认为秦罗敷有多美丽。
在他心里,妻子刘兰芝才是永远的白月光,为了能如愿娶到刘兰芝,他甚至拒绝了老师蔡邕的女儿蔡琰。
蔡琰可是个博学多才的知性美少女。
但焦仲卿并不后悔。
在他看来,如花似玉的妻子娶一个就够了,没必要学那些世家大族,达官贵人,娶很多妻妾。
焦仲卿来到秦罗敷家的时候,她正在自家院子里,背对着门口,擓着竹罗,拿切碎的桑叶丝喂蚕。
她下穿浅黄色的裙子,上穿紫色的短衫,举手投足间,窈窕有致的身段散发出青春逼人的魅力。
饶是焦仲卿见多识广,阅美无数,在看到秦罗敷的第一眼,也一下子呆住了,停下脚步,下意识的扶正包头的纱巾,端正自己衣冠,心理一阵激动。
如此美丽又温柔的少女,用来当接头人,确实是…
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啊。
看来为了偷袭许都,孙策也算下了血本。
上午的太阳透过树叶间的间隙,明媚的洒在穿着浅黄色裙子、紫色短衫的罗敷身上,星星点点光晕中,伊人身姿摇曳,三千青丝轻拂,光是背影就格外撩人心弦。
只看了片刻,焦仲卿就生出许多正常男人应该有的念头,甚至连两人将来的儿子名字都想好了,全然忘了自己坚持了将近二十年的信仰——此生唯爱刘兰芝一人。
他不由得的走上前,拱手行了个礼,打断了秦罗敷专注的工作,“敢问姑娘,可是秦罗敷?”
“正是小女子。”
秦罗敷闻声回身,屈膝盈盈一礼,抬起眼帘看向焦仲卿。
“敢问姑娘年岁几何?”
“二十不足,十五有余。”
根据双方之前约定好的接头暗号,下一句应该是焦仲卿说“姑娘可否愿意同我乘马出游东南”,然后秦罗敷回一句“人在深闺(宫),哪得自由”,双方接头成功,进入房间,开更深入的交流。
但是焦仲卿张口就来了一句:“唔…姑娘可意嫁我为妻?”
听见这话,秦罗敷一下子就愣住了。
眨了眨清澈的眼眸,怔在原地,接不上话来。
她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小吏正是她要找的人。
但这个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两人四目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阵默然。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焦仲卿拍了拍额头,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回事,看见秦罗敷这样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青春美少女,就乱了心神,脱口说出这么一句轻浮无礼的话。
而且,奇怪的是,他这句话还说的还非常流畅自然,就仿佛在另一个时空,已经说过了不下千百遍。
难道说,自己真是这样的好色之徒?
焦仲卿一时间有些茫然。
人总是在某一个时刻,对自己突然有所了解,焦仲卿此刻就是如此。他本以为自己是一个专一且深情的男子,这样的认知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年,结果到头来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花公子?
巨大的认知落差,让焦仲卿尴尬之余,还有些难以置信。
见焦仲卿傻愣愣杵在那里发呆,秦罗敷莞尔一笑,微微抬手屏退了从里屋冲出来的几名黑甲卫士,只留两个人在院子里,娓娓说道:“君何出此言?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我的夫君在东方做大官,出巡的时候千骑随从,威风凛凛走在前头…”
闻听此言,焦仲卿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他凝望着犹如一朵出水的莲花,香远益清的秦罗敷,按照种辑此前的交待,将一条标记了江东—许都沿途各郡县军事布置,守将信息,许都城中地形图,以及一条记载了策应官员名单的锦绢交给了她。
而后,接过她递来的一条丝帕,打开来扫了一眼,又交流了几句,拱手匆匆离去。
焦仲卿走后,秦罗敷展开锦绢,只见策应官员名单上赫然写着:国舅董承、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凉州刺史太守马腾,太医吉平,及豫州刺史刘备—也就是奉衣带诏一起密谋诛杀曹操的主要人员。
秦罗敷脸上一阵雀跃,再三确认信息无误后,将锦绢及地图交给一名亲信,今他即可过江,去报孙策。
这次见面之后,秦罗敷与焦仲卿就建立起了孙策势力与朝中董承势力的纽带,二人时常见面,互传信息。
这条纽带,瞒过了曹操的耳目。
——至少,秦罗敷和孙策都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孙策觉得自己偷袭许都的把握大增,便时常在部将面前放狠话,说要“趁袁曹相持于官渡,奇袭许都,奉迎天子入东南”。
与此同时,曹操派来江东迎亲报聘的使团也路过庐江,郭嘉暗藏在迎亲使团中密使,也成功地联络上了一心想为陆康报仇的焦仲卿。
焦仲卿随即按照李术的意思,转手将从种辑处获得的“衣带诏”名单和孙策欲阴袭许都的消息,交给了郭嘉派来的使者。
唯一截留下来的信息,只有孙策接下来的动向。
“孙策袭许”消息传到曹操军中,军中诸将都十分惊恐,但郭嘉却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说:“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於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于是曹营众将纷纷大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