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电话还在不停的震动着,林岑不顾王鲲的阻拦,跑过去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传过了吊儿郎当的男人的声音。
“你特么的接电话啦!老子告诉你,这三天你不接电话,老子就打爆你电话。告诉你,只给你三天时间,过了这三天,老子特么的打爆你的头!我可知道在哪儿找到你,孙子哎!”
林岑喘着气,问道:“你谁啊?”
“呦,”电话对面能隐隐约约的爆出一阵调笑,然后那个粗俗的男声又穿了过来:“跟老子玩儿打错电话这招?去你大爷的,老子出来追债的时候,你特么还没断奶呢!我再跟你讲一遍,按短信提示,把钱打过来,今天还是一万,明天可就一万一了,听明白没有!”
林岑唰的脸就白了,对面把电话撂了,她也不用再追问。
“你借高利贷了?”林岑颤抖着声音问道。
“没有,”王鲲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说道:“是网贷。”
“那有什么区别?!”林岑简直不可思议,她说道:“学校里说的那些网贷、套路贷骗局,咱们还要给学生们组织上课,你竟然去借?!你疯了?!”
王鲲捏着拳头,扁平的指甲陷阱肉里,他的脑袋上上下下无意识的抖动着,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半晌他才说道:“我不跟朋友借钱,我不想被人看不起……”
林岑克制着自己要发出嗤笑的冲动,认真的说道:“过分自尊是一种病,你知道么?”
王鲲反倒笑了出来,他向上四十五度抬起脸,盯着林岑,咬了咬嘴唇,摆动的脑袋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是在认错,还是在发泄。
“到底借了多少?”林岑问道。
“十万。”王鲲泄气的回道。
“为什么?”林岑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有必要么?你想要干嘛?!”
“之前借的姐姐的钱,我们也要还吧,每天都是在往外出钱,房租!水电!人工!你去店里看过几次?除了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能给我什么支持!”王鲲突然怒了,但还是将声音克制在了合理的范围,因此额前的青筋也爆了出来。
林岑显然是觉得一头雾水,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我一早就跟你说了,我不适合做生意,也操不了心。你要是开培训机构让我去当老师,我给你呕心沥血!你非要搞个什么餐饮,说要挣快钱,那我有什么办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你这么说有意思么!”
王鲲搓了搓脸,平息了一下,回道:“我不想说这些了,现在是需要解决问题!”
其实从林岑的认知里,十万块并不算什么,她常常说她不懂做生意,其实她最不懂的其实是钱。钱多的时候不觉得钱多,钱少的时候也不觉得钱少。因为她从小长到大,根本就没有建立起对钱的真正感知。
林岑是个养尊处优的女孩儿,生活里几乎很少会出现因物质缺少而带来的伤痛。她喜欢的衣服、玩具都会得到满足,哪怕是旅游地,只要是有时间,她都能被满足。
与此同时,在这样的生活里,父母也在言传身教着勤俭节约和挣钱不易。
这一切培养了她的较低的物欲,她不会过分的夸张,但在一定范围内,她只是喜欢自己喜欢的,并且总能得到。
虽然从林父林母身边搬走了之后,林岑时常抱怨自己穷,但却并没有真正体会过穷。
十万块,对于林岑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她虽然没有,但她如果开口,拿到十万块并不难。
但她此刻却非常的焦虑,她焦虑的是王鲲的态度,焦虑着他的不成熟与激进的野蛮碰撞将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我不可能去找冯楠借了,她现在自己的生活都一团糟。找其他人我也开不了口。”林岑说道:“我只能去找我爸妈去拿,要不然你就去找你姐姐,这件事必须要尽快划上句号。”
王鲲又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说不,但又说不出来。
“总而言之,绝对不能再出现拆东墙补西墙的情况了,外面的这些钱,你给个准数!连本带利到底多少,我们一次性搞定。”林岑压下让王鲲关张大吉的冲动,担心会引起他的反弹,换了个说法:“其他的等这件事搞定再说。”
林岑走上去,把王鲲从沙发上拽起来,用力拍打着他的背:“你振作一点儿!不要这么颓,一会吓着妈。十万块钱买个教训,对我们的人生来说这笔学费不算贵。”
王鲲心中一惊,很是惊讶林岑竟然会这样跟他说。
孩子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父母的心,尽管林岑什么也没有跟郭兰说,但郭兰还是很敏感的感觉出了不对劲。
她在林岑出门前,抱着孩子小声的问着:“你们没事儿吧?”
林岑深深的看了一眼郭兰,露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笑脸,回道:“没事儿,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可能会稍微晚点儿回来。”
王鲲在他们身后沉默的换着鞋子和林岑一起出了门。
“你今天跟那个死命打电话的人说一下,最迟明天就把钱都还了。”林岑坐在副驾驶里,抓肝挠心的焦灼着。
“没用,”王鲲打着转向灯,眼睛盯着前方,回道:“钱不到位,说什么都没有。”
“不行,我心里不安,要不我早上请个假,回去跟我爸妈把钱要来。”林岑指了指前面说到:“你在前面把我放下来,我打车回去。”
王鲲并没有停车,他看上去非常的犹疑,也很挣扎,半晌说道:“别请了吧,今天开大会。晚点没事儿。”
林岑扭头看了看王鲲,感觉到他的纠结,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气。
她很想告诉王鲲,放下他的敏感,不要跟生活去赌气。但是她最终没有开口。
其实林岑也很无措,也很紧张,但本能的她觉得不能吵不能闹,她敏感的觉得王鲲已经在情绪的边缘了。无论如何,她要帮他,谁让她这么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