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谈话内容在恒昱祺的受益下,也摆上了皇上的案头。
恒昱峥的脸色不太好看。
峦编修一事在之前,他只当是曹尚书爱惜此人,再加上此人当了状元,邀请老母和哥哥来京,结果路上遭遇不测之事是真,对这个状元也有点儿怜惜之情。
可是后来,却被狠狠的打了脸。
但是再打脸,也是皇上自己钦点的状元,金口玉言的,不能说收回就收回。本是就想把这状元扔在翰林院让他自生自灭以后不再重用罢了,谁知道如今又要闹幺蛾子。
不过这样也好,抓个把柄,找个由头,把他直接贬了才能除却心里这口恶气。
元清潭看着皇上有些阴沉的脸,笑着把那一叠纸都收了起来,“皇上不必为这些事操心,只是可惜了曹大人,原本晴明却沾染了不该沾染的。”
“可见朕的峦编修能力甚大啊。”皇上冷笑,“为了保证自己的好出身不被牵连,杀了恩人,害死兄弟和母亲;为了得到曹尚书青睐,设法引得那曹姑娘对他一往情深,真是机智过人,手段狠毒。”
元清潭倒了一杯冰沁的桂花糖茶端过去,“皇上不要为这些小角色操心了,今天战报臣也看过,唐显征夫夫二人屡屡立功,皇上应该想着要如何嘉赏才是。”
之所以直呼其名,是因为唐显征夫夫在京中并无官职,所有行动皆隐藏在暗处。他为恒昱峥恒昱祺兄弟俩培养暗卫,□□宫中死士,收集消息埋藏暗桩,着实立了大功。
若是旁人,手中有这些权利却没有官职,就等于并不直接为皇上使用,坐在帝王座上那人早就该惊慌了。
但是唐家夫夫对这兄弟二人来说,已经如同十分亲密的长辈,就连太上皇和太后,见了这夫夫二人都要谦逊半截。
虽然没有官衔,却也让这二人在市井之中隐藏甚好,用名医和商贾的名号,加上一个当年的状元如今的钦差唐无忌,安安稳稳的在京中落户,谁也没有去怀疑过。
“如何嘉赏……”皇上喝光糖茶,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赏他个徒弟媳妇儿如何?”
元清潭忍不住笑起来,“皇上这是什么嘉赏?”
“朕只是觉得,朕那兄弟,过的实在是太逍遥了,不给他添点堵,朕这心里啊……都不踏实!”想着那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游船,他就气不爽。
“皇上!”元清潭叹了口气,轻声道:“就算你不捣乱,我看阿福的这段情路也不好走,何必招他生气呢?”
恒昱峥想了想阿福那一副生怕自己喊漏他身份的紧张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算了算了,朕与他计较什么,朕还有事要求着他去办呢,可不敢得罪他。”
第二天恒昱祺进宫,得知皇上要拜托他去做的那件事,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皇兄,哎呀……万一被澜澜知道,我就死定啦!”
“所以朕给你个借口啊,不过就是耽误几天时日罢了。”恒昱峥板着脸,不开心的样子。
恒昱祺还在犹豫。
元清潭笑道:“王爷,皇上只是想让你拖延几日,容我们找出破绽。那云羌已经步步紧逼,若是真的逼到那一日,就算王爷您再如何不愿意,怕是也躲不过被指婚。就算那女子不为正妃,但是你觉得重公子能容忍你悄无声息的娶了别人家女子做侧妃这件事吗?”
关于重涛,他们知道的已经很多了,包括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
皇上当初因为这句话黯然神伤了许久,身在帝王家,本身在这种事上就极少有自由选择。
而那秀才,也是因为当初得到恒昱祺的承诺,才会放下担忧,愿意在一起的。而且恒昱祺到现在都未曾与对方说自己的身份,也是有着很大的忧虑。毕竟还未进京就听到自己或许可能备不住要娶一个云羌公主这件事,怎么解释怕都解释不清了。
“就这几天,还希望皇上与元大人能赶紧拿出对策!”恒昱祺咬牙切齿,心中却虚的扑通扑通狂跳。
“要在宫中呆几天?”重涛一愣,“几天?很久吗?”
“也是要商讨对策,不止我,所有参与这件事的大臣们都去了,皇上也是怕走漏风声,才这样做的。至于几天……应该也没几天吧,十天半个月就撑死了。”恒昱祺抱着他家小秀才,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每次都是只要他一离开小秀才身边儿,小秀才必定要出事,好几次了,不是暗杀就是暗杀。如今他们在唐府,暗杀是不会发生了,但是……
他还是觉得不安。
“哦,这也是大事,你要带小八小九一起去吗?还有,我一直想去见见方白若,你答应了的。”重涛捏了捏恒昱祺的脸,察觉到他十分不开心,只当是因为离开自己身边的缘故,还小小得意了一下。
恒昱祺摸了摸重涛的背,摸到一条浅浅的疤痕。这道疤痕在冰玉丸的作用下早晚会消失,就算是现在也只剩下淡淡的粉色痕迹,但是小秀才却因为一直没能好好休养,身体一直不好。
恒昱祺深吸了一口气,把人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了半天才松口,“真舍不得走!”
重涛哈哈大笑,伸手拍他,“别闹,国家大事呢,等你回来想如何亲就如何亲,我又不会拒绝。瞅你这脸,又不是生死离别。”
“别把死挂在嘴边!”恒昱祺用力抹了把脸,“你收拾一下,我们午饭后就去看那方白若。”
方白若居然就在唐府!
带着小安,跟着恒昱祺穿过唐府弯弯绕绕的小路,院子,游廊,花园,终于抵达到了一处院子。
院子看上去很偏僻,但是位置却十分不错,周围花丛隐映,有一条人工小河穿过院子,蜿蜒而去。
守在门口的小厮打开院门,院子里面干净利落,鸟语花香。
方白若就在小河边的树荫下面,躺在凉椅上,手中握着一本书垂落,似乎是睡着了。
“方爹爹!”小安挣脱重涛的手,哭着扑上去。
方白若在梦中惊醒,诧异的坐起身来,就看见一穿粉裙子的小姑娘扑过来。
“丫宝!”他自己也惊呆了,没想到有生之日还能见到丫宝,眼泪刷的落下来。
恒昱祺拉着重涛的手,远远站着看着那俩人抱在一起哭,侧过头低声道:“那方白若经过师娘调理,身体好了,平日里也能走几步路了,而且确实长相不俗,怪不得会让那崇王一时倾心。”
说完,方白若回过神来,扶着小安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行礼道:“白若谢过重公子,谢过唐公子。”说完就要下跪。
“免了。”恒昱祺手掌翻扶,掌风把方白若虚托了一下,让他跌坐回凉椅上。然后拉着重涛走近。
重涛与方白若谈了许久,最后谈到小安的时候,方白若苦笑,“小安已经懂事,若是只有我让他忘记那段往事,怕是……”
是的,小安已经十多岁了,就算再如何,也明了自己真正的父亲是谁。
“这件事让小安自己定夺吧。”重涛让小安进来,看着他红彤彤的双眼,直截了当的问道:“小安,你在我身边半年得有了吧?”
小安点头,拽着方白若的袖子有些不知所措。
“那你知道你的生父是谁吗?”重涛又问。
小安的唇瓣颤抖两下,小脸刷白,惊慌失措的看向方白若,噗通就跪下了,“小安真正的亲人只有方爹爹,如今又有了重公子,小安已经心满意足了。”
方白若擦去眼中湿痕,沉声道:“从今天起,小安没有方爹爹,不知生父,只有重公子,可做得到?”
小安不明所以,一双眼睛睁的老大,水汪汪的看向方白若,“爹爹不要丫宝了吗?”
方白若摸了摸小安头上的两个小包子,挤出笑容,“若是,若是能躲过这次灾祸,我就去寻你一起生活。若是……那小安就只认重公子,懂了吗?”
小安毕竟是在很苛刻的环境中成长,后来又跟着方白若四处躲藏奔波,心智早就成熟。如今听到方白若这番话,泪水止不住的流淌,“是那人来找爹爹了吗?他是不是不会放过爹爹?”他口中的那人,就是崇王。
“他除了自己,能放过谁呢?小安,你要记住……你是重公子捡到的孤儿,之前是个乞丐,得重公子垂怜如今有了名字身份,切不可任性。”
小安抖得不行了,原本想忍住,但是终究是小孩子,嘴巴一咧就嚎啕大哭起来,“方爹爹不要小安了吗?小安不要你离开!”
安抚了小安半天,终于止住了哭声。
小安郑重点头道:“从今往后,小安,只有重公子……若是,若是方爹爹能躲过这次灾祸,一定要去找重公子。”他勉强说完,又扯出一抹笑来,“爹爹与重公子应该还有话要说,小安,小安先出去了。”说完,捂着小脸儿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外面有小厮哄着,不会出事。”重涛安抚道,“只要小安这边自己愿意,皇上也不会对一个小孩子过多关注。到时候让小安回去平阳县,学一些管账的本事,到时候也是我的助力。”
“谢过重公子,不知重公子此时前来,除了安排小安这件事,应该还有其他事吧?”方白若双眼通红,看着重涛。
重涛看看恒昱祺,恒昱祺点头,道:“希望方先生能出来,指认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