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静和郝筝不说话,可郝宝贝却不想这么放过她们。
“我也没说不让你们去看啊,你们再过三四天等她们高考完了再去不行吗?医院里有我爸和我大爷,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还能害我奶是怎么的?要是因为去的人多而让我奶有个闪失,这责任谁负?”
想去医院诉苦也得给你们机会,只要盯住这几天,等到马意和刘艳高考过后老太太恐怕也熬不住了,想说也没人听了。要是万一正在你们闹时老太太没了,看你们怎么解释。不怕背上气死母亲的骂名你们就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
郝宝贝说到最后反而不着急了,想去就去好了,她们都不怕出事她怕什么?
郝静和郝筝目光微闪,相互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了。
郝宝贝说话虽然不客气,但她说的也对,要是真闹到老太太那,老太太一气之下没缓过来那口气,错的就是她们,她们所要背负的就更多了。
她们是不想再说了,可刘艳却不干了。
先头在医院里听到郝老太太说要郝宝贝照顾她,她还不以为然,认为自己以后出国了不用她来照顾她,说不定她混好了还能回来炫耀一番。后来又听到郝老太太说要大舅几家出钱让她出国学习,而几人也没反对,她还高兴了半天。可是回到家后就不一样了,先是郝宝贝不承认听到郝老太太说的话,后来就是郝老爷子改变态度不再帮她,到现在连她妈都给说服了,这一连串的变化让她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可是眼看要到手的钱没了,她再不说话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虽然大舅几家也给不了她几个钱,可现在对于她来说一分钱也是好的,多一分是一分,都是她的钱不要白不要。
“不去医院也行,可过几天就要高考了,考完后我就要出国,我姥姥可是说了,让你们几家给我一家凑点。大舅,我也挺难的,在国外不比国内什么都得花钱,没钱我怎么生活呀?”
刘艳说完又看了看郝宝贝,怕她当场发飙,见郝宝贝瞅都不瞅她一眼,这心里又开始憋屈上了。
她连看我了一眼都不愿意吗?是不屑一顾还是什么?她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总是看不上我,我到底哪里比她差?
不,我比不上她,她太优秀了,优秀的想让她去死。
刘艳看着郝宝贝的眼神中不知不觉带上了仇恨,郝宝贝若有所感,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瞥向郝筝,眼带寒冰。
刘艳眼神一缩,在这一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赶紧向郝筝看去。
郝筝正注视着刘艳,眼里的愤怒和懊恼还有淡淡的后悔让刘艳看的清清楚楚。
刘艳知道她妈生气了,可她无法多说什么,这个时候她只能为自己考虑,如果她不争取,眼瞅着到手的钱就没了。
郝宝贝对刘艳不屑一顾,对她所说的话更是不加理会,她妈在这里,如果够聪明就会阻止她,如果她妈不说话,她也会让她闭嘴。
郝筝恨刘艳的不争气,眼前的情景对她们不利都没看出来,还能指望她什么?
郝筝想说话,却被郝老爷子劫住了。
“刘艳,你姥姥说了这些话?我怎么都不知道?老大,你听你妈说了吗?”
郝志强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志立,你听到了吗?”
郝志立也轻轻摇头,“没听见,我只听见志文哭了。志文,是有这事吗?”
郝志文抽涕着摇头,“我光哭了,什么都没听见。珊子,你听见了吗?”
向珊满脸苦涩,伸手在眼角擦了擦,“我哪听见了,要是听到了不是早吱声了吗,我一想到妈躺在病床上虚弱的连饭都吃不了,我这心……,呜呜……”
向珊借引子哭上了,甩着小手绢哭的伤心,看的屋里众人震惊不已。
高手啊!说着说着就哭上了,这眼泪流的,跟泉水似的,连酝酿情绪都不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老太太母女情深,关系怎么好呢!
郝宝贝一脸佩服地看向向珊,她妈这演技好到炸啊,不佩服不行,眼泪就来就来,都快能和夏涵所在的话剧社里的头牌相比了。
郝志文看着向珊“哭的伤心”立即上道地将人搂进怀里,也跟着开哭。
“我就知道珊子你善良,我没看错你,不愧是我郝志文的媳妇,我妈那么对你你都不怪她,你的心地真的太好了。珊子,我代表我妈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原谅她吧,她也是太爱我了,怕我被你抢走才这么做的。珊子,我以后一定对你好,比现在还要好,我郝志文发誓,这一生都不负你,拿你如珠如宝的宠着爱着,绝不辜负你。”
媳妇演戏正在兴头上,他当丈夫的得支持还得配合,这样才能妇唱夫随,生活和谐。
郝志文一番话说的向珊“感动”的大哭,哭的越来越大声,后来直接扑到郝志文的怀里抱着郝志文哭。
“志文~”
“呜呜呜呜……”
郝志文和向珊哭的“伤心”不已,大有停不下来的趋势,看的郝家众人直抽嘴角。
麻蛋!这是在赤果果地秀恩爱啊!
这个老三还真没看出来他,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先是把媳妇夸了又夸,又是把郝老太太打压他说成了是太爱他怕儿媳妇把他抢走,然后就是表决心表忠心,一大把的狗粮撒下来想不吃都不行。整场戏下来是即得了媳妇的心,又把刘艳撅回去了,即表达了爱意又让众人说不出来话,这人也太奸诈了吧!
郝老爷子无奈地看着老儿子抱着媳妇哭,心里就纳了闷了。他为人内敛,很少表达自己的意思,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呢?这脸皮也太厚了吧?屋里这么多人都视而不见,只顾抱着媳妇哭,还能要点脸不?他闺女还在这儿呢,也不怕把他闺女教坏了?
郝老爷子都无语了,还不好意思看着儿子和儿媳妇恩爱,他当老公公的也得避嫌不是?
郝志文和向珊这么一哭,刘艳也说不下去了,郝筝趁此机会赶紧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不让她再说下去。
满屋除了郝志文和向珊的哭声没有其他的声音,气的郝志文直嘀咕。
这些人怎么这么没眼色啊?也不知道劝劝?他这都要哭不下去了,还怎么装孝子啊?就不能有个人说话?
大家这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给他一顿喷。
你们在这儿秀恩爱,我们干看着还不行,还得给你找台阶下,你咋这么大脸呢?
还是郝宝贝会看郝志文眼色,她见郝志文直抬头扫视全屋就知道他爸快要哭不下去了,赶紧劝道:“爸,你和我妈不要这么伤心了,咱们该尽的孝心都尽了,也在床边伺候了,能做的都做了,甚至为了我奶咱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了,就是我奶真过不去这个坎儿了,我奶也一定不会怨你的。我奶这辈子为了你也可以说受尽了苦,她那么爱你,又怎么会舍得你伤心?你这么伤心难过可不行啊,我奶知道了得多心疼啊,咱也得让她走的安心不是?”
好么,又把郝老太太请出来挡了一回。
郝老爷子听的直心塞。
这都什么孩子这是?这孩子也忒会说了,你说就说吧,怎么还接着她爸的话茬儿又把她奶请出来夸了她爸一通啊?行,你夸就夸了,那是你爸,我们也认了,怎么还又卖上惨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郝志强和郝志立算是领教了郝志文一家子的战斗力了,不单单是郝志文两口战斗力爆表,说哭就哭说卖惨就卖惨,那瞎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听的他们都开始信以为真了,真以为他妈对他们是真爱呢!就连郝宝贝也不是白给的,看她这话儿接的这个溜,把她奶都快夸上天了,说的好像她奶为了他们付出了多大辛苦一样。在卖惨的同时还不忘把她爸也夸一通,好像除了她爸是孝子外也没谁了。
郝志文听到郝宝贝的话后抹了把眼泪,不忘也给向珊抹两把,一边擦眼泪一边暗暗赞扬他闺女聪明,会看眼色,知道她爸和她妈哭不下去,赶紧来救场。
“那行,为了你奶能安心地离开,我就不哭了。”
郝志强和郝志立冲着郝志文翻了个白眼。
行了,差不多就得了,怎么还没完了?知道你孝顺,行了吧?
郝志文一家三品拼演技玩儿的正开心,那边常亮和许文良、许言三人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卧槽!这一家子也太能了,妥妥的无赖加影帝和影后啊!
能把这个死局破解了不掏钱,简直就是太厉害了!这谁想的主意?高手啊!想不掏钱还不好直说,干脆直接就来个死不认账,也太无耻了!
再看这哭的,我滴个天啊!
眼睛通红,眼泪要掉不掉,再加上委屈的表情和无奈的动作,直想让人抽自己两巴掌,怎么就那么狠心能逼这么善良的人呢?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郝老爷子见老儿子哭的差不多了,情绪也稳了下来,随后敲了敲烟袋锅子,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定了吧,就按你妈的意思来,老大,先前说的事别忘了,你来张罗吧。行了,咱先回医院吧,你妈还在病房等着呢。郝静郝筝你们就不用去了,赶紧回家陪孩子学习去,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强,真想看你妈也不差这一会儿。”
郝老爷子起身迈步往外走,众人不敢不听,只能跟随在他后面也出了家门。
郝静和郝筝气的没法,可也不敢违背了郝老爷子的意思,只能和丈夫闺女儿子先走了。
临走前马意和刘艳还看了郝宝贝一眼,郝宝贝也微笑着回视她们,心里却又是一番计较。
刘艳眼带恨意,现在连装都不想装了,可马意就有意思多了,看起来平静无波的眼神在与郝宝贝对视上时带着一丝恐惧,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别开眼,跟着郝静离开。
郝宝贝眯着眼不住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这马意不一样了,沉稳了很多,也精明了很多。
看起来初中三年的学习生活把她所有的棱角都给磨没了,那三年活在自己的阴影下,一定很痛苦吧?可是光是这样也不足以让她这么惧怕她,她一定还经历了什么,而她经历的事还是她带给她的。
会是什么呢?
郝宝贝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最后干脆不想了,决定以后再说。
众人除了郝静和郝筝两家人外又都回了医院,这时郝老太太又睡着了,病疼的折磨让她骨瘦如柴,只能打安定才能让她好受点儿,也能睡个安稳觉。
两天的时间转眼而过,郝老太太好像真要不行了,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可众人还是从她少数醒来的几次摇头四顾和失望里知道,她在找她最惦记的两个闺女。
随后的两天,郝老太太一直处于晕迷中,郝志强已经在离家半小时车程的墓地选好了一处风水宝地,张月和向珊几人也开始张罗着给郝老太太买寿衣。
六月七日,高考结束后的傍晚,郝家众人和一群小辈们站在郝老太太的病床前等着她再次醒来。
晚上八点多,郝老太太不负众望,还是在晕迷中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到床前两个哭的双眼通红的闺女露出了欣慰之色,而当看到郝老爷子的身影时,露出了无限的眷恋。她出伸干枯瘦弱的左手,缓缓抬起,想要抚上牵手一生男人的手,却在半道上没有力气地落了下去。
郝老爷子复杂难辩的眼神回望着羁绊了他半生的女人,还是不忍地伸出同样枯燥的手慢慢拉住了下滑的手臂,紧紧攥在手心里。
郝老太太的眼里爆发出一抹光亮,那是一种执着、一种爱恋、一种无法言语的心酸和苦涩。
这抹光亮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好似一颗流星一样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永恒的黑暗。
几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从郝老太太的病房中传来,预示着郝老太太已经走完了她的一生,已经离开了她无限眷恋着的爱人与真心疼爱的闺女。她带着她的爱意和对生活的美好向往离开了,她有不甘,却无力再战,她的人生里没有后悔,只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和毅力。她走的干脆彻底,留给她家人的也只有那一声叹息。
郝宝贝叹口气,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她一眼,她怕自己眼底的无情暴露人前,从而引发一场大战。
郝老太太的去世于她而言是松了一口气,她不用再面对她的无理取闹,不用再被孝道压着做她不喜欢的事,也不用再理会她时不时的发疯。
郝宝贝看向右前方的郝志文,他正低头抹着眼泪,看似伤心难过,却让郝宝贝发现他放下的手上和偶尔转头时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泪痕。
郝宝贝又看向郝志强和郝志立,两人站在那里默然不动,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悲伤无助,只有淡淡的如释重负。
哭的不能自己的只有郝静和郝筝两姐妹,可郝宝贝从她们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哀伤,而她们眼底的怨恨却泄露了出来。
郝宝贝眼带嘲讽地望向床上安详入睡的郝老太太。
为她的死伤心难过的人一个没有,郝家兄弟的冷漠,郝家姐妹的怨恨都说明了她是如何的不得人心。如果说郝志强三人是因她的压迫而产生怨恨,那郝家姐妹则是怨恨着她去的太早,没有让她们拿到她们想要的东西。
病房里除了郝家姐妹和向珊张月几人留下给郝老太太穿寿衣,其余的人都出去了。
郝宝贝走到郝志文身边,轻轻拉住了郝志文的手,顺势趴在了郝志文的肩上。
“爸,还是得哭两嗓子。”
郝宝贝的低语声惊醒了郝志文,郝志文立马意示到自己过于表情外露了,要让人看到……
郝志文轻轻点了点头,拍了拍郝宝贝的手背。
“放心吧,爸没事,只是你奶没了,爸、爸这心里难受。”
说完,郝志文右手捂着眼睛,没过一会儿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滴答滴答”的声响引来郝老爷子的目光。
“志文,你妈走了也好,她那病太疼了,这样也少遭点罪,你别哭了,还是跟你大哥他们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办后世吧。”
郝老爷子叹了口气,老儿子还是太善良了,明明受苦最多的就是他,明明被打压最狠的也是他,明明被算计最多的人还是他,可他却全然忘记了他妈对他所做的一切,在他妈咽气的时候哭成这样,这孩子得多缺爱啊!这么对他还哭成这样,要是他早就笑成个傻子了。
“唉!我知道了爸。”
郝志文就势抹了把眼泪,露出哭的通红的双眼,向郝志强和郝志立走去。
郝宝贝转过头面对墙壁,狠狠地抽动了两下嘴角,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与马超攀谈。
她爸演技高超,她自愧不如,还是用聊天来掩盖她想爆笑的冲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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