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一对黑甲卫兵赶到了战场,他们终于确定了皇上还是安全的。
这些密诏司的鹰犬全都跪拜在地,大喊着护驾不利之类的话。
李世民站着,努力地保持着皇帝的威严。
如果是在一刻钟前,李世民还会愤怒地要把这些混账玩意儿给全部砍了。
但在此时此刻,李世民的心里却是一种坦然的心态,对于这些人到底是没有赶来护驾还是压根儿就不想来护驾,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至少还活着。
至于忠诚和服从,李世民在心里对这些词汇有了新的看法。
这些人,何必去管他是真心还是出于畏惧和其他什么理由,只要服从命令就够了。
反而让李世民所无法处理的是身后站着的白宋。
一刻钟前,白宋已经给李世民处理了伤势,暂时用针灸的方法放出了一些积攒在体内的淤血,然后活络了气脉,现在李世民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白宋是唯一一个守在李世民身边的人,至于那个女人……
李世民肯定对方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是在单纯地帮助白宋罢了。
这一次,白宋救了李世民,李世民无法否认这是有生以来所欠下的最大的恩情。
如果是别人,李世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对他进行加官进爵,竭尽所能地赏赐褒奖作为感谢。
但这个小子的骨子里还是一副傲骨,他跟其他宗师一样,对皇权有种不同的感觉。
这是李世民最不喜欢的一种东西,宗师对于皇权天生带着一种蔑视的心里,所以会认为只要杀了皇帝就是一种荣耀,可以名扬天下。
白宋却还有些不同,白宋面对皇权既不是仰视也不是蔑视,而是一种平常心的平视。
如何处置白宋,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
“皇上?皇上……”
“朕累了,要回宫歇息,所有的事情,待朕休息好了再说。”
说完,李世民一把抓住了白宋的手:“陪朕回宫。”
“……”白宋愣了一下,却见李世民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胳膊,一刻都没有放松。
白宋有些怀疑,不知道对方是不放心自己,还是需要自己才能安心。
但现在不是继续挑衅皇帝的时候,便对北离交代了一声:“还请去到王府给我家人道一声平安。”
北离点了点头,想要离开。
黑甲士兵立即戒备起来,想要将北离拦住。
北离没有动手,只是回头看着白宋,白宋则看向皇帝。
李世民摆了摆手:“让她离开。”
黑甲士兵这才让道放行。
白宋被李世民拉着回宫,走出没几步,一支临时拼凑的的接驾队伍赶了过来。
这一次,李世民生拉着白宋让他上了自己的轿子,让白宋跟他坐在了一起。
宫里出来的太监看到这一幕,吓得轿子都抬不动了。
从古至今,哪有人能跟皇帝平起平坐?
这算是荣誉吗?
太监们不敢想,恨不得自己眼瞎了,才不会看到这样恐怖的画面。
这要是一个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来个杀人灭口……
白宋也被吓坏了,他以为自己是个特别大胆的人,没有什么是自己不敢做的。
可到了这一刻,白宋才意识到什么叫惊恐和畏惧。
但是在李世民的一再要求下,白宋还是坐上了那个位子,跟李世民一起,挤着本来只有一个人的座位。
但白宋的表现很古怪,他是畏畏缩缩地坐在一角,半边屁股都掉在外面,看着有些滑稽,大部分位置都是李世民坐着的。
看到白宋这幅模样,自己给他天底下最大的荣誉和权利,他反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莫名的,李世民有些想笑,却又引动了伤势,换成了两声咳嗽。
看到这样的白宋,李世民悬着的心忽然放松了,也不知为什么,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测试,便打消了李世民心中所有的顾虑。
突然,李世民单手拍在了白宋的肩膀上:“白宋,你让朕如何赏你?”
“皇上,这个真不必了。能得到皇上的信任,比任何赏赐都好,再多的赏赐也都是身外物。”
李世民看着白宋,发现这个平日里不太正经的小子这会儿却显得十分认真,看来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李世民想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要说皇上最大的信任是什么?
可能就是有功却无赏吧。
因为已经不需要用赏赐来巩固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这才是和一般人最大的不同。
今夜,皇宫里面乱作一团,都知道皇上身负重伤,无数人为此而奔走担忧。
但李世民谁都没见,也没有传召太医什么的,只是让白宋守在一边,支走了所有的宫女和太监。
白宋则亲自给李世民调理身体,熬药煎药,做着一个大夫该有的本分。
一直到了深夜,白宋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的时候,李世民才问出了心底里最大的疑惑:“你为何要拼死救朕?又为何会在之前不顾朕的命令离开?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这有什么矛盾的?”白宋认真回答,“臣一切行为皆寻求内心安稳,随着心意行事,如此简单而已。”
“真如此简单?”
“就是如此简单。”
李世民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朕开始有些明白了,他人心中天地君亲师,长幼有序,而你该是天地亲君师,亲人在你的心里要比朕还重要,你喜欢那个女人对吗?”
白宋摇头:“换上说的不对。”
李世民躺在床上冷冷一笑,哼了一声道:“此时没有外人,你就不必在朕面前装模作样了。就算你将朕摆在亲之后,朕也许你无罪。”
“我心里不是天地君亲师,更不是天地亲君师,而是亲军师天地。臣虽把皇上放在亲人之后,却也是把皇上放在了天地之前。按照顺位,皇上的地位还往上挪了一个。”
李世民一愣,没想到这种事还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到底是真的不要脸至极。
李世民笑了,却不敢出声,又怕伤口发作。
“这天下也只有你敢对朕如此说话了。不过,经历这一切,有你小子说这些忤逆的话,朕反倒安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