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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教对刘非凡的疑问,并没解释。

刘非凡也不再问,两人呵呵一笑,各自去看车窗外。

这次回来,在文教看来,兄弟这是衣锦还乡了。其实,文教与刘非凡,两人之间年龄相差悬殊。文教临近退休,已经是日暮西山的人生了。

而刘非凡,恰如朝阳初升,霞光万道。

然而年龄不是距离。两人在第一次接触之后,文教就对刘非凡生出景仰之心。这是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原因。在文教看来,刘非凡是一只被困在铁笼里的猛兽,一旦打开铁门,必定威震山河。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就是那么奇怪。在别人都觉得刘非凡不过就是一个废物的时候,偏偏文教将他看得非常高。

这也是文教不惜放下年龄的差距,开口闭口叫刘非凡“老弟”的原因。

说实话,刘非凡起初还是有意远离文教的。文教在公安系统工作了一辈子,早就练出来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公安机关本身就是一个暴力机构。在公安系统里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善人。

他们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犯罪,人性的丑恶,他们比谁都要看得清楚。因此,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久了,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文教主动示好,刘非凡并没有凑上去。他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他记得还在平梁的时候,偶然一次听到一个感叹说,“他们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狗。”

刘非凡对文教态度的改变,在于文教不顾可能而至的麻烦,两次给他安排警力出警平梁。又在伏龙山的事上挺胸而出,站在他这一方。

刘非凡心里知道文教的小九九。他可以不顾一切调动警力给刘非凡用,其实就是在向有些人示威。文教很不满足他的境况,看着别人一个个高升,他却十年如一日在一个地方原地踏步,他心里的抱怨可想而知。

他有起初的发泄不满,到后来心悦诚服刘非凡,是因为他真的看到了刘非凡身上的光辉。

在文教的眼里,刘非凡这位年轻人,是少有的能忍辱负重的人。他做过刘非凡的背景调查,知道他在平梁混得很不如意。

他甚至掌握了武工陷害刘非凡的所有证据。他惊叹刘非凡在最后的关头能安然脱身。

他也知道刘非凡得到市委莫遵义书记垂青的原因。刘非凡救下莫书记的女儿莫伊,是他人生的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

随着刘非凡被委任香河调查中心的主任,文教便知道,这只猛兽出笼了。

果然,在调查中心解散,所有人都开始嘲笑刘非凡的时候,文教是为数不多几个没有嘲笑他的人。随着刘非凡被一纸调令直升燕京,所有的嘲笑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身在警界那么多年的文教,哪能不清楚香河的问题。

香河这座有着悠久历史文化底蕴的城市,在改革的浪潮中几经起伏,最终,风息浪静之后,历史的真相便裸露在了沙滩上。

如果说,过去的香河执政者,都是走马观花一样来去匆匆。那么,李启明的到来,给香河带来了一个全新的关系时代。

李启明是深耕香河的第一人。他在香河只有短短的五年,却将香河过去所有的东西全部打破,打造出来了一个全归属于他的时代。

那时候,跟李启明最紧的就是市公安局长许广。许广作为手握刀把子的人,在香河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一度,香河人民在背后叫许广为“许阎王”。任何一个人落到他许阎王的手里,就没有不脱一层皮的。

李启明很赏识许广的霸道作风。许广也深知市委书记对自己的重要性。两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在李启明的帮助下,第二年,许广便荣升为香河市委政法委书记,同时兼任市公安局长。

文教本来是许广最得力的左右臂之一。他们关系的破裂,在于文教去查封了许毅的会所引发的。

对于许毅而言,自己亲弟弟是这个城市手握刀把子的人,因此,他任何事情都有恃无恐。他是香河最早开设会所的人。并且那时候的会所,几乎将黄赌毒全部囊括了进去。

在老百姓的一片声讨里,文教亲自带队查抄了许毅的会所。

然而,还没等他将涉案人员送到看守所。许广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许广只说了一句话,“你搞什么?乱弹琴,放人。”

文教据理力争道:“许书记,群众反应太大了,如果不给社会一个交代,群众会对我们产生误解。”

“群众算什么东西?”许广冷哼一声,“文教,你不放人,就主动辞职吧。”

文教最终被迫放人。他记得许毅在走过他面前的时候,轻蔑地哼了一声道:“做狗,就一定要做一条听话的狗。否则,没人给你狗粮吃。”

从那以后,文教与许广的距离便拉开了。

许广倒没表现出与以往不一样的态度。见到文教,还是热乎乎地喊他一声“老文”。但是,文教总会感到特别的别扭。尽管那次查封许毅的会所,没让文教穿上小鞋,但是,他从此便像市局门口的那棵老白杨树,再也没有挪动过窝。

至于后来的香河会,文教是曾有机会成为香河会的一员的。

香河会是香河市最大的一个民间社团。香河会的结构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很简单。香河会实行的是邀请制度,但凡能进入该会,成为会员单位的,都不是普通人。

它既不像官方组织,又不是纯粹的民间社团。会长高成林,因财富高居香河市第一而荣登会长宝座。其他成员,企业界的,身家低于一个亿的,连门槛都进不了。毕竟,每年高达百万的会费,不是一般企业能够承受得起的。

如果说,香河会是一个纯粹的企业界成功人士的组织还好说。关键是,香河会的成员中,有许多政界人士。

文教留心过进入香河会的政界人士身份,发现低于正处级的身份,根本挤不进去门。

香河会就是一个典型的政商社团。整个香河,全部被香河会控制在手。

文教虽然没有进入香河会,但他对香河会的了解,比一般人都要清楚。

他有一个惊人的发现,与其说香河会是沟通商界与政界的桥梁,不如说香河会就是李启明的一个金主。

香河会给李启明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以至于李启明尽管被人诟病,还是顺利升到省里当了副省长。

而这一切,刘非凡知道吗?

这正是文教最担心的一件事。在刘非凡受莫书记指派,参与到伏龙山金矿矿难处置的时候,他就暗示过刘非凡,保护好自己。

在文教看来,刘非凡就如一头冲进羊群里的猛虎一样,可惜,还没等他展开杀戮,他就被顽强地阻挡在外了。李启明副省长亲自现身干预伏龙山金矿,迫使市委书记莫遵义睁只眼闭只眼。

“去哪?”文教突然出声问刘非凡。

“回家。”

“急着想与我老弟媳妇亲热了啊。”文教开着玩笑说道:“不过能理解,你两个月没吃肉了,怕是闻到了肉香味,心尖都痒了吧。”

刘非凡尴尬道:“不至于,不至于。我也是老夫老妻了,那还像小年轻一样。”

“行,送你回家。”文教吩咐司机道:“送刘巡视员回家。今晚的事,不许对外面透露半个字。明天,我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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