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工前半辈子风光无限,后半辈子栽在了儿子手上。
按他的说法,他一家如今遭遇的苦难,都与刘非凡有关。
武少雄身体遭受阉割,在武工看来,都是刘非凡授意的。他恨自己儿子没有本事,却又到处去惹是生非。他以为自己能保护好儿子,却没料到刘非凡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儿子绳之以法。
特别是在儿子被失去生育能力之后,他几乎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绝后了。在他心里,他与刘非凡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可是,他却拿毫无背景的刘非凡一筹莫展。本来,他已经与成功只有半步之遥了。他制造出来刘非凡因泄私愤,欲谋害他性命的计划就要实现了,却在最后关头犹豫了一下,从此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武工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儿子平安回来。
他为了达到这个愿望,他愿意牺牲一切。包括他的前途和财产。
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等到儿子平安归来后,他便会不惜代价,安排儿子去完成延续后代的千秋大计。他已经打听清楚了,现在的科技,已经可以实现体外受精的梦想了。
也就是说,他武家不会绝后了。
但是,如今儿子身陷囹圄。从目前来看,儿子的问题还不简单。即便能留下一条命,也可能一辈子都在牢里度过了。
许广找他,授意他出警香河大厦,许诺事成之后,会想办法让他儿子出来。他明知这样做风险极大,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儿子,他不惜冒巨大的风险。
许广虽然没说明白,但是他深知许广的用意。许广假借高成林涉黑犯罪,派人围剿他。意图在混乱之下,击毙高成林。
这个看起来非常圆满的计划,却因为高成林的狡猾和刘非凡的突然介入,再次破产。
他悔恨之余,居然有些许庆幸。毕竟,高成林没死在他手下,他还不至于走上一条绝路。
刘非凡摸准了武工的心思,便安慰他说道:“武书记,这次行动,你是奉命而为,你无需承担最严重的后果。但是,需要你认清自己的错误,端正自己的态度,积极配合巡视组,把问题搞清楚。”
武工叹口气道:“我可以配合。也愿意配合。但是我也希望,你们要一杆子插到底。否则,我拒绝要求。”
刘非凡知道他在担忧今后的事。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如果巡视组不能将许广处理,在位的许广肯定不会放过他。
巡视组不可能永远都留在香河。只要巡视组一走,香河不还是他许广的天下吗?到时候,许广就能肆无忌惮地对他为所欲为。他将跌入深渊,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你要相信巡视组,相信燕京。”刘非凡态度坚决地告诉他,“我们不会容许任何违纪违法的人和事继续繁衍生存。”
武工缓缓抬起头,他盯着刘非凡看了好一会后,才吐出来一句话,“这一切,都是许广副书记安排的。”
他终于交代出来了幕后的人。尽管刘非凡心里早就知道了,但是,他还是需要武工亲自说出来。
“好!”刘非凡果断说道:“详细的情况,你与巡视组其他同志说清楚。”
黄梅带人再次进去谈话室,开始记录武工的交代的全部问题。
撬开了武工的嘴,刘非凡并没有感到欣慰,更没有胜券在握的欣喜。
他在心里感叹,香河的问题,看起来没有问题。其实,问题已经深入到了社会的各个阶层。以许广为代表的一群干部,他们早就背离了原则与宗旨。
他们互相勾结,拉帮结派,打击异己。他们颠倒黑白,中饱私囊,欺男霸女。他们不但丧失了一个党的干部的优秀传统,更丧失了做人的原则,突破了人的底线。
他相信香河现象不是个体,放眼整个国内,哪个地方的情况与香河何尝不是一个样呢。
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知道要改变现状,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甚至生命。
刚回到办公室坐下,谢涛便推门进来了。
谢涛是老巡视员,不但经验丰富,更有着超人的见识与阅历。
谢涛的手下,不知倒下了多少干部。从地方小干部到燕京大员,都有人在他面前栽过跟头的。他被大家称赞为巡视工作的一面旗帜。甚至有人形容他,但凡谢涛巡视过的地方,寸草不生。
第十一巡视组有了谢涛,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他也是组长邓飞最为倚重的巡视干部。邓飞在会上公开说过,第十一巡视组有谢涛同志坐镇,其他同志只需要放开手脚去干就行。
刘非凡在巡视组就是一名新兵。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此类工作。可以说,他对巡视工作的知识,一穷二白。
因此,谢涛被邓组长安排来香河,就像是给他安排了一根定海神针一样。
看见谢涛进来,刘非凡忙不迭起身问候。
谢涛面带微笑,在他对面坐下,沉吟了好一会才说道:“非凡同志,有个情况,我得与你探讨一下。”
刘非凡客气地说道:“请说。”
谢涛道:“这两天香河发生的事,问题很严重。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特别慎重。”
“确实要慎重。”刘非凡苦笑着道:“您是老巡视员,您经验比大家都丰富。”
谢涛道:“这些不重要。我们巡视工作的目的,就是纠正地方工作中存在的错误,对触犯纪律的同志,分门别类,进行建议和查处。”
刘非凡诚恳道:“这些我懂。”
“香河大厦事件,牵涉到了某位代表。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处理不好,可能会给我们的巡视工作带来重大影响。”谢涛严肃说道:“我们巡视组不是过去说的什么钦差大臣。我们是有组织纪律的,也是有工作范围的。所以,我想,有必要向有关部门说明情况,以免引起误会。”
刘非凡明白谢涛话里的含义。平梁县警方突袭香河大厦,而香河大厦的主人就是国家人大代表高成林。虽说人大代表不是职务而是身份,但是法律赋予了这个身份不一样的社会地位。
按照有关规定,具有这种身份的人,是受法律特殊保护的一类人。如果要动他们,必须征得他们所属的领导机关同意。
谢涛很显然是在担心高成林的特殊身份。
“我建议,在未取得燕京方面的明确意见之前,我们必须依法办事。”谢涛道:“放人吧。”
“他是投案自首的。”刘非凡解释说道:“我们现在放人,可能就失去了对他的保护。”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谢涛显得愈发的严肃,“我们不放人,今后会很被动的。”
刘非凡小声道:“我不同意您的意见。情况可能像您说的没那么复杂。但是我想,防范于未然,并不错。”
“你啊,就是固执己见。”谢涛叹口气道:“高这人,不但身份特殊,而且对地方的影响很大。如果我们坚持不放人,很可能被人戴上一顶破坏民营经济的大帽子啊。”
“您不怕发生意外?”
“天塌不下来。”谢涛说完,站起身来道:“小刘,你好好考虑一下。还是一句话,慎重慎重再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