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没有亮时,云曦便醒了。
她睁眼呆呆的望向帐顶,心头莫名的慌着。
默躺了一会儿,她还是推开被子坐起身来,走到窗边撩开帘子看向窗外,夜色正浓,天还未亮。
她走到桌边伸手端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抚着心口,依旧跳个不停。
“青裳!”她朝外间喊道。
这间客房分前后两间,前间加了两张小床,睡着吟霜与青裳。
青裳听到她的声音,忙推门走了进来,“小姐,可是要起床吗?这天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
云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王爷……有没有写信来?”
青裳眨眨眼,“小姐,王爷写信也是会送到小姐的手上啊,哪会写给奴婢们?”
“我是说,可能送到王府了呢?”云曦问道。
青裳摇摇头,“不会,王爷不在府上的时候,有什么信到都会送到福生的手里。”
“福生?”云曦赫然看向青裳,一脸惊讶,“他跟福生熟悉?”
青裳比她还要惊讶,睁大双眼看向她,“小姐不知道?福生是王爷身边的人啊,他跟了王爷十年了呢,小姐这里要掌柜,王爷便将福生叫来了,他家里以前就是开酒楼的。”
云曦一时怔住,然后哑然笑了,“他可真是会操心。”
想了想,她又道,“不知为什么,心中就是有着莫名的不安,你待会儿同青衣说一下,让她去一下吉庆药房,包一些上好的药材让青二送到青州去给你们王爷,另外,再以谢枫的名义送一些常见药材到青州,让王爷发到灾民的手里。”
青裳听到云曦提到段奕的药,心中一下子欢喜起来。
原来曦小姐是担心这个睡不着。
唉,不知是不是两心相悦才两心相通呢?王爷正受着伤呢,曦小姐心中就知道了。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找青衣,让她早点去药房。”
……
一大早,谢枫就穿戴齐整到了大理寺牢房前。
彼时,大理寺的衙门刚刚开门。
守门的衙役见他一身正装,看着样儿没有七品也有八品,而他们这些人只是九品护卫,品阶低,便神色一正看着他。
为头的大个子上前问道,“不知是哪位衙门的同僚,到此有何公访?”
谢枫谦恭的行礼,“在下是东城门副指挥使谢枫,因为上回皇上问起在下关于大理寺牢房门前的守护的问题,问在下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在下想着,枫也只是个城门副指挥使哪能随便指点其他衙门的事务?但皇上在问,在下不敢怠慢,所以今日特意来看看,以便好回皇上的话。”
说着,他还递上刻有他名字的腰牌给那大个子护卫头目看。
护卫一看,果真是谢枫,于是,一个个都变得客气起来。
自从云曦以谢枫的名义将救灾粮送到了青州后,谢枫的名号一日比一日响亮。
虽然他此时的官阶仍不高,仍是个七品的城门兵马副指挥使,但因为被皇上亲自接见过两次,人又年轻,因此,早已被人关注了。
要知道,七八品以下的官当一辈子的差也不可能见上皇上的面,但人家不仅见了,还是亲自接见。
再加上他的手中还有皇上赏赐下的曾经用过的马鞭,这份殊荣,在整个大梁可是独一无二。
因此,大理寺的护卫们听他这么说,马上恭敬的对他行礼。
这位俨然是皇上的眼睛,要是得罪了他,他到皇上面前一说,还不得遭殃?
于是,个个前来拍马屁。
就在谢枫同大理寺的护卫们说话的时候,云曦提着一个食盒已与朱雀吟霜二人来到了大理寺门口。
云曦一身贵小姐衣着,吟霜与朱雀则是小侍女与小仆的打扮。
“是谢府的人,进去看谢二公子。这位是谢府小姐。”吟霜照旧递上几个装着银子的荷包。
那些护卫们都围着谢枫讨好呢,谁有心情去理会云曦他们几个?
再说了,云曦他们昨天也来过了,护卫们知道了底细,看也不看的朝他们几人挥着手。
“去吧,去吧,要快点啊!”
“只是送吃的,会很快的。”吟霜说道。
然后,三个人快步的走进了地牢里。
地牢里,同样有两个衙役看守着。
二人朝云曦几人随口问了句,“怎么又是你们啊?”
吟霜同样的递上银子。
这时,又有其他的衙役走来说道,“外面有大人来巡防,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上前表现一下去?不想升官发财了?”
“哦?真的?”两个衙役丢下云曦等人赶紧跑出去了。
地牢里,只剩了他们三人。
“快点。”云曦说道,“不知道谢枫能拖住他们多久。”
谢诚听到脚步的声音,吃了一惊,以为是安氏来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光线昏暗,他还没有看清来人,便被什么东西打晕了。
朱雀弹弹手指,说道,“小主,这小子晕过去了。咱们快些行动。”
云曦点了点头,她将手中的银链子飞快的甩上屋顶那个天窗。
朱雀与吟霜合力的一扯,钉在上面的铁架子被二人的大力给扯了下来。
“正好可以容一个人过去。”他道。
然后,他脚尖点地,身子向上跃去,伸手一攀,一只手已攀附上了那个天窗。
接着,他两肩一缩钻了出去。
但一只手仍是攀附在上面。
云曦从袖中取出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咔嚓一声切断了锁在牢房栅栏上的钥匙。
吟霜从食盒里取出一根绳子来,推门进去将倒在地上的谢诚捆起来,然后用力的将绳子抛向攀在天窗上的朱雀,
朱雀将谢诚拉上了天窗,接着将他拽了出去。
云曦昨天来时已查看了这牢房附近,这天窗后面出去便是一片荒地。
从这里逃出去,根本没人发现,再加上现在只是大早上,出门的人又不多。
朱雀拎起谢诚飞快的离开了荒地,一直到了大路上。
那里早已停着一辆马车,他将昏死的谢诚塞了进去。
同时,马车上也扔下一个人来。
朱雀将谢诚的外衫脱了穿在那人的身上,又返回牢房从天窗口扔了回去。
他又将天窗上的铁栏重新地装好,将脸上打得鼻青脸肿的假谢诚塞进了牢里,伪装好后,三人出了牢房。
“多谢军爷。”吟霜又是一包包的银子递上。
云曦看了一眼谢枫后点了点头,坐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谢枫这时朝守牢房的几个护卫说道,“时辰不早了,在下还要到衙门里当差,到时进宫后一定在皇上面前为各位美言,告辞。”
说着,他朝几人客气的拱了拱手。
“好走啊,谢大人。”
“谢大人再会。”
护卫们喜滋滋的送了谢枫离去。
谢诚被塞了进马车后,不一会儿就醒了。
他睁眼看了看周围,发现是在一辆马车上。
车内坐着一人,正闲适的斜倚在软垫上看书。
银色锦袍,一身华丽。
头发半散着,上半截脸上戴着一副银色的面具。
见他醒来,他微微一笑,“谢二少爷。”
这声音竟是他!
谢诚一怔,然后眼神一眯,说道,“你是……南宫……世子?是你救了我?”
“没错,正是本世子,是我救了你。”这人浅笑答道,“曾经还是你的妹夫,要是你妹妹听话的话……”
他微微垂下眼帘,放下手中的书,修手白皙的手指伸手拿起一旁小几上的一杯茶水来,浅浅的饮着。
茶杯盖子遮住他的双眼,看不清他的情绪来。
谢诚从马车地板上坐直了身子。
他将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几眼,神色微凛地说道,“你已经不是世子了,也不是我的妹夫了,你为什么要救我?虽然我带着罪,却是小罪,而你却是谋逆的大罪,你就不怕我告发你?”
“你告发我?”这人忽然一笑,“慢说你也是个有罪之身,如何告我?再说了,我虽然被官府通缉,但却是另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谢诚看着面前的人问道。
他对南宫辰也是知之甚少,只知道这人以前可是母亲极力想攀附的人。
以母亲的聪慧,她不会去看上一个没用的草包,想必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面前的人从怀里取出一个玄色的物事出来,放在谢诚的面前。
谢诚两眼一眯,“这是——”
“暗龙令!”这人答道,“我的世子身份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我实则是皇上的人。”
“暗龙令?”谢诚深吸了一口凉气,传说,暗龙令只有皇上最信任的人才有。那么这个南宫辰——
“我有暗龙卫两万,就在城外的芒山驻守着。我之所以救了谢二少爷,是希望你想办法重振起来,得到谢老夫人的信任,接过家族之权,跟着我干大事。”
谢诚微垂眼帘沉思起来。
这人又道,“你如今屡次犯错,早已不能再按着正常的步骤从官场上一步一步往上爬升了。而你们谢氏的五房据说也在蠢蠢欲动,窥视起了谢氏的掌族之权。
还有那个醉仙楼的什么谢枫,如今也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已经被皇上接见过了两次,他将来的官途也是必会一路亨通。虽然那人也不错,但却是个孤儿,难成大气候,所以我不想用他。
而只有你,被打入了尘埃无官无职,你想翻身,除了跟着我暗中行事,图谋大业,再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当然,除非你想到乡下去种地,管着谢氏的一片农田做个田舍翁,一辈子混吃混喝等死。”
“谢某怎么可能甘心做个田舍翁?”谢诚微微眯着眼,他抬起头对这人说道,“好,世子,我跟着你干。”
“如此,咱们一起出城去芒山。”这人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说道。
……
谢云容今日起了一个大早,认真地梳洗了一番,又命玉枝找了一身新衣穿了,又精细的描画了妆容。
她站在镜子前认真的戴着斗笠,做着一颦一笑的演练。
斗笠上垂着长长的白纱,朦朦胧胧,加上她一身的玉白长裙,高挑的个子,如仙子一身轻盈。
“小姐今日要出门吗?这身打扮真好看。”玉枝正蹲在地上给她整理着裙摆说道。
谢云容站在大圆型的铜镜前,前后照了照,对玉枝说道,“快去备马车,我要去一趟睿王府。”
“去睿王府?……是,小姐。”玉枝飞快地跑出了屋子。
小姐一直喜欢睿世子段轻尘,这是去见他吧?难怪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
谢云容出了自己的屋子,在园子里遇到了自己的母亲安氏。
她紧走了两步,低声朝安氏叫道,“娘。”
安氏又朝左右看了看,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低喝一声说道,“女儿,你要死啊,你在外面这样称呼姨娘,给那些小人听见了,又得闹起来了。”
谢云容哼了一声,“等我哥出来,看这府里的妖精们还怎么猖狂!一个一个定要她们不得好死!”
“那也得等他出来再说啊,女儿啊,你安分点吧。”安氏低声的说道。
“娘,我出府一趟,二哥的事,我要去想办法。”谢云容的眼神一眯说道。
安氏拉着她低声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好想?姨娘都为着难呢。”
“我去找睿世子。”谢云容说道,“他应该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帮上一帮。”
“什么?”安氏吓得不轻,眼神又飞快的朝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女儿啊,你上回偷偷地去会他,已经被你爹爹打了一顿了,你怎么就忘记了?
这些皇室宗亲们,没有得到顾贵妃的同意,咱们是不可以随便来往的,她一直防着呢!防着大臣们同宗亲攀上关系影响她的地位。你还是个高门小姐,怎么就看不懂这朝中局势?你爹爹平时教你的事情你全忘记了?”
“娘!”谢云容不以为然的说道,“那顾贵妃生的儿子虽然被封为了太子,但却是从来没有被皇上抱过一次,可见并不得宠,将来的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定呢,只要是姓段,都可以得。”
“女儿——你怎么这么说?咱们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说啊,你不想活了?”安氏急得跺脚。
“女儿有分寸。”谢云容说着,快步朝府门处走去。
安氏挨过打腿脚慢,紧追了两步没有追上谢云容,急得她直拍大腿,“这个不懂事的妮子啊——”
牡丹上前扶着安氏,说道,“姨娘,二小姐关心二少爷,是他们兄妹情深,是好事啊,二小姐只是去见见睿世子,又不是老爷去见他谈国事,姨娘担心什么呢?”
安氏想了想,微微一叹说道,“你不懂,顾贵妃是个多疑的人,被盯上了就麻烦了。算了,她走都走了,又是掩着面,也许她有办法。我昨天去找了顾贵妃,还没有见她行动起来,二小姐要是有办法也是好事一桩。”
谢云容坐着马车出了府。
不多时就到了睿王府,但不巧的是段轻尘进宫去了。
“小姐,这个时辰,都是臣子们上朝的时间呢。”玉枝跟在她身边小声的说道。
“走,咱们往皇宫方向去,说不定在路上就可以遇见他。”
谢云容命车夫改道,到了往皇宫方向的路上时,果真看见了段轻尘的马车。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段轻尘正站在马车前同一个女子在说话。
那个女子居然是谢云曦那个死妮子!而且居然骑着马?
“曦小姐,咱们又见面了,你这一大早的行路匆匆去哪儿呢?”段轻尘微微浅笑,抬头看向马上的云曦。
云曦今天破例的改了衣着的颜色,着一身黑色束腰短装,与往日相比,少了几份女儿家的柔弱更多了几分飒爽的英气。
她看向段轻尘,轻轻眨了一下眼睫,然后微微眯眼浅笑道,“睿世子,早啊,因为家中有急事所以才行路匆忙,睿世子这是……下朝回来?”
晨曦下,男子一身墨色官袍,头发整齐的束着,头上的玉冠在阳光的映射下,灼灼生辉,眉眼更似画中人般俊朗。
虽是肃穆的官袍,但穿在他的身上却不显得压抑沉闷,依旧是个俊美的清贵公子。
那两人站在街边谈笑风声,谢云容再也忍不住了,她扯开帘子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这两个都着一身墨衫的男女看上去竟是那么的……般配?
段轻尘是她谢云容的,谢云曦怎么可以去抢?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她大步走到谢云曦的面前大声喝斥起来。
“谢云曦!你怎么如此无理的坐在马上同睿世子讲话?爹爹平时是怎么教你规矩的?还有,你见到姐姐来了,居然也是这般无礼不下马?可真是没有教养!”
云曦坐在马上,扭过头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谢云容,这一早上的,这是来找她的茬吗?
她轻笑一声,说道,“谢二小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不是嫡小姐了,你的母亲安氏已经被降为了姨娘,而我的母亲已经与谢老爷和离了。
如果硬要将我扯进谢府同你们谢府的小姐排在一处的话,我是嫡,你是庶!
你得给我行礼!还有,睿世子都没有说我,你说我干什么?在这大街上,你高声指责我,是说我没有教养,还是显得你没有教养?
不好意思,云曦本来很忙,正在匆匆赶路时是睿世子叫住了我,同我说话,如果你要怪,就怪睿世子好了。告辞了!”
她看也不看谢云容,朝段轻尘略一额首后,打马飞快的离去。
“吖——!”谢云容的脸气得涨红,咬牙跺着脚。
这个死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她一定要将她二哥从牢里弄出来,好好的收拾这个死丫头!
谢云容绞着手中的帕子,转过身来看段轻尘,可哪里还有段轻尘的影子?
段轻尘在她与云曦说话的时候,早已坐进了马车里,那车夫也扬起了马鞭子将马车赶离了这里。
“啊——睿世子!”她提着裙子朝马车快步的追去,“睿世子等等我!”
跑了一百多步后,段轻尘的马车停下了。
她扶着车壁喘了好几口气,“睿……睿世子,你怎么就走了呢?云容找世子有事相求呢!”
段轻尘伸手挑起车帘,看了她一眼浅浅笑道,“谢二小姐找轻尘何事?”
谢云容撩起遮面的半透明面纱,眨着泪盈盈的双眼柔声说道,“睿世子,云容是想求你帮忙到大理寺里说说我二哥的事,他那罪名也不大,却一直关在牢里……”
“谢二小姐认为轻尘可以帮忙么?”段轻尘依旧是浅笑着,但笑容却有点儿浮。
谢云容一怔,眨眨眼说道,“世子您是督察院左督御史,那大理寺卿正在你的管辖之下,你去说一说,他们一定会听你的,看在你我往日的……”
“往日有什么?”段轻尘又打断了她的话,依旧浅笑,“二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上回轻尘找二小姐,只是向你打听一个人,轻尘是白天找你,你却改为了晚上。
可后来,二小姐也没有打听出轻尘要找的那个人。我与你,也仅仅是两次普通的见面而已,二小姐请不要多心,这可于二小姐的闺誉不利。”
他的声音温和,语气缓缓。
却将谢云容的脸色惊得一片煞白,将脸上精心化好的桃花妆的颜色也盖下了几分。
她目光直直的盯着段轻尘,口里喃喃的说道,“可是睿世子,你还……还抱了我……你……”
“二小姐同样是误会了。”段轻尘浅笑道,“天黑路滑,二小姐在轻尘的面前忽然摔倒,轻尘只得伸手去扶。因为轻尘本就是个悲悯世间一切事物的人,就连那些流浪的猫狗受了伤,轻尘也会关心一二,带到家中治伤疗养。
何况面对的是身份高贵的谢二小姐你呢?怎能无视二小姐在轻尘的面前摔伤?不想二小姐跌得重了些,整个人倒进了轻尘的怀里。二小姐以为是轻尘对二小姐心生爱慕,这实在是轻尘的罪过。”
猫?狗?
谢云容的两腿打着颤,几乎要站不稳了。
她怔怔的看着段轻尘,他……他不喜欢她?
“谢二小姐,轻尘一早在朝堂上站了两个多时辰,身乏体困,想早点回府歇息着,谢二小姐不会为难轻尘吧?”
“不……不会,睿世子好走。”谢云容放下了斗笠上的长长的面纱,遮住了两眼中要滚落的泪水,转身飞快地朝自己的马车跑去。
她今天真是太丢脸了,竟然被段轻尘拒绝了!
“回府!”她飞快的钻进了马车里。恼恨的将头上的斗笠扯下来扔到一边,眼中戾色翻腾。
段轻尘同那谢云曦站着说话都不说累,坐在马车里同她说话就累了?
他怎么能待她这样?他以前对她不是这样冷淡的!
还是——
谢云容两眼一眯,心中一个想法快速地闪过,难道是谢云曦在段轻尘的面前挑拨离间说了她的坏话了?
这个该死的贱丫头,她不会放过她,走着瞧!
……
谢诚被人救出后,悄悄回了趟谢府。
他仔细想了想南宫辰说的话,觉得要干就干大事,乱世出豪杰,便是如此。
眼下朝中是妖妃当道,朝纲不振,只要跟着南宫辰干除了顾贵妃,将来也是大功臣一个。
如此想着,他便来与他的母亲安氏商议。
安氏见到他忽然回来,又惊又吓。
“诚儿,你怎么回来了?你是怎么回来的?是大理寺的人放了你吗?”
“不是,但是没人发会现。娘,儿子如今跟着南宫辰干,你知道吗?他的身份竟然不简单。儿子要借他之势除掉谢枫!谢枫居然敢设计将我关进牢里,不杀他,不解我心头之恨!”
谢诚两眼闪亮愤恨的说道。
他进牢房前已被赵胜李安打过一顿,又在牢中关了整一个月,脸色苍白,两只细长阴桀的眼睛更显得冷情森寒。
安氏心头一跳,说道,“南宫辰的身份特殊,娘早已知道,但是,那也只能暗中来往,你万不可让贵妃知道了,不然的话,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儿子明白。”谢诚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娘,你现在手头有没有钱?越多越好。”
“做什么?”
“谋大事,当然要用钱了。”谢诚道,两眼闪着喜悦的光。
想到将来滔天的富贵,他将那牢中受的委屈一股脑全抛得九霄云外了。
“可是娘现在没有钱啊。”安氏有些为难。
“那不行,一定要拿到钱。”谢诚在屋中转着圈说道,“没有钱,儿子现在怎么生活?”
安氏抚着额头想了想,“你等着,娘一会儿回来。”
安氏很快出了谢府,又去找京中放高利贷的大黑。
大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斜着唇角呵了一声,“你又来借钱?你如今只是谢府的一个姨娘,而且那府里的中馈也不归你管了,你借了钱还得了吗?”
安氏挑眉轻笑,“当年你认识我的时候,我不也是一个姨娘吗?还不是将大把的钱捞到了手里,要不是我,你的手里也不会有几十人替你收钱收息且住着大房子吧?”
大黑斜斜看着她,轻笑一声,“说的也是,我怎能忘记了你的好处呢?好吧,借多少?”
“十万。”安氏道。
大黑的眼睛一眯,“这么多?你还得了吗?”
“我安锈狠下心来干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你放心好了。再说,我还在谢府里,你怕什么?”
大黑又看了她一眼,道,“好,十万两,给你!”
……
城中一处僻静角落里,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一个黑衣女子骑马停在车旁,然后,她伸手叩了叩车壁。
这时,马车的车帘子从里面挑起,一个脸上戴着半截银色的面具的青年男子挑起了车帘。
他看到黑衣女子,微微笑道,“言当家,那谢诚果真去拿钱去了,只是不知他拿不拿得到。”
云曦看着他这个足以与真南宫辰媲美的李安笑道,“安氏的娘家除了一个十二岁的小侄子,已经没人了,小儿子又砍了头,谢锦昆又对她厌恶了,她不靠这个儿子靠谁?十万两银子,对于旁人来说是天大的数字,但对她来说,是有办法弄到的,所以,你等着好了。”
李安神色一凛说道,“我不光要他的钱,还要他的命!今天,多谢言当家给我的这个机会报仇!”
云曦说道,“他更是我与枫公子的仇人,所以,今天这件事情,务必不能出错!”
“请言当家放心,一定会完成任务!”
“好,那我先行一步了!”云曦朝李安微微额首后打马离开了。
当初,她并不看好李安,大男子长得一副柔弱的身子还当山匪,这不是给众人拖后腿吗?
谢诚仅一脚就踢得他一个月下不了床。
谁知有一次,她意外的发现他会模仿人说话,一听就会,更会学人的神态。
于是她明白了,为什么谢诚与李安赵胜一连做了三年的假案也没有被识破,原来是有个骗中的高手在!
而李安与南宫辰的身材差不多,妆扮起来也容易。
她便让青龙从晋王府里偷了一身南宫辰的衣衫出来,又弄了一副面具给他带了,再加上变换的声音,李安活生生就是个南宫辰。
她看到化妆成南宫辰的李安又听着他的声音时,惊得都不敢走上前。
连她这个对南宫辰的声音与外形记入骨子里的人都感到吃惊的时,何况是与南宫辰并不是十分熟悉的谢诚呢?
谢诚拿着安氏给她的十万两银票随着“南宫辰”秘密往城门处走去。
一路上,他一直都在盘算着他的富贵梦。
“世子,什么时候除了那谢枫?只要他死了,这谢氏就是我的了。我可是长房之子,他只是谢氏的一个野种,姓氏真伪令人怀疑。”
车里那人捏着谢诚的几张大额银票,抬眸看了他一眼,浅笑说道,“不急,一会儿出了城,很快就会除。”你!
他的眼底闪着微不可察的得意之色,心中万分佩服起了云曦。
……
大理寺里,看守的衙役按着惯例到牢中检查。
他们到了最里间关着谢诚的牢里时,发现地上有一人躺着不动。
“喂!起来,吃饭了,不吃饭就没有吃的了!”
衙役端着一盘看不出什么颜色的饭抬脚踢了一下地上的人,谁知踢着不动。
他用力将地上之人的头踢开,看清之后顿时吃了一惊,丢下手中的饭盘子飞快地朝外面跑去。
边跑边喊道,“不好了,谢诚跑掉了!”
很快的,牢头来查看,果然不见了。
这位虽不是要犯,但却不时有人来关照不能让他轻意的死掉更不可让他跑掉,也就是要他蹲在牢里好好吃苦的意思。
可眼下跑了……
有一人忽然拍了一下大腿,“今天一大早的时候,不是有谢府的人来看他吗?难不成是他们救走的。”
“先查一下是怎么回事!”牢头说道。
整个牢里的衙役此时吓得不行,忙一起查看起来,最后有人在天窗上发现了情况,“看,一定是从那儿逃走的。那天窗上铁架子都松开了。”
“这还了得,快上报给大理寺卿胡大人,再派人去追!”
很快,全城捉拿谢诚的消息便传开了。
谢诚与“南宫辰”走得不快,二人到了城门处时,城门口已经贴起了捉拿谢诚的告示。
城门吏对过往的马车一一排查。
查到谢诚的马车时,忽然从城中跑出一群马来。
群马中的头马马身上坐着一个黑衣女子,女子的口中吹着短笛。马群随着她的笛音一起一落的奔跑着。
然后,谢诚坐的这辆本来已经停下的马车也随着那群马奔跑起来。
他神色一凛,问坐在他对面的“南宫辰”,“世子,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辰”伸手挑起车帘往车外看去,说道,“反正已经出了城了,管他怎么回事?”
这时,有人忽然高喊了一声,“那辆马车是晋王府的!小人看见谢府二少爷与南宫辰坐在上面!”
“什么?那还不快追!”
很快,马车后面追出一队兵士。
谢诚这时紧张起来,“世子,咱们被人发现了!”
“本世子的人马就在芒山,他们追来无疑是送死!”“南宫辰”不以为然,只吩咐外面的车夫,“加快速度,往芒山走!”
城门吏不敢大意,将谢诚与南宫辰一起出逃的消息上报了上去。
层层上报,因为涉及的都是大人物,不到半个时辰,便被顾贵妃知道了。
“什么?谢府与南宫辰合谋从牢里劫走了谢诚?南宫辰居然还敢回京城?”顾贵妃顿时大怒,“兰姑景姑,马上将人叫齐,本宫今天一定要活捉南宫辰!还有那个安氏,她居然还跟南宫辰勾起在一起,本宫这回饶不了她!”
“是,娘娘!”
往芒山去的路上,霎时,尘土飞扬。
一身黑衣蒙着面的云曦坐在群马上簇拥着谢诚的马车一路向前。
行了一段路后,她对马车中的二人说道,“世子,谢二公子,马车太慢了,还是骑马吧,前方已有人接应了。”
车中,“南宫辰”对谢诚说道,“谢二少爷,这是我芒山的人,咱们快弃车骑马!”
“对,骑马才快。”谢诚点头说道。
当下,二人钻出了马车,从云曦赶的那群马中各挑了一匹,翻身上马,扬鞭朝芒山而去。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多。
谢诚有点焦急,“世子,接应咱们的人呢?怎么还不出来?”
“你看,那不是来了?”“南宫辰”伸手指着前方说道。
果然,前方黑压压的来了一群人马,为首的是一个黑脸大胖子,满脸的红胡子。
“世子,你可来了啊,谢二公子接出来了没有?”黑胖子粗着嗓门喊道。
谢诚觉得这黑胖子的声音有点儿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接出来了,现在就有劳兄弟们拦住后面的追兵。本世子好带谢二公子去芒山。”南宫辰说道。
黑胖子往谢诚的脸上看了一眼,嘿嘿笑道,“世子放心,属下一定会拦着追兵的,那些个草包们哪里是咱们暗龙卫的对手?”
说着,他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宽口大刀,拦追兵?他才不干,老大说要引追兵,一直引到芒山。
谢诚往黑胖子的手里看去,眼睛不竟一眯,他们居然用的是朝廷专门发给军中的阔口刀,看来皇上果真器重他们。
“好,本世子与谢二公子先行一步了。”
“南宫辰”说着死劲的抽着马背,马儿向前飞奔而去,谢诚随后跟上。
等二人走远后,将脸上抹得一团黑的赵胜摸着肉脸对云曦嘿嘿一笑说道,“看李安这小子笑得一脸得瑟的模样,一定是从谢诚的手里搞到了钱。只是那谢诚不知道这个南宫辰是个假的,是个将他引到鬼门关的勾魂使者,哈哈哈!”
云曦冷笑道,“他将李大哥打成重伤,让李大哥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这人就应该栽在李大哥的手里。他使计想杀我大哥谢枫,我便不会让他活!他此去便是进了鬼门关,要么被南宫辰杀,要被顾贵妃杀,要么被老皇帝杀!从现在开始,谁也救不了他!”
赵胜冷哼了一声,“这等阴险小人,活着便是害人!”他看了看远方黑压压跑来的追兵说道,“老大,官兵们追来了。”
云曦点点头,“按计划行动!”
“好,属下先行一步了!”赵胜领着人骑马继续朝芒山跑。
云曦也随后跟上,但很快,她便超过了赵胜追上了化妆成南宫辰的李安与谢诚。
三人一路向前,到了芒山后,云曦领着二人进了石林。
谢诚看着这里不免有些着慌。
“世子,这里为什么看着如此诡异?”
李安没说话,而是看向云曦。
“这便是皇上暗龙卫的隐身之地,否则,不是被顾贵妃很快就发现么?”
谢诚点了点头,“对,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
约摸着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片开阔地一旁。
“到了。”云曦说道。
谢诚放眼看去,发现这里果然是个屯兵的好地方,外有诡异的石林阵与云雾作掩护,里面却是一片青山绿水的好去处,还有宽大的练武场。
远处有田地,有房舍。
此时,操练的兵士已不在,场地里空旷一片。
四周摆着演练的兵器架子,还有征战用的战鼓与战旗等。
而那旗帜上,居然印着金龙。
金龙!
这可是除了皇上自己,谁也不敢用的标志。
但这里却有,显然,这便是皇上真正的亲卫了。
“请吧,谢二公子!”他们身后一人忽然说道。
谢诚赫然回头,顿时惊得两眼圆睁,“谢枫?你怎么在这儿?”
“他当然在这儿了!”云曦扯下脸上的黑面纱,变回了声音冷笑说道,“谢诚,我们兄妹二人等你的死期,已经等得太久了。”
谢诚赫然大惊,扭头看向“南宫辰”,“南宫辰世子,他们怎么会在儿?”
李安也解开了脸上的面具,嘿嘿笑道,“他们当然在了,他们是我双龙寨的两位当家,为了将你送上鬼门关,咱们双龙寨今天可是出动了不少人马,着实辛苦,所以,你要是不死,可太对不起寨子的兄弟们了,嘿嘿——”
谢诚吓得连连后退。
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再加上又不是谢枫的对手,此时一脸惊慌的说道,“你……你们敢杀我?我是谢氏的子弟!谢枫!谢氏有族规,本族子弟不得互相残杀!你想进谢氏就不能违反族规!”
云曦走上前呵呵冷笑一声,说道,“谢诚,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说什么本族子弟不得互相残杀?那么我问你,去年除夕的晚上,在谢氏祠堂里出现的意外,是不是你搞的鬼?
最后老夫人破例换了爆竹,勉强将祭祀处理完毕,你却死追着谢枫不放,还叫出几十人拦着他,表面上说是切磋比武,实则是暗中下杀手,是不是?”
谢诚的脸顿时一片惨白。
他盯着云曦说道,“不……不是我,是爹爹,是他的主意。”
“这是你与安氏商议好的,被我全听到了,你休想抵赖!”云曦冷笑,“还有,唆使赵典将他姐姐赵玉娥骗到凤栖山的后山来,想毁她清白将她娶到手里以便得老夫人相助,夺长公子之位,这又是谁的主意?”
噗——
谢枫忽然抬起一脚将谢诚踢飞。
谢诚疼得“嗷唔”一声惨叫着倒在地上,抱着下体疼得在地上不停的打滚。
“谢枫,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竟敢踢我这里——”谢诚咬牙切齿的怒骂起来,“你给我等着!”
“敢叫爷等?你找死!”谢枫又踢了他一脚,阴煞煞冷着脸将谢诚踩在脚下,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居然打过赵玉娥的主意?你是活腻了不是?找死!”
他抬脚又要往下踩,谢枫带着滔天怒火的这一脚踩下去,谢诚必死无疑。
云曦却是忽然拦住谢枫,“哥,这样让他死掉了,那可是太便宜他便宜谢锦昆了。不如放了他,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收拾了,这次,我要一石三鸟!”
她已经听到石林中有不少人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显然,赵胜已将顾贵妃引到这里来了。
“快走,人已经到了。”
石林中如迷宫一般,云曦拉着谢枫与李安,三人飞快地藏进了石林中。
而赵胜带着双龙寨的人将顾贵妃引到这附近后,也纷纷藏进了石林深处。
云曦早就将石林的地图画出来让寨子的人记了个烂熟,因此,他们藏身的速度很快。
不一会儿,顾贵妃一行人就追到谢诚这里。
兰姑一指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谢诚说道,“娘娘,你看,那不是谢府的二公子吗?他果真在这里。”
谢诚一看到顾贵妃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臣谢诚见过娘娘。娘娘,臣有重要的事禀报,这里往前走,便是南宫辰的屯兵处!娘娘进去后就可以抓住他了!”
“是吗?”顾贵妃两眼一眯,“他将你从牢房里救出来,你居然还揭发他?你安的是什么心?”
谢诚一怔说道,“娘娘,那个南宫辰是个假的,真的南宫辰在里面呢,你们快去抓他!”
顾贵妃冷喝一声,“本宫要先将你抓起来!你与南宫辰是不是设了个陷阱等着本宫往里钻呢?本宫可不傻,来人!谢诚私下里见南宫辰这个谋逆之臣一定在图谋不轨!速速将他抓起来!”
兰姑的手一挥,几个兵差上前来将谢诚摁住了。
谢诚一时吓住了,“娘娘,臣没有同南宫辰会面,那个南宫辰是个假的!”
“假的?那么那个假扮的人呢?”顾贵妃冷笑道,“这个地方的确是南宫辰的狡兔之窝,只是本宫找不到入口才没有端掉,没想到你与南宫辰私下会面时,被本宫意外发现了,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真的是假的,臣没有见过南宫辰呢!真的南宫辰在前面。”谢诚焦急的辩解说道。
可是,拖拽之间,从谢诚的怀里掉出一封出来。
有人飞快地捡起来递给顾贵妃。
信是云曦模仿着南宫辰的笔迹,用南宫辰的语气写给谢诚的。
顾贵妃匆匆扫了一遍信上的内容,很快,那脸色便变得阴沉骇人。
她厉声喝道,“好个谢锦昆,居然联合了南宫辰想除本宫!本宫就先除了这几人!将谢诚带回去,让大理寺派重兵看着,跟胡安说若他再丢了人便让他们全部提脑袋见本宫!另外嘱咐胡安,将谢锦昆马上缉拿归案!”
“是,娘娘!”两人得令飞快的退出了石林。
顾贵妃又看到前方山谷中的那片开阔地时,眼神变得更冷。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小印对身后的兰姑说道,“马上回宫,拿本宫金凤印,到西山点兵五万围剿这里!”
“是,娘娘!”
事情传到京城,元武帝惊得身子晃了晃。
他气得暴跳如雷,“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地方隐了二十年,怎么会被那个妖妇发现?”
福公公不敢作声,只说道,“皇上,快想办法啊,否则,世子必然有凶险啊!”
而谢府里,安氏一听谢诚被顾贵妃抓了还派重兵守着,吓得大吐了一口血,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