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宅前院的一个角落里,云曦对青衣小声的问道,“你看清那人的相貌了吗?”
青衣摇摇头,“奴婢悄悄地追上去想看个究竟,却发现那断臂人的身边有不少的暗卫,奴婢没法近前,又想到府里还有事,便回来通知小姐。”
云曦拧眉微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既然知道那二人有问题,就仔细地盯着,明面上让四月五月悄悄的看着,你暗中盯着。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想在夏宅搞什么鬼。”
“是,小姐。”
她刚刚打发走了青衣,就见谢枫脚步匆匆地走来,逢人便问地在找她。
云曦从一个月洞门后面闪身出来。
“哥,你在找我?”她微笑着迎上去。
谢枫看看左右无人,将她拉到一处墙角下。
他冷沉着脸看着她,低声说道,“前院来了几个人,都不是我请来的,更不可能是母亲请来的。
是不是你请的?你怎么将这几人请来了?这几人聚在一起就会闹事。你想将咱家的喜宴改成战场吗?”
云曦一头雾水,“哥,你在说什么?我哪有请人,一个都没有请。我能认识谁?连双龙寨的赵胜与李安也是你请来的。”
谢枫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承认也不行,谁知道你这个惹事精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睿世子,顾非墨,还有一个穿得华丽却是个陌生脸孔的年轻公子。
凭直接,这陌生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坐在那儿一身王者之气。
这三人,也不要仆人来打搅,都是自顾自喝茶,而且坐在一起互相不看,互相冷脸。哥哥我瞧着不对劲才来问你的。”
“睿世子,段轻尘?”云曦抬头看向谢枫,微微蹙眉,“他来做什么?我跟他也不熟,也就只见过几次面而已。”
“我哪儿知道?问你自己呢!而且,那睿世子送的礼也不轻,是一对天然紫玉雕刻的挂屏。”
谢枫黑着脸,心说这妹妹真是心大思春了,这些人能惹吗?
他一定得早些将她嫁了。
云曦微微拧眉,若说顾非墨不请自来还说得过去,他是谢枫的师弟,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谢枫与夏玉言要避嫌,顾非墨才不会理会这些。
但这睿世子段轻尘来夏宅做什么?还送上一对贵重的挂屏来?
他可是从不与臣子来往的,为什么来她家?
还有那个什么陌生人可是更让人奇怪。
“陌生人叫什么名?是个怎样的人?”云曦问谢枫。
谢枫沉着脸,“那人古怪得很,谁也不理,就那么坐在那儿。但是,看见仆人前来就命身边一个小个子老头发赏钱,一赏便是十两银子。害得咱们本来不多的仆人有事没事都往他那儿跑。”
谢枫越说越脸黑,心中暗道,这就是个添乱的主!
“去看看吧。”云曦提裙走上花径,心中犯起狐疑。
这是谁这么有钱?居然发十两银子的赏钱?
要知道,一个普通的仆人一年的月钱银子都没有十两。
“你是女孩儿家去见他们几个男子?”谢枫讶然。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云曦挑眉,谢枫操的心还真多。
谢枫的脸一沉,只好跟着她往小花厅走去。
两人走到前院的照壁处时,遇到了谢云容与谢蓁。
谢枫看到二人,脸上的表情淡淡,云曦是直接挑眉。
谢蓁拉着谢云容的手走到二人的面前拦住了,“枫大哥,曦妹妹,蓁儿今天来是代表父亲哥哥向你们家表示祝贺的,另外也来替他们道歉。
大家都是姓谢的人,以前的小误会不愉快,还是都抛弃掉吧。蓁儿在这里替我哥哥谢君宇给你们赔不是。”
说完,她就跪下了。
谢云容也跟着说道,“三妹妹,枫大哥,我那两个哥哥,一生都是个糊涂人,以前对你们有得罪的地方,也请原谅。
再说,他们人都已经不在了,曦妹妹,请你原谅他们吧,也不要太将过去放在心上。让姐姐心中很难过。”
说得诚肯,两人的眼眶中渐渐地都闪起泪花来。
谢枫的脸上已现出现不奈烦的表情。
云曦却浅浅笑着看着二人。
道歉?赔礼?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整个夏宅现在都是客人,她们兄妹要是不理她们,这二人一定厚着脸皮大吵大闹。
让夏玉言母子三人丢尽脸面。
“曦丫头啊,阿枫,她二人的哥哥胡闹做了蠢事,她们女儿家的有什么错呢?再说,云容的两个哥哥都不在了,你们又都是一个家族的人,一笑抿恩愁吧。”谢老夫人扶着林嬷嬷的手走了过来。
同随的还有几位到夏宅吃酒的女眷们,都是谢枫同僚的家人。
见到谢云容与谢蓁二人跪在云曦与谢枫的面前,都好奇的停了脚步来看。
有人还小声议论了起来。
云曦悄悄的拉了拉谢枫的袖子,轻轻点了点头。
谢老夫人是个爱面子的人,她最看重的便是族中子弟们相亲相爱。
在这种人多的场合,没必要同她唱反调,给自己惹来斥责。
谢枫也想到今天人多,他做为夏宅的主人,同两个上门道歉的小姐起纷争,那么各种流言蜚语就会不断。
他忍着心中的不快,点了点头对谢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说的是。”又朝谢蓁与谢云容微微抬手,“二位妹妹就请起吧。”
“枫大哥肯原谅我们的哥哥,做妹妹的感激不尽。您大人大量,以后,就不要再嫉恨他们了,他们知道错了。”两人从地上爬起来后,又朝谢枫深深的行了一礼。
几个做客女眷不知这中间的内情,便看着二人笑道,“这是哪个哥哥的妹妹啊,有这样的妹子真是福气了,谢大人也就不要再为难她们了,以一个小姐之身跪下行这等大礼,可见她们心中的诚意啊。”
云曦的眸色一冷,这二人这是将了谢枫一军。
不仅现在不能再为难这二人,要是以后对她们有什么冲突,也是谢枫小肚鸡肠在记恨了。
谢枫紧抿着唇目光森冷直直地盯着二女。
他虽然一副书生相,但从小被人追杀,又长期待在军营,早已生就一副不露自威脸孔,何况他此时心中有怒意。
从眼中射出的两道寒光如利剑直扎二女的脸上。
二人吓得忙低了头,再不敢废话。
他唇角微微勾起,掩起眼底的怒意说道,“既然来做客了,就请到西院入坐吧,马上就要开席了。”
谢枫招手叫过正朝这边走来的青裳与吟霜,吩咐二人领着女眷们去西院。
等那些人走得看不见后,云曦对谢枫道,“哥,不用理会她们,没得弄坏咱们的心情。”
谢枫轻嗤一声,“这二人哪里是来道歉的,这分明是来这里给我们家添堵的。
谢云容兄妹几人从小欺负你,谢蓁的亲哥与堂哥上回在谢府时想联合算计我,而且还都是想置我们兄妹于死地的陷害。”
“心胸狭隘歹毒的人都活不长久。”云曦勾唇冷笑,“那谢云容的两个哥哥不是都死了吗?那安氏不是成了一把灰了吗?”
谢枫侧头看向她,渐渐的笑起来,“你说的对,害人之人老天迟早会收了他们。”
绕过一处回廊与一座假山,便是夏宅前院小花厅。
果然,小花厅中坐着三人。
云曦没往里走,而是隐在门口一侧细细打量着屋中几人。
她微微眯眼沉思,这场景似乎在哪儿见过?
谢枫见她不走了,一脸沉思着,他便也不走了,站在她身后也向里看。
他进去也没用,那几人都不理他。
云曦先朝当中一人看去。
那人霸着主位,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正施施然在喝茶。
男子的年纪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面孔陌生,她从未见过,相貌普普通通,不是绝色倾城的那种,但也是属于俊秀公子之类。
一身玉白长衫,尊贵无双。
但吸引人的不是他的外貌而是他的神韵,那人眼波划过之处,让人心神一颤,自带一种威严。
看他一眼,就有一种想跪倒臣服的冲动。王者之气毕露。
云曦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许久之后才挪开,又看往下首二人。
下首一左一右坐着段轻尘与顾非墨。
顾非墨没有戴斗笠,脸上如以前一样,显然,蜜蜂蜇的伤已经全好了。
他今天穿着一身新衣,墨色暗纹锦袍,头发梳得前所未有的齐整,发髻上面戴着墨玉冠,更衬得容颜如玉。
但,穿得正规,坐得却懒散没样儿,顾非墨整个人如无骨儿一般斜倚在椅内。
他的眼神懒懒的瞥一眼上首的人又瞥一眼对面的段轻尘,眉眼里皆是不屑。
然后,他又百无聊赖的用左手支着脸颊,右手捏着一只空茶杯当成玩具在桌上转着圈儿玩。
段轻尘依旧是天青色长衫,通身贵气却不奢靡。
他面带温和浅笑,正低声问着一个前来添茶水的仆人,关于茶叶的事情。
上首那人忽然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清冷眼波朝顾非墨淡淡瞥去,轻嗤一声。
“非墨公子,你手里把玩的那只茶杯是夏夫人最爱的一套茶具中的一只,你想将它打碎惹得夏夫人伤心?”
顾非墨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
他慌忙伸出双手扑去护杯子,哪知茶几桌太小,他又一时慌张,杯子咕咚着从他手中滚出去,滚向了地面。
顾非墨的脸一下子惨白,整个人都扑向了杯子。
扑通,哗啦!
小几桌被他的衣带带翻,他的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摔得一身狼狈。
但好在抢得及时,杯子被他的双手握住,高举过头顶没有摔碎。
上首那人一声冷笑,段轻尘微微挑眉。
顾非墨气得一脸铁青着从地上跳跃而起。
站在门外偷偷看着屋里情形的云曦与谢枫双双吓了一大跳。
云曦吓的是坐在上首的人,她微微扯唇,抿着唇掩着笑意。
而谢枫则是惊吓顾非墨的举动。
他低声地问云曦,“母亲从不对碗杯等物特别忠爱。买得也是普通的杯子,为什么上首那人要这么对顾非墨说。”
为什么?她抬头看谢枫,暗叹一声,“一言难尽,先进去吧。”
云曦轻轻提着裙摆走进小花厅。
顾非墨立刻放好茶杯,又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笑着朝她走去,“等你好半天了,你去哪儿了?”
云曦还没有回答,谢枫黑着脸走到云曦的一侧站定了。
顾非墨的笑容顿时一僵,神色怏怏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说话了。
云曦无奈一叹。
她先走向段轻尘,盈盈拜下一礼,“睿世子送这等大礼,让云曦兄妹实在不敢收……”
顾非墨朝段轻尘冷哼了一声,扭着身子背坐着,那满脸满身写着都是对段轻尘的嫌弃。
段轻尘对顾非墨的嫌弃与上首陌生人的冷眼皆是不理会。
他看着云曦微微一笑,说道,“曦小姐既然能收下刘宅刘先生的玉观音,为什么不能收下轻尘的一对挂屏呢?”
云曦一怔,谢枫的眼神一眯。
他马上看向云曦,小声问着,“你自作主张收了刘宅的东西?”
云曦默然,然后对段轻尘道,“收他的东西,因为他是邻居。”
“那么,轻尘也以邻居的身份送与曦小姐,曦小姐不会拒绝吧?”
顾非墨当即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他拍了拍桌子指着段轻尘说道,“段轻尘,你是她哪门子的邻居?别笑死小爷了!你那睿王府离这里好几条街呢!要说邻居,半个京城的人都是她邻居了!”
套近乎太明显了吧?顾非墨看向段轻尘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轻尘并没有撒谎,轻尘有一座别院就在夏宅的另一侧,六年前就买下了。”
顾非墨神色一噎,将笑声给吞了回去。
谢枫眉尖一拧。
云曦马上看向上首。
上首那人没什么表情,正专心的喝着茶。
“那么,就多谢睿世子的大礼了。”云曦道了声谢。
“希望睿世子与夏宅一直是邻居。”顾非墨似笑非笑的说道,别的关系就肖想!
“当然,只要两所宅子不拆掉,就一直会是邻居。”段轻尘浅笑,然后,他起身拂拂衣袖又道,“轻尘事务繁忙,就先告辞了。”
顾非墨大喜,伸手意欲挽起段轻尘的胳膊,“你那衙门里的事最重要了,你要是偷一下懒底下的人就该无法无天的违纪了,一定要无时无刻的监督所有朝中官员。替皇上分忧啊!”
段轻尘轻巧的躲开顾非墨的手,朝云曦微微额首,缓步朝花厅外走去。
“云曦送睿世子。”
“睿世子好走不送!”顾非墨心情颇好的抖抖袖子,正要招手叫云曦,哪知云曦已跟着段轻尘走到外面了。
他气得哼了一声,然后又看向上首那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三两步走到那人的面前,“你是哪来的?坐错地方了,快下来!”
说着,顾非墨伸手便去拉那人。
“非墨!”谢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要是真闲的慌,就到宅子里四处看看,还有什么地方不完善的,你给点建议。”
顾非墨眸色一亮,“这主意不错。”正好看清夏宅的布局,免得以后迷路。
他看着上首那人眉梢一扬,抖着袖子脚步轻快的出了小花厅。
谢枫这才走向上首,看着厅中无人,他朝那人行了一礼,“奕亲王。”
段奕离坐朝他走来,微微笑道,“曦曦的眼光最毒,怎么伪装都骗不了她。是她说的吧?”
谢枫默然,同时心中纳闷,她怎么知道这位是段奕?
“你不用理会我,该忙什么去忙什么。”段奕温和说道。
谢枫看着他有些讶然。
传说段奕极难相处,再加上上回他无礼的出现在云曦的卧房里,他对段奕便没有了好印象。
“可您是王爷。”就算不喜欢,但对方身份在那儿,谢枫依旧客气着。
“本王改了容貌,哪里是奕亲王?是奕公子。”段奕微笑说道,然后,他脸色微微一变,“本王身边的人发现你们家的两个仆人很可疑,偷偷与谢五房的谢君宇见了面。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仆,一个婆子,这事儿想必曦曦也知道,你也要留意一下。”
谢枫惊讶的看向段奕。
然后,他的眼神微缩,带几分怀疑的说道,“王爷为什么要舍弃权势与财富都高于在下许多的谢氏五房,来帮在下?”
段奕轻笑,“因为曦小姐,因为你是她哥哥。”
“我妹妹?”谢枫更是惊异,“王爷是大梁国最尊贵的王,为什么对我妹妹态度特殊?”
段奕眉梢微微一扬,浅浅笑道,“本王觉得现在你应该先关心谢氏五房的人混进你家宅子里的目的,而不是一直问本王与曦小姐的问题。因为这件事说来实在话长。”
谢枫沉思了片刻后,点了点头,“王爷请在此休息,谢枫去去就来。”
青一从小耳房里走出来,撇着唇说道,“主子,这谢枫怎么这么倔?总对主子摆冷脸色?”
“本王可不这么觉得。”段奕轻笑,“你没看见他对段轻尘一直是以下官自居?对顾非墨直接是驱赶吗?而让本王在此休息?”
青一眨眨眼?“是这么回事?”
……
段轻尘与云曦一直走到夏宅前院照壁处,绕过照壁往前走不了多少路便是府门口。
他停了脚步,朝云曦微微一额首,浅笑说道,“曦小姐不用送了,到这儿就好。”
云曦低垂眼睫微微还礼,“睿世子好走。”
段轻尘低头看了她一眼,站离他三尺之外的紫衣女子亭亭玉立,似一朵傲然开在枝头的紫玉兰。
她的长发如墨缎披散半身,一只白玉梅花簪插在发间,不施粉黛,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一言一行不矫揉造作。
穿一身男儿装时,她又是别样风情,更是那些脂粉女子无法企及。
有些人,哪怕死去,在他人身上仍可以找到相同,找到影子,相同的习惯与言语,相同的爱好,相同的脂粉气。
可有些人,上天只造就一人,失去,便是永远的失去,无以复制。
他的眉尖微动,眸光闪了闪,浅笑说道,“那么,轻尘告辞了。曦小姐请留步。”
说完,他转身翩然离去。
照壁一旁是新种上的密密的一丛扶桑花,碧绿的叶儿,殷红的花,开得灿烂。
花枝后藏着一人,一身玉白色的裙裾,清丽似仙,而眼神却狠戾。
她咬着牙正在心中诅咒着一人,“谢云曦,你敢抢睿世子,我谢云容今日定要你死!”
段轻尘的一对挂屏被仆人们抬到了前院的正厅里。
云曦走进去的时候,一众人正在围观,啧啧声不断,“真漂亮,真是无价之宝。”
“当然,这对挂屏,可是睿王府珍藏了多年的宝物呢,当初先皇想观上一观,睿王都没有舍得拿出来,今日睿世子却以邻居身份送来贺礼给夏宅,谢枫大人的面子可见不一般啊!”
“那还用说?有这样的邻居真是幸运,在下也想做睿世子的邻居,可惜啊,他家的隔壁,是一片湖,盖不了房子。”
“那你变条鱼住到水里。”
“哈哈哈,我们只有羡慕的份了。”
“谁说不是呢。”
阵阵羡慕声传来。
谢云容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两眼似剑的盯着那对挂屏。
“我记得你同睿世子走得近,他有没有往你家送东西?”谢蓁走到她的身旁小声的问道。
送东西?怎么会送?
谢云容的下嘴唇都要咬烂了。
那天在街上,段轻尘站着同谢云曦说话都不说累,后来他坐在马车里却说累了,这分明是嫌弃她!
她最初与段轻尘说话时,段轻尘的态度并不冷淡,一定是谢云曦搞的鬼。
谢蓁在一旁又说道:“云容,你就咽得下这口气?睿世子送谢云曦东西却还不同你说一句话?直接离开?要是有人敢抢我喜欢的男人,我就弄死她!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谢蓁不停的煽风点火,渐渐地,谢云容的脸色就变了。
而谢蓁的唇角却微微的弯起,眼中闪着狡黠。
“怎么可能,我谢云容与谢云曦势不两立!”谢云容怒得咬牙。
因为是睿世子送来的稀有珍宝紫玉挂屏,再加上段奕送的一扇六开门雕花宝石屏风,一下子将东西两院的客人们都吸引过来了。
有家眷还带着孩子来看热闹,看夏宅挂挂屏。
不知谁家的一个三四岁的白胖小团子调皮的在人群里穿来穿去。
他身后则跟着两个急得满头是汗的嬷嬷。
谢云容眸光一闪,走上前一步抓住了那小团子。
两个嬷嬷跑过来对她千恩万谢。
谢云容笑道,“我是谢府的小姐,嬷嬷们不嫌弃,让我带他玩一会儿好吗?”
两个嬷嬷互相看了看,见她穿得一身贵气,只好点了点头,“我们是羽林卫纪副统领家的家眷。小姐不嫌麻烦,就带他玩吧。”
纪副统领?
谢云容的眸光闪了闪,那可太好了。
当初就是纪恒带人抓了她二哥谢诚,正好让他背上黑锅。
“就一小会儿,嬷嬷们放心好了。”谢云容弯了弯唇。
小胖团子见一个漂亮的白衣姐姐牵着自己的手,别提多高兴了。
谢云容则弯下身对他耳语了几句,小团子点了点头,放开谢云容的手就朝云曦那儿冲过去。
胖团子虽然人小,但长得一身都是肉,简直像个肉球。
他又是加快的脚步,冲出的力度可想而知。
正站在挂屏前与仆人商议怎么悬挂的云曦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她心中大吃了一惊,她的周围全是她的人,怎么会有人偷袭?
身子娇小的云曦脚步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撞上紫玉挂屏时,这时,一道玉白色身影朝她飞奔而来,搂着她的腰身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后,停下了。
她回头朝身后之人看去,正是段奕。
段奕柔声问她,“你没事吧?”
云曦摇摇头,然后又扭头看挂屏。
但云曦的躲开,挂屏依旧没有得到幸免,倒在地上哗啦一声,成了一地碎片。
一个孩子正倒在一地碎玉片间,大声地哭着。
云曦赫然看向那个小团子,小团子的两个奶娘飞快地跑过来。
一人搂起吓得大哭的小团子安慰着走开了,一人对云曦不住的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这可是睿世子送来的,他前脚送来,咱家后脚就弄碎了,他会怎么想?你们要负责!这孩子不能走!拦住他!”夏宅的一个中年仆人见两个嬷嬷一身下人打扮,马上就不放在眼里喝斥起来。
孩子吓得更是大哭起来。
云曦的眼睛眯了眯,这是一个新来的仆人,居然如此不懂规矩!
她朝那仆人大喝一声,“下去!这是你能做主的吗?自有枫公子与夏夫人在,还轮不到你说话!来人,将他拉到柴房去罚跪!”
很快,就人拖了这仆人走开了。
“一个三四岁孩子弄坏的,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要留下孩子?既然有孩子出门,那就一定有大人跟着,你们可以找大人说理,同一个孩子发什么脾气?好没有教养!”
一个打扮富贵的年轻妇人走了过来。
她伸手拍拍孩子安慰了几句后,对云曦冷笑一声,“曦小姐,这便是夏宅的待客之道?”
“算了,曦小姐,小孩儿不懂事呢。”
“三四岁的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呢,不懂事,曦小姐就不要怪孩子了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指责起云曦起来。
谢云容与谢蓁则躲到人群后冷眼看着笑话。
纪恒的夫人可是个泼妇,又是个极为护儿子的主,与东平侯的老婆安夫人有得一拼,人称安夫人第二。
眼下见三岁多的儿子被云曦与仆人喝斥,那火就腾地窜上来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谢枫与纪恒这时一齐走了过来。
纪夫人看到自己相公来了,马上扑过去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添油加醋的说夏宅里欺负人。
纪恒一向宠夫人,当下那脸色就变了。
他冷笑说道,“谢枫,我看在平时你我二人关系不错的份上才来府上赴宴,你怎能任由令妹与仆人欺负我三岁半的小儿与夫人?”
云曦轻笑一声,“纪大人是不是查清楚了事情再说?”
“也许是误会呢。纪恒,你怎么为这么点儿事生气?”谢枫上前拍拍纪恒的胳膊,被纪恒一把挥开了。
“刚才咱们朝这边走来的时候,不是听到不少人在说了吗?怎么误会了?”纪恒依旧冷着脸。
“你们谁听见曦小姐要责怪这小孩儿了?”站在云曦身边的白衣男子忽然说道。
谢蓁的眼神一眯,这人是——段奕?
该死的,段奕又在帮谢云曦!
谢蓁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面上贴着人皮面具的段奕,开口说道,“那不过是一个新来的仆人不知规矩胡说了两句,你们没瞧见那仆人正送往柴房里罚跪去了吗?
谁家的仆人替主子当家的?你们这么认真的听一个仆人的话,难不成家中都是主不主,仆不仆,仆人说了算?主人都没用?”
众人想想也是,这主人还没开口呢,仆人说的哪算?一个多嘴的仆人惹的事罢了。
“那,依你们的意思——”纪夫人看了一眼云曦与段奕说道,她也知道这挂屏贵重,真要让纪家赔,全家卖了也赔不起,是以,她才撒起泼来。
“谢枫,如果你将这事一直揪着不放,你我就绝交!”
纪怛看着谢枫直接像看仇人,谢云容则是在心中一直得意的笑着。
当初就是这二人联合抓的二哥,今天狗咬狗了吧,哈哈哈——
“依某的意思。这事就做罢吧。”段奕说道,“不过是一个走路还走不稳的孩子误撞了挂屏,一个一个都计较什么呢?”
“不是咱们计较啊,是因为这是睿世子送来的,假如睿世子问起挂屏呢?”一个赴宴的客人说道。
段奕又笑道,“这好像不是睿世子要计较呢,是你们看热闹的要计较吧?睿世子既然将东西送与了夏宅,那么就由着夏宅的人支配好了。
是挂着欣赏还是砸碎了玩都是夏宅人的事,睿世子也不能管吧?他若真要管的话,要么不会送来,要么已经坐在挂屏这儿守着了。
为什么送了东西后又匆匆离去呢?可见他并不介意夏宅的人弄坏东西。睿世子一向大方,尔等不要坏了睿世子的名声。”
一番话说得那看热闹的人哑口无言,他哪里敢坏睿世子的名声?
段奕又叫过青一,“去将家中的一对挂屏取来,送给夏宅,某家的挂屏可是当年先皇赏下来的,也是世上独一。
夏宅的人是要砸碎了玩,还是以此还给睿世子以示歉意,或者再送与纪小公子撞碎着玩,由夏宅的人决定,某送出的东西如泼出的水,从不在意。”
先皇赏赐的啊,那么也一定不输这一对碎掉的挂屏了。
围观的人纷纷惊讶着议论起来。
青一的动作很快,就在人们依旧围在正厅里闲聊时,青一叫出青二,两人施展着轻功一路跑到了奕王府,一个扛了一块挂屏来了。
东西搬进夏宅正厅的时候,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颜色一样是紫色,但雕刻的花更繁琐更精美,不用说,现在的这对挂屏更值钱。
谢蓁与谢云容则是嫉妒得要吐血。
谢蓁只恨不得谢云曦快点死掉,一个瘦小没肉的女人,凭什么得了段奕的另眼相看?送一对价值连城的挂屏给她摔着玩?
为什么这个人不是她!
她不服!
谢云容也是愤恨的红着双眼,谢云曦怎么这么好命?那天有人花了十几万两买了八套名贵的首饰给她,今天这人又送一对价值连城的挂屏给她。
不行,她谢云容不好过,谢云曦也不可以过得好!
两人见事情闹不大了,双双愤愤不平的离开了。
谢枫朝纪恒一拱手,“纪恒,枫已经不介意了,再说,有这位奕……公子送的挂屏,这事儿你也不要介意了吧,都是误会呢,是本府的仆人在坏事,枫一定狠狠的罚那个仆人。”
纪恒见谢枫大方道歉,便也顺着台阶下,“是纪某冲动了,请谢大人勿怪。”
纪夫人听说没她儿子的事,不用赔了,当下也高兴地对云曦与谢枫道歉。
挂屏的风波过后,云曦却并没有就此揭过。
段奕回了小花厅里继续喝着他的茶去了,云曦马上叫出青裳与吟霜。
“那个乱嚼舌根的仆人还在柴房里吗?”云曦的眸中冷芒一闪问道。
青裳点了点头,“小姐,当然在了。枫公子说忙好了这场宴会再来审他。”
“我可没有耐性等下去。”云曦冷笑一声,“有人在坏事呢,哪能不敲打敲打?吟霜,你去将谢氏五房的谢蓁与谢锦昆的女儿谢云容找来,将她们二人带到柴房里。青裳跟我一起去审那个仆人!”
“是,小姐!”吟霜转身往西院快步走去。
“小姐怀疑是那两个女人搞的鬼?”青裳忙问。
云曦勾唇轻笑一声,说道,“上回在青州,醉仙楼的人已与谢氏五房的人成了死对头,那害人的谢家五房侄子谢君武被我设计让灾民将他打死了,后来我只身一人回京城时,
又设计让南宫辰的人杀谢蓁的哥哥谢君宇。而奕王爷又说谢君宇没死成,只是受了伤断了一根胳膊,他是必会找醉仙楼的人报仇。
这么大的深仇大恨,那谢蓁怎么会主动认错说是她哥哥们的错?主动向我示好?
还有谢云容,那天王爷同我去翠云坊买首饰,她蒙着脸以为我看不出来,同样的设计想羞辱我。
而谢诚第二次被大理寺抓是谢枫与纪恒一起去的,谢云容不可能不知道。你说,这二人都与我有如此大的仇恨,她们来了这夏宅里,一定没安好心。
要不是谢老夫人带她们进来又在她们二人背后撑腰,她们又拦着谢老夫人当着一众客人的面,向我磕头道歉让我不好明面上动她们,本小姐早就将那二人收拾一顿撵出去了!”
青裳点了点头,说道,“小姐说的没错,这二人看小姐的时候,眼睫一直眨个不停,一定想着什么坏心思。”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这时,青衣急匆匆地朝云曦走来。
“青衣,出什么事了?”云曦朝她走近一步问道。
“小姐,你刚刚让人送到柴房的那个仆人已经死了!”
“被人杀了?”云曦的眼神一眯,“知道是谁干的吗?”
青衣摇摇头,“不,那人送到柴房时,奴婢就发现他已经死了。但没有看到外伤。”
青裳想了想说道,“小姐,难道有人比咱们的武功都高,在青衣朱雀几人的鼻子底下杀了人?杀人于无形?或者是下毒?”
“那小姐岂不是有危险了?”青衣的脸色顿时一变,“这府里今天有主子与顾小白脸还有枫公子都在,难道那人比他们三人都厉害?躲开了他们潜入府里来害人的?”
云曦眉尖微蹙,“先去看看去。”
主仆三人到了柴房,朱雀正蹲在一旁查看。
“你看出什么情况来了吗?”云曦也蹲下身来,“这人刚才在正厅里胡说八道引得纪恒与谢枫差点翻脸,我才让人将他关在这里。哪知一个时辰不到就死了!”
朱雀没说话,而是用一根棍子翻动着死掉的仆人。
忽然,他口里“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