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大步走出府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锦昆与一群闹事的人冷笑说道,“谢老爷,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哪里来的姐姐?
既然不是姐姐,我关心她人干什么?我又不是菩萨,天下苍生何其多,我哪里关心得过来?再说了,小女子身份卑微,谢老爷好像求错人了!”
“你个死妮子,真是白养了你一场,你竟然站在高处说话!你给老夫下来!”谢锦昆站在台阶下怒得直吹胡子。
“养?”云曦的脑中又闪过一些谢云曦身体的记忆,冷笑道,“谢老爷,您养过我吗?我跟我娘穿的吃的用的,每月的杂用开销,哪一样不是我们母女俩做锈品活换来的?
若说养,那也是谢老夫人养了我跟我娘一场。再说了,我娘不是跟你和离了吗?同老爷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三小姐说得不对啊,和离也是父女啊!”
“劝她有什么用?这就是谢老爷养的一头白眼狼!”
谢锦昆暴跳起来,“不孝女,你是老夫生的,父母和离,也改变不了父女的关系!你竟敢跟你父亲顶嘴?老夫要打死你!”
谢锦昆暴跳而起挥拳头朝她冲来。
云曦身子一闪同时躲开了他的拳头。
她忽然发现府门前站着的一群人九层以上是陌生面孔,并不是这条街上的。
很显然,这些人是他找来助威的。
她心中一阵冷笑,谢锦昆为了造声势,居然请了人来做托演戏!
“谢老爷,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女儿,不过,很遗憾,我不是你的女儿,既然不是女儿,你又没养过我,你同别人生的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个死妮子敢胡说!连你老子也不认了?”谢锦昆抬手又要打人!
云曦恼恨的伸手一抓他的手腕,再将他的身子一转,面对那些老头老太大声地说道,“各位爷爷奶奶们,你们辛苦一场来夏宅前听小女子与谢老爷辨事非,辛苦了,现在请你们再安静的听听小女子说个故事,走时可一人得五两银子。”
五两?
老头老太们沸腾了,谢家老爷才给一两呢,真小气,别理他了,听小姑娘的。
“行,小姑娘你说吧!”
“说吧说吧,小姑娘,记得给五两啊!”
云曦一笑,招手叫来白虎,“拿银子来!”
谢锦昆气得跳脚,口里一直骂着不孝女。
但他的胳膊被云曦揪着动弹不得。
云曦冷笑,“谢老爷,你可记得夏夫人儿子失踪后的几天,你的二夫人也就是现在的夏夫人是怎样过来的吗?
儿子不见了,你自己不去找,也不准仆人去找。夏夫人心急如焚只好自己去寻儿子,但身边又没有奶娘带女儿,只好带着女儿出门。
结果。才百日大的女儿跟着她连续几天几夜奔波后生病了。可老爷又不管她的女儿,不给请大夫。
因为,老爷当时正抱着月姨娘刚生的女儿欢天喜地呢,哪管二夫人女儿的死活?发烧好几天却不给找大夫,也不给钱,更不见二夫人!
结果,夏夫人的女儿发烧五天后夭折了,失了儿子的夏夫人又痛失了女儿,她如疯了一样坐在庵堂里天天哭,有个好心人送了她一个女儿,也就是我!才没让她伤心死掉!
你难道没过问她为什么那些日子天天哭?当然,你也不会过问!你只喜欢貌美如花的月姨娘与出身高门的安氏,而夏夫人什么也不是,你一直嫌弃她是个村妇!
所以,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凭什么要我一个与你毫无血亲关系又没有养育我的人叫你父亲?你哪里配?”
谢锦昆扭过头来,惊愕的看着云曦,“你……你在胡说!哪里有这回事?”
云曦眸色一冷,冷笑道,“胡说吗?谢老爷!北城门往前二十里的地方有个倒塌了半边院墙的月亮庵。你女儿的尸骨就埋在里面大佛前的泥地下!
你自己去挖挖看,那里面同时还埋着她的生辰八字!与她出府时穿的衣衫,还有锈着谢氏字样的小鞋子,虽然过了快十六年,但是要是埋得好,应该还没有烂掉!”
“曦儿——”夏玉言凄厉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外传来。
她嘴唇哆嗦,脸色惨白的瘫软在地。
刘宅的刘策正站在她一旁,伸手扶着她,“夏夫人?”
云曦看向青衣与吟霜,“快扶夫人进府!”
但夏玉言推开了两个跑来的丫头,尽管身子一直在发抖,她还是一步一挪地走到谢锦昆的面前。
她忽然展颜一笑,咬着牙扬起一巴掌打在谢锦昆的脸上,冷笑说道,“这一巴掌是我替我儿子打的!你活该这辈子没有儿子在身边,你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你摔灵!因为你不配为人父!”
谢锦昆骂了一句,“你个疯婆子发什么疯?”但他的双臂被云曦钳住了,根本动不了。
夏玉言不理会他的骂声,左右手同时开打,甩在他的脸上,“这是替我死去的女儿还上的!
你不给我钱,不给她请大夫,又不准我出门去,你活活害死了她!
她要是活着,比曦儿还要大上两上月,谢锦昆,我夏玉言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跟你再扯上关系,你给我滚回你谢府去!”
原本还义愤填膺指着云曦是个不孝女的人群都哑了口,得了银子的不会说,刚刚走来围观的街坊邻居更是惊愕的不说话。
一张张鄙夷的脸看着谢锦昆,一声声嘲讽议论起来。
谢锦昆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云曦厌恶的抬脚将他踢进人群,扶着夏玉言转身进了府里。
众人手中的烂菜叶子,臭鞋子全都一股脑儿扔往谢锦昆。
“快打死这个冷血的父亲!”
谢锦昆一身狼狈逃回了谢府。
“快关府门,别让人进来了!”他惊魂未定的扶着墙喘着气。
芍药上前一把扶着她,“老爷,那边那谢云曦说的可是真的?夏玉言真的有个女儿死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谢锦昆朝芍药冷喝一声,“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夏玉言给云曦选了个有钱夫婿,让老夫去威胁那小妮子,谁知那小妮子竟说出十几年前的事来,生生丢了老夫的脸。但是,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知道?还不是夏氏说的?然后挑拨你们父女的关系。现在,老夫人管得又严,咱俩手头没什么钱了,不从那丫头的手里拿点,喝西北风啊?”
谢锦昆捏着胡子唉声叹气,“容老夫想想。”
……
神色恍惚的夏玉言被青衣与吟霜扶到了她的园子里。
见云曦跟来了,她上前抱着云曦就哭起来。
“娘!女儿不会离开你的,不会不认你的。”她道,同时心头也哽咽着。
虽不是亲生,但夏玉言毕竟养育了她近十六年。
夏玉言抬头看向她,脸色惨白,满脸都是泪。“曦儿,那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到了舅舅,他全说了,他说,我有权知道真正的身世,也有义务更爱娘,要回报娘。要不是娘辛苦了这十几年,云曦恐怕早死了吧,因为当时的庵里那么乱。”
夏玉言抚向她的脸,含泪微笑道,“你只要一直喊我娘,就知足了,娘不要回报。”
云曦上前抱着她,“女儿永远是娘的女儿。”
……
谢枫回到府里,有嘴快的仆人向他说了府门前发生的事情。
“什么?!”他咬牙切齿骂了一句,“老匹夫,敢害死我妹妹!这事绝对不能就此揭过!我谢枫跟你没完!”
他飞快的来到夏玉言的院子。
见云曦带着两个丫头从屋里走出来,他上前一把抓着她的肩膀,焦急的问道,“娘怎样了?这件事重被提起,她一定很伤心!”
云曦一叹,“她哭累了,睡着了,桂婶与五月正守在床边呢。”顿了顿,她又道,“大哥,虽然事情重提,会伤她的心,但是,难道就该让那谢锦昆披着一匹羊皮装可怜骗人?”
“不可能!”
谢枫沉着脸大步进了夏玉言的里屋,很快就又走了出来,往院外走去。
“大哥!”云曦紧跑了几步跟上他,“曦儿不是你的亲妹子,你会不嫌弃我?”
谢枫的脚步一停,然后转过身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你永远都是我谢枫的好妹妹,不会因为多了些人多了些事而改变。”
“好,曦儿也是这么想的,大哥也永远是大哥!”她上前抱着他,扬着眉说道,“但是,大哥出门收拾恶人,要带上妹妹!否则,便是将曦儿当外人看了!”
她调皮的扯着唇角说道。“最好是收拾谢府的谢老爷谢锦昆!”
谢枫一笑,“居然被你看穿了心事,好,一起去!”
帝寰宫里。
元武帝正在看折子。
福公公走上前来,说道,“皇上,太后求见。”
“太后?她怎么忽然来宫里了?她不是不喜欢来这宫里吗?如避蛇蝎一样的跑到外头去住着了?”元武帝抬眸看向福公公,冷笑一声,顿了顿,又道,“罢了,让她进来吧,别让世人说她儿子不在京中,朕欺负她一个孤身妇人。”
“是,皇上。”福公退下,德慈太后由一个太监扶着走上前来。
“皇婶别来无恙?”元武帝起身朝德慈虚虚抬手,脸上没什么表情。
德慈对这个与她同岁,却要喊她婶婶的皇帝一阵鄙夷,心中暗暗冷笑。
要不是当年她机警了一点,拉了一个宫女顶替她,从宫中逃出来,只怕早被宫变的人砍死。
她在身边太监的搀扶下坐了下来,递上一封折子说道,“托皇上的福,哀家的身子还算康健。哀家此次来是来替皇儿奕亲王请旨赐婚的。”
元武帝的神色马上凛。
德慈身旁的太监接过折子向元武帝走去,福公公先一步接了过来递上龙案。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元武帝随口道。
德慈叹息,“他爱好男方,哪里会有高门的女子同意嫁给他,哀家倒是看中了一户人家的姑娘,年纪一十六,母亲是平民,无父,兄长只是个七品小官。”
元武帝狐疑的看向德慈,段奕会娶一个身份如此差的女儿?
折子打开来,他眼神一眯,谢枫的妹妹?
如果是谢枫妹妹的话……
他合上折子,“皇婶,奕弟弟娶妻,朕心中欢喜着呢。但是,女方八字还要拿到钦天监合上一合,朕才能批下。”
老奸巨猾的东西!
德慈心中暗咒一声,但脸上依旧笑容满满,“多谢皇上赐婚。”
德慈走后,福公公对元武帝说道,“这奕亲王怎么会看上谢枫的妹妹?”
元武帝嗤笑一声,“哪里是他看上?他可是个断袖!是太后看上了。太后倒是会寻人,居然选了一个估计没人会娶的女子,父母和离,哥哥官职卑微,母亲是民妇。身份如此差,段奕狡猾如狐的人怎么会看得上?”
“那依皇上的意思是——”
“准!但是朕就是要这么掉着德慈的胃口,一下子批了,倒像是朕满意一样,让他们好拿捏着朕!段奕嫌弃,那么朕一定要批,再说了,也正好拉拢一下谢枫。
他的妹妹一飞冲天成了王妃,他是必得感激朕!也可让他叮嘱着他的妹妹监视着段奕!所以,这折子,批好了也要压上三日后发下去!”
福公公眼睛一亮,笑道,“皇上英明!”
脸上贴着人皮面具装成太监的段奕扶着德慈太后出了帝寰宫。
德慈走到宫中一处空旷无人处,看了段奕一眼,说道,“你说皇上什么意思?脸上不阴不阳的?”
段奕却了然一笑,“他会同意的!因为,曦小姐哥哥的身份。”
“哦?说说看?”德慈好奇的问道。
段奕道,“曦曦的哥哥只是个七品城门副指挥使,对儿子起不了帮助,便不会有妻族来助继而威胁到他的江山。”
德慈眸色一亮,“对,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段奕叫来宫中轿撵陪着德慈正往朝宫门处走去,便见前方走来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原来是皇婶啊,真是好久不见了。”顾贵妃坐在轿撵上朝德慈妖媚一笑。
德慈神色一凛。
段奕低着头站在德慈的一旁,手指已经悄悄地开始摸着袖中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