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噪!”
赶车少年一脸的不耐烦,突然伸手用力地朝谢云岚的脖子上一劈,谢云岚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青衣,别将她打死了,大家冒死救她出来,可不是要个死人的!你打死她了,不是正合那南宫辰的心吗?”
化妆成赶车小厮的青衣摸着头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小姐,奴婢最是讨厌这种小白花的女人,当面哭得稀里哗啦,背地里却在磨刀子。”
云曦抿着唇没有说话,眸色也冷沉下来。
可不是么,她身为谢婉时,手上有着父母留下的大笔财富,她毫无顾及的花着银子,那时的谢云岚无疑是眼红心怀嫉妒的。
谢云岚虽是谢家嫡女,但因为上头有谢老夫人管着,不敢太过于奢侈。再加上安氏将自己的钱物都拿去给了娘家,谢云岚两姐妹身上的穿戴总是差上她一个档次。
她与谢家姐妹们一同出行时,她的装扮总是能引起旁人的艳羡,谢云岚怎么会不暗中妒忌她想夺取她的?
她也曾大方的送了不少珠宝首饰与上好的衣物给谢云岚,却是因此引祸上身。
青衣抱着胳膊朝人群里一人抬了抬下巴,“青二,还不过来将这女人拎走?万春楼的这个时间点客人最多了,她去正好赶上做生意,开工当天就有银子入帐,她的运气还真是好。”
众人的眼睛又是齐唰唰的看着青衣。
青衣赶紧跳到云曦后面,摆了摆手,“我说了,我真的只是路过听到的,你们别瞎想想啊。”
众人齐齐将嘴角一撇。
这几人正是云曦与段奕以及段奕的几个暗卫。
青二拎着晕死过去的谢云岚,几人一齐朝万春楼走去。
青衣突然讪笑地对云曦说道,“奴婢有个重要的东西掉了,想去找找。”说完也不等云曦与段奕答应,一闪身便不见了。
小巷里又恢复了宁静,小小的马车旁只有段奕与云曦。她望着遥远的天际,他望着她。
她将前世害她之人送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什么心头没有快感,只有沉沉的压抑?
信任=被后捅刀,让谁的心也无法好过。
马车头的小灯笼被忽然吹来的一阵风给吹灭了。此时月亮初升,将二人的身影在身后拉长。
云曦抬头看着天上,神色幽幽说道,“王爷是不是觉得我的手法太过于残忍了?那谢云岚明明可以死个痛快,我却要折磨她让她活着比死着更痛苦。”
段奕看着她的眸光如万年深潭,缓缓说道,“对那些害过人,心思歹毒的人善良,便是愚蠢的善良。”
云曦赫然回头看着他,却正上他的眼睛。他回以浅浅一笑,“走吧,天晚了。”
段奕又唤出躲在小巷口玩石子的青衣。
青衣小跑着过来,抖抖手里的马缰绳跳到赶车的位置上,云曦想了想说道,“跟着青二他们去万春楼。”
“小姐……那地方……”青衣愕然,她朝段奕看了一眼,见段奕没反对,只好应声说道,“是。”
云曦弯腰钻进了马车。段奕想也没想也跟着坐了进去,刚刚落坐的云曦见他进来不禁一愣。马车没有段奕的专用马车那般宽敞,段奕往云曦身边一坐,便没有多的空余位置了。
见她脸上有些窘迫,段奕微笑说道,“我没有穿大氅,冷。”
说完,他往车壁上一靠,闭了眼自顾自的养起神来。
人家都说冷了,云曦哪里还好意思赶走他?再说,今天晚上要不是他来相助,仅凭借她一人之力,只怕很难将谢云岚弄出地牢。
马车内的一个角落里挂着一盏小油灯,灯光照在段奕的脸上,少了往日的锐气只有宁静。
因为段奕闭着眼,云曦这才大胆的打量他。她见多了他的或绯色或玉白的外衫,乍一见他穿着同青衣青二等人一样的夜行衣,竟似换了个人。
他靠在车壁上微阖着眼,玉色脸颊比往日微微有些泛红,不似一般男子那样棱角分明,却又并不显得女气,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显示着他的高贵与优雅。
哪怕他只是着了一身普通衣衫,这样的男子,放在人群里一样是最为出色最引人注目的。
“好看吗?”他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云曦吓了一大跳。
却见段奕没有睁眼,而是微微张了张唇。
云曦眨眨眼,他有第三只眼吗?怎么知道她在看他?
“哪……哪有啊?我没看。”云曦的唇角扯了扯,将头扭过。
段奕睁开眼来,正看到云曦别过脸去,那侧着的一边脸以及耳珠都红得跟红珊瑚似的。嘴硬!
“耳朵都红了,还说没看?”段奕看着云曦扬了扬眉,轻笑一声,心中一处微微荡漾。
“没看就是没看,再说了,长得也不……不怎么好看。”云曦咬了咬唇,一指马车角落挂着的那只小油灯说道,“我看的是那里的小油灯,里面的油不多了,我想着够不够点到我回家。”
段奕没戳穿她,而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然后在盒盖子上按了一下,只听“啪”的一声那盒子打开来,一粒夜明珠赫然出现,霎时,车内变得亮堂多了。
“不需要油灯,用这个也可以的。”段奕将夜明珠的盒子往地上一放,身子往她身边挪了挪。
扭头不看段奕的云曦,发现他的衣衫已垂到她放在车坐上的手上了,她又赶紧往边上挪了挪。
段奕脸色顿时一黑,身子又跟着她挪动了一点。云曦又往外动了动,只是这次她挪动的幅度太多,身子竟然撞开了车门,整个人直直的往外面栽去。
“啊——”她吓得尖叫起来,反手拉住段奕的衣衫,同时车内的段奕双手一捞将她捞回车内。
因为马车正在奔跑,出于惯性两人一齐跌在马车地板上。
云曦的鼻子撞到了段奕的脸上,她立刻便是眼冒金星,等不及爬起来,就朝赶车的青衣吼起来,“青衣,你怎么没有关车门?我差点就掉下去了!”
青衣很无辜地说道,“小姐,刚才车门的开与关可都是小姐在做啊,奴婢没看呢。”
她的记性不会差,她就是关了好了车门!
哼!这主仆二人又在算计她。
云曦哼哼着从段奕的身上爬起来,只是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段奕的脸颊,有些发烫,且他的呼吸浑浊。
她干脆伸手附上他的额头,果真烫得厉害,云曦睁大眼问他,“你在发烧?你病了?”
段奕索性躺在马车底板上不起来,看着云曦点了点头,声音也些哑,“是有些发烧,却也算不得什么病,不过是着了点风寒。”
云曦想起那晚在顾府里时,段奕一直穿着一件单衣,想必是那时着了凉吧。
她心头有些愧疚,却又恼恨这人病了还跑来跑去的,她眉毛一竖,“病了就去休息着啊,我让青衣帮忙就好了,你干什么带一帮人到了地牢?那谢云岚反正是活不了多久的,死在南宫辰剑下,和死在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她现在已经翻不了身了,你至于拖着病体同那南宫辰抢人?那谢云岚死就死了,管她呢?倘若你因这事病倒了,岂不是很不值?”
段奕歪着头看着云曦喋喋不休的数落着他,不仅不觉得烦,听着听着还露出微笑来。
云曦一怔,这段奕烧糊涂了?
“你这是关心我吗?”段奕心情大好的看着她。
她彻底怔住了,半天后吼出一句,“我才没有。”
外面的青衣嘴角一撇,曦小姐就是嘴硬,王爷的路还漫漫长啊。
刚才她制造了多么好的一次机会,她偷偷的打开了车门,料准曦小姐与王爷同坐马车会害羞,更料准她会掉下去。
唉,就是没料准王爷竟将曦小姐拉回了马车。
要是两人一齐滚到车外去,两人再一起顶着大月亮漫步,你侬我侬情意多多,多美好的画面。
只可惜啊……
“青衣,你们王爷发烧了,你送他回王爷府吧。我先一人回去。”云曦敲了敲车壁对青衣说道。
“啊,啊?”青衣马上回头,她送王爷回去?王爷一个大男人要她送什么?发烧就要人送就更可笑了,当初他们一伙人在青山酷司时谁不是顶着伤痛病痛每日练武?一个小发烧就将王爷打倒变矫情了?
青衣一脸的不屑。
她隔着车壁说道,“小姐,这天都黑了呢,你一人回去怎么行?再说这里离谢府还远着呢。”
青衣不理会她,心中却是想着,王爷发烧了?真的假的?曦小姐要是收留王爷的话……
“小姐,王府更远呢,要不,咱们将王爷带到谢府去?”
“青衣,你在胡闹!这天都黑了,我怎么带他去?”她推了推段奕,“要不,你自己回去?”
段奕却是昏昏沉沉的阖着眼不说话。
这是烧得厉害了?云曦头痛的揉揉额头,只得吩咐青衣,“先别去万春楼了,改道去永福街。”醉仙楼装修得差不多了,应该是可以住人的。
“是,小姐。”青衣回道,其实马车根本没往万春楼的方向走,她要是将马车赶到那里,王爷明天还不得劈了她?竟敢将曦小姐带到那种地方去?刚才她说出万春楼的特色时,王爷的脸色明显的不好看了。
唉,同时侍候两位主子可真是为难啊。
马车一路走到了云曦的新酒楼醉仙楼前停下。
因为还没有正式的开张,请的掌柜福生已早早的将门落了锁。
云曦命青衣拍了拍门,福生的儿子小图将脑袋从小门处伸出来,云曦在他面前将腰牌亮了亮,“开门吧,我是言东家的师妹。”
她还是头一次以一身女装出现在酒楼里,便胡乱编了一个身份。
东家的师妹?小图见那腰牌果真是言东家的,便不敢怠慢,赶紧的将门开了,将几人迎了进去。
“小姐要哪间房啊?”小图掌着灯给几人带路往楼上走。
段奕的整个人都趴在云曦的身上,云曦叫苦不迭,喘了几口气才说道,“尊字房。”
“好勒,小姐,言东家早就吩咐过了,那客房一直空着,干干净净的收拾好了呢。”
云曦点了点头,她现在根本没力气说话,青衣甩手掌柜一般跟在后面都不帮一下忙。
她却哪里知道青衣的想法?青衣跟在云曦的身后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她不敢扶王爷,否则被王爷知道了是会被砍手的。
她的手逢赌必赢呢,她可不想被砍掉。
好在没多少路,很快就到了“尊”字房。好在她喜欢较矮些的榻,倒是没费什么力气的将段奕拖到了小榻上,
却也累得整个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半晌才对青衣吩咐着,“你叫小图送些热水来,然后你再拿着我的这块玉佩到吉庆药房里将关云飞大夫找来。”
“是,小姐。”青衣接过玉佩,很快的出了酒楼。
青衣动作很快,一身青色长衫的关云飞被青衣领进了尊字号客房。
青衣将玉佩还给云曦,而关云飞则背着药箱看着脸上蒙着面纱的云曦睛睛也不眨一下。
青衣的眉毛顿时一竖,“关大夫,病人在那儿呢?榻上躺着的便是。”这小子贼滴滴的眼睛往哪儿瞧呢?
关云飞不理会青衣一脸的怒意,朝云曦走近几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敢问姑娘的这块玉佩从哪里得来的?”
云曦将玉佩收在腰间的小荷包里,笑道,“关大夫记性好,应该认识这块玉佩啊?怎么反而问我呢?”关云飞抿了抿唇这才没往下问,但神色仍是略有所思。他走到榻前,一看是奕亲王,神色马上一敛,认真的开始把脉。
待他开了药方,青衣早等不及的将他拎走。云曦无奈的笑了笑。
关云飞的药铺是前世父亲谢宏的产业,安氏想要却没有得到。有些普通的铺子,只是一份地契房契,但有些重要的铺子,凭借的是她前世的信物。
青衣送走了关云飞就没进过客房,云曦只得吩咐小图去煎药,她自己去打热水。
关了门,云曦拧着湿布巾给段奕擦额头,又擦了胳膊,想起自己小时候,端木雅都是将她的衣衫全脱了擦试全身才退的烧,云曦有点头疼。
可段奕是个男子啊,男子!
她咬了咬牙,反正他昏昏沉沉的呢,不一定会知道,遂拨光了他的衣衫,打湿了布巾给段奕全身都擦了一遍。擦到重要部位时,她红着脸闭了眼不看。
小图煎好了药送来,服侍段奕吃过一副药后,她再也支持不住了,歪在一边的床上沉沉的睡去。
段奕这时却睁开了眼,看着自己只着了一身里衣不禁弯了弯唇角。
他扯掉敷在额头上的布巾,朝大床那里走去。见云曦衣衫也未脱被子也未盖的倒在床上,摇摇头,他眉头一皱,“只怕我好了,你又病了。”遂退了她的鞋子,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然后低头看了她一会儿,重新穿戴好后,这才出了客房。青衣正坐在外间一个人摇着骰子玩,见段奕出来,马上站起身来。
段奕摆摆手,“等天亮后送她回去。”
“是。”
楼下的一间密室里,福生正等着段奕。这本是福生的帐本房,但酒楼是云曦设计的,福生只好拿来做谈话的屋子。
“主子,你的病……”福生一改招财掌柜的模样,而是神色肃然的候在屋内。
段奕掏了块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一点小风寒而已,不碍事。”说着,他走到一张椅内坐下,“查清楚了吗?有几处暗桩?”
福生递过一张地图,“主子,属下们仔细查过了,一共有七处暗桩。”
段奕将图接在手里,眼睛在图纸上扫视了一番后,眉尖微微蹙起,问道,“那顾非墨管着几处?”
福生捏着小胡子诧异的说道,“没见过顾非墨在这几处暗桩出现过。这七处竟然全是女人,而那顾非墨可是不屑用女子的啊。如此说,七处暗桩就全是顾贵妃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