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与紫姨娘两人从小都是贫家的女儿,很小的时候便被家人卖到了青楼里卖艺为生。
虽然她们每日都会得些客人的赏钱,但管事妈妈还要扣除住宿与吃饭的银两,所以一天下来也剩不了多少。
再加上平时还要穿得齐整些,胭脂花粉用得比闺中女孩儿们也多些,几年下来,两人都没有存下什么钱来。
到了这晋王府后,日子虽然过得不如以前自由了,但除了每月的月钱外还时不时的得到南宫辰的赏钱,因此两人来王府后也攒了些银子。
而此时她们突然听说会抄家,两人的心中便着慌起来。
“啊?柳姐姐,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咱们王府真的会被查封吗?”兰姨娘与紫姨娘两人惊恐的看着柳晴柔。
柳晴柔神色焦急地说道,“千真万确呢,我跟着王妃办事,还会听错吗?你们没瞧见世子爷都受了伤了?那晚他可是被官差追杀着逃回府里来的呢。世子爷原以为没事的,谁想到上头又查下来了。咱们王妃急得不得了,还劝他先躲起来。我也已经叫我身边的嬷嬷阿姆收拾起行礼来了。”
紫兰院里的一个大丫头也跟着说道,“兰姨娘,奴婢到前院找胡嬷嬷借东西时,也发现王妃神色不正常。听到王妃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在聊天,也说是世子爷与世子妃得罪了贵妃娘娘了,如今贵妃娘娘管着朝政,只怕咱们晋王府还真的会出事了。”
兰姨娘当先跳起来,“那还站着干什么啊?赶紧的收拾起来啊,趁着官差还没有来,咱们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不然到时候真的查封抄了家,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说完,兰姨娘飞快的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的两个丫头也跟在她的后面跑了进去,很快的,兰姨娘的里屋里便响起乒乒乓乓翻找东西的声音。
见兰姨娘行动了,紫姨娘也带着自己的丫头跑进了自己的屋子。
什么金银耳环,各式发钗等值钱的首饰,新的衣衫,鞋子,用来剪蜡烛灯芯的金剪子,勾帐子的金钩子全部给收罗起来了,就连门上的铜锁都没有幸免的被人给拔了下来。
紫兰院里出现的异常也很快的传到了其他下人房里。
其实,早在谢云岚被关到牢里后,府里的下人们已在私下里议论起来了,都在揣测着世子妃的事会不会波及到府里。
再加上柳晴柔在后园里一路走一路的宣传着,人们心下恍然,果真是因为世子妃的事啊,晋王府要出大事了,俗话说的好,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
世子妃被抓,就会牵扯上世子,世子出事,这晋王府还会平安?难道还坐在这里等死?要是被抓去做个官婢入了贱籍,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趁着官差们还没有来,赶紧的拿点东西逃命吧。
所以很快的,晋王府的后院里忙得人仰马翻,个个都在四处搜寻值钱的东西。
柳晴柔又将晋王妃交到她手里的仆人们的卖身契全部还给了下人们。
那些人真个儿当她是活菩萨一般,千恩万谢后拿了银钱与卖身契,一个一个的悄悄的从王府后院的侧门里溜走了。
阿姆收拾好钱物后,来后院找柳晴柔,却见后院里虽然不是人声喧哗,但人们都在悄无声的干着同一件事——同她一样的在收拾着值钱的东西。
她有些担心的问着柳晴柔,“姑娘,要是王妃知道是你做的这些,她还会放过你吗?”
那晋王妃精明着呢,可不是个善人。
柳晴柔微微一笑,“阿姆不用担心我,不用多久,大理寺就会派人来抓南宫辰。时到候,王妃会为南宫辰被抓走而焦急如焚呢,哪有心事管着后院的糟心事?”
阿姆却又说道,“但是她也会怀疑啊,大家都走了,可是姑娘却没有走,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柳晴柔朝阿姆神秘地一笑,“我自有办法。”
阿姆有些不理解自家姑娘的心思了,见她急匆匆的往扶风院跑,阿姆便也跟在她后面跑。
柳晴柔一口气冲进扶风院的里屋,眼睛在屋中四处的搜寻了一番,然后飞快的朝墙角跑去,她抄起地上的一个大花瓶就朝自己的脑门上拍去。
只听“砰”的一声,她的额头上马上崩出血来,随及,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阿姆吓了一大跳,慌忙跑上前抚着柳晴柔,急得跺起脚哭起来,“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可别吓着阿姆啊。”
她飞快的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就要捂在柳晴柔的伤口处,却被柳晴柔挡开了。
“阿姆,做戏就要做真的。”柳晴柔晃了晃疼得发裂的头,伸手将额头的血抹在阿姆的脸上,又打乱了她的头发,然后说道,“阿姆,你快到前院去通知王妃,就说我被人打伤了,屋里的东西也被人抢了。这样……就不会引起王妃的怀疑了。”
阿姆哭着点了点头,“姑娘,要砸伤头,也是该砸老奴啊,姑娘可是娇贵的身子,怎么能受伤呢?”
柳晴柔摆了摆手,说道,“阿姆,那些仆人的卖身契可是在我的手里,要砸当然是砸我啦,你现在赶紧到前院去,快点…先不要管我,我只是头上破了点皮,没事的。”
阿姆咬了咬牙,狠心的跺了一下脚,这才飞快的朝前院跑去了。
前院里,晋王妃正烦心的敲着南宫辰书房的门。“你倒是开门啊,辰儿,你将自己关在里头做什么呢?你不为娘着想,也得为……为她着想啊!”
晋王妃抹着泪,不停地敲着门。
一旁的南婶不时的安慰着晋王妃,也跟着干着急。
书房里,南宫辰望着墙上的一幅画出神。一株歪脖子的老梅树下,一个紫衣女子正在翩然起舞。忽然,他自嘲的笑了笑。
阿姆跑来时,就见晋王妃正与南婶敲着书房的门,她老远就喊了,“王妃,不好了,后院出事了,下人们打了柳姨娘,在到处乱抢东西呢!”
晋王妃与南婶看到她大吃了一惊,只见阿姆是一身的狼狈,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身上都是血。“你说什么?下人们抢东西?”晋王妃抿着唇,眸中戾色翻腾。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她脸色一沉对南婶说道,“你继续站在这里敲门,直到世子爷出来为止。我到后院去看看。”
南婶不放心的说道,“王妃,后院里下人们闹事,您可要多带几个人去看看啊,千万不要让人伤着你了。”
晋王妃冷着脸,“几个下人竟敢闹事?都不想活了吗?”
她带着几个婆子跟着阿姆到了后院,果然见到四处都是一地的狼藉,就像是强盗洗劫了一样。只是看不到一个人,早跑了个精光。
扶风院里,柳晴柔倒在地上,头被人打破了,大半个身上都是血,屋里的地上也是乱糟糟的一团。
阿姆尖叫一声哭着将地上的柳晴柔扶起来,“姨娘啊,你醒醒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晋王妃的眼神森冷,一脸黑沉的对身后跟着的仆人说道,“来人,马上去报官,将那些逃掉的仆人给我抓回来!竟敢胆大的抢王府的东西!王府还没有倒下呢,下人们这是反了天了吗?”
一个婆子答应着向院外跑去,哪知她才走了两步,就见在前院当差的一个仆人飞奔而来。
“不好了,出事了呢,王妃,宫里圣旨到了,大理寺来了好多的人,要来抓世子爷呢!”
“你说什么?大理寺要来抓世子?”晋王妃一把揪住那仆人的衣襟,她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脸色变得煞白脚步更是踉跄了两下,身子朝一边歪去。
“王妃——”
一个婆子担心她晕倒,赶紧的扶着了她。
“走,去前院!”晋王妃咬着牙说道,这一关要是挺不过去,还谈什么去争往后的富贵?
她撇下后院的柳晴柔又随着一众婆子离开了扶风院到了前院。
彼时,南宫辰的书房已被兵差围住了,两个人抬脚正在踢门。
“放肆!”
门从里面开了,南宫辰冷然站在门口,手上头上都缠着纱布,一改往日清贵公子的模样,神色很是狼狈,“本世子是皇上亲封的晋王世子,就算贵妃娘娘有懿旨传本世子前去大理寺,也容不得你们这些卑微之人在此藐视晋王府!”
一个大理寺的少卿正站在书房门口,抖了抖手中的明皇绢布,傲然的看着南宫辰,“南宫世子,奉贵妃娘娘懿旨,请您到大理寺走一趟!”
南宫辰不说话,而是冷然看着来人,“就赁你这卑微小人,也敢来抓本世子?”他扯唇冷笑一声,“你们不配!”
他袖中的手在紧紧的握着拳头,身上更是迸发出了强大的杀气。
晋王妃跑来时,正看到南宫辰与人对持的这一幕。
她已看到南宫辰眼里的杀气,眼下还不是正面交锋的时候,否则,被那顾贵妃抓着把柄无疑是送死!那么王府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她尖叫着扑上前,“辰儿不可!”然后紧紧的抱住南宫辰的胳膊,双眼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辰儿,就跟他们走一趟,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感觉到了晋王妃手上的力道,和她嘴唇一开一合说的那个无声的字——忍!南宫辰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好,我跟你们走!”
……
扶风院里,阿姆见晋王妃等人又走了,似乎没时间管着柳晴柔,她只得自己打了水,找些药给柳晴柔包扎伤口。
一边忙着一边埋怨着,“姑娘,这是何苦啊,老奴想着,晋王世子都被抓去大理寺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走啊。”
柳晴柔目光直直的看着前院方向,冷然一笑,“不,咱们还暂时不走,他只是被带去审问而已,以晋王府百年贵阀的底蕴,他不会有事的,会有人保他不死。”
“会是谁?”阿姆问道。 柳晴柔微笑着没有说话。
南宫辰被大理寺带走后,晋王妃一下子病倒了,而晋王爷本来就常年卧病在床,一时间,府里的大小事物竟全落在了柳晴柔的头上。
柳晴柔额头上包着纱布,一张脸因为失过血而更显得苍白。
她扶着阿姆的手来到晋王妃的卧房。“舅母的身体好些了吗?可有吃药?”她温声问着南婶。
“回姨娘的话,王妃吃过药了。”南婶恭敬的回道。
想着王府前后遭遇的变故,要不是这位柳姨娘,府里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呢,王妃都对这位姨娘的态度好了几层了,她还哪里敢像以前那样看低了她?
晋王妃躺在床上,见柳晴柔走进来,便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去。
对这个外甥女,她起初是不喜欢的,但柳晴柔的乖巧让她改了主意。南宫家的人一个都不是善类,她现在也只能将这柳姨娘扶持起来委以重任了。
柳晴柔走向晋王妃的床榻,温声说道,“舅母不用担心表哥。柔儿已派人送了些衣物到大理寺,还使了些银子打点了那里的人。表哥是被带去问话的,世子妃的那封信,也不一定能治表哥的罪。再说,有皇上在上头关照着,他不会有事的。柔儿想着,想必这一二日他就会回来。”
“别再提那个谢云岚,晋王府从来没有这个世子妃!以后都不准提。”晋王妃发狠的说道,眼中更是浓浓的戾色。
“是,姑母。”柳晴柔低着头温和的回道。
晋王妃看到柳晴柔温柔乖巧的模样,语气软下来,“这几日辛苦你了。”
“这是柔儿应该做的啊,舅舅和舅母还有表哥将柔儿收留,柔儿怎能不尽心呢?”柳晴柔心底冷然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又将这两日府里的开支一并汇报给晋王妃听。
大事小事事事精心,因着后院的人跑光了,都是柳晴柔与阿姆亲自在打理,没有一句怨言,晋王妃心中宽慰不少。
她看了柳晴柔一会儿,对南婶说道,“将那盒子里的钥匙串拿来给柔儿。以后,府里的事都问柳姨娘,不用再来问我。”
柳晴柔心头先是一惊,然后是大喜,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管着晋王府机密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