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姑与两个侍女一路追过来,三人走到谢询的宅院与青楼之间的小巷子里站定了。
“嬷嬷,奴婢看见那女子是被人救走跳到青楼的院子里去了。”一个婢女说道。
兰姑看向两座宅子,举棋不定,“你确定看清了?”
“看清了,嬷嬷。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青楼的灯笼光这么亮,看得十分分明。女子是一身紫衣,男子是一身墨袍。只是……没看清长相。”那个婢女说道。
兰姑在两处房舍间左右看了看,最后在青楼的院墙边上捡到了一只小花钿。
她唇角一扬,伸手指向青楼里面,眼中冷芒一闪,“进去!那女人到里面去了!”
青楼的院子里,云曦觉得顾非墨就是她的灾星,每当遇到他,她就一准倒霉。
头两次,是他追着她拦着她。这后两次是别人要杀她,她这只死耗子撞在他这只瞎猫的手里,算她倒霉。
“我遇到你总是倒霉运,总是遇到别人来追杀我!”云曦没好脸色的看着他,“快放我下来。”
顾非墨打横抱着她不放手。
但听到她的话,顾非墨的眉梢一扬,俊美的眸子灿若星辰,樱色薄唇微微勾起,“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问题,为什么不认为我是你的福星?每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人追杀你的时候,我就出现了呢?”
福星?
云曦嘴角抽了抽,“快放我下来!否则!”她两眼森冷的咬着牙。
“好吧,放你下来。”顾非墨将她放下,表情无奈,但盯着她看的双眼闪着惊喜。
云曦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凝神听着墙外的动静。
追她的人中有一个叫兰姑,这人又让她想到了那枚双头蛇飞镖。
那天在顾府的梅园里,她发现了前世父亲谢宏死时身上插着的双头蛇飞镖。
兰姑与另一个婆子,还有顾贵妃,这其中必有一人是五年前追杀她一家三口的凶手之一。
云曦只觉得心中有颗沉沉的石头压着她,让她呼吸困难,恨,痛无法释放!
杀她的人,以她现在的能力她可以一杀了之,但她心中堵着一口气,她不甘心让那些人死得痛快!
杀她父母的人,她却不知是谁,看到怀疑的人又没有能力追查,甚至连线索也值得推敲。
仅仅是一枚飞镖还很难认定是凶手,因为可以复制,可以流通。但有个人的声音却是唯一的,她却不知是谁……
便是那个笑得森然,让她过了五年都无法忘怀的恶魔之音!
那个女人,说她的母亲端木雅该死,她究竟是谁?
顾非墨抱着胳膊跟在她的身后,扬着两道好看的剑眉,绝美无双的眼眸中笑意浅浅,“我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什么问题?”云曦随口问道,然后也不抬头,依旧将耳朵贴在院墙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段奕那厮伤了我的腿,多谢你送药给我,我的腿伤才好得这么快。所以……”他微微弯下身,站在她的身旁俯身看着她的娇艳脸颊,嗓音低哑,刚才还随意淡然的心情竟一时语噎,心中咚咚咚地直跳。
云曦正忙着听声音,便摆了摆手说道,“不足为谢,我送出的药太多,都要谢的话,我会忙不过来说不用谢。”
顾非墨挑眉,微微含笑着将唇凑近她的耳边,低低哑哑说道,“你救我一命,我想……以身相许。”
云曦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可是本年度最不好笑的笑话了,她救一次人就得让人以身相许的话,她得嫁多少人?
突然,她的神色一变,抬起头转身就要跑,却没注意到顾非墨就在身后,她的双唇从他脸颊上轻轻的擦过。
顾非墨顷刻间呆若木鸡,耳根一红,女子身上的玉兰花清香直沁心脾,唇瓣柔软温暖。
紧接着,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身处何处。
云曦并未注意到顾非墨的变化,只想快点跑掉。
因为她已经听到院墙外有人道,“一黑一紫一男一女在里面……追”,这说的不正是她与顾非墨?
她虽然也会些简单的招式了,却也主要是轻功,只会爬高跳跃,与人近距离的博杀,她没有试过,舅舅没有教。
她也不知道这俱身体里有没有这方面的潜能,她不敢冒险,先甩掉跟踪的人再说,顾贵妃为人阴险,她的下属也是个个心狠手辣。
没必要犯傻当面顶撞招惹祸事,寻仇,十年不晚!
她跑了两步见顾非墨居然僵在那里发傻,只得回过身来去拉他的手腕,低声说道,“有人在追我们呢,快跑!”
女子的手纤细柔软,包不下他粗实的手腕,但当她的手抓着他的手腕时,他只觉得原本空空的心中被什么东西装满了。
顾非墨的神思不知去向,呆呆木木任由她拉着跑。
云曦不熟悉这座青楼里的格局,只得见路就跑,能找个地方躲一会儿再说。
刚才所处的地方是一座花园,无处藏身,她便往前院的房舍间跑。慌不择路,见院子就藏。
但身后那三人越追越近。
云曦想也没想拉着顾非墨就跑进了一间院子。
院子里有不少房舍,夜晚正是青楼迎客的时间。欢声笑语歌声琴声不时从那一间间的屋子里面传出来。
她挑了一间没声音的踢门闯了进去。
哪知里面没有唱曲声,是因为人家在忙着正事呢。
干正事居然不吹灯,干正事居然还不掩帐子。
床上正颠鸳倒凤的男女哼哼哈哈的忘我酣战,压根没发现屋中多了两位不速之客。云曦眨眨眼,僵在那里。
反倒是顾非墨脑中清楚过来,抬起脚来朝床上的二人踢去两张凳子将人砸晕了,又飞快的跑到床边,将床上两人一手抓一个塞到了床底下。
然后,他吐了口气走到云曦的面前问道,“你会不会演戏?”
云曦挑眉看他,“演什么?”
顾非墨没说话,伸手飞快地去脱她的外衫。
云曦马上抬起一脚将他踢开,眸中厉色翻腾,她咬牙低声喝道,“你想死了吗?”
“都说了是演戏,这是青楼,咱们两个穿得一本正经的站在屋里,旁人一来就会看出有问题,快点脱了!”
“叫我脱?你还真想死了!”
云曦看了一眼床上,想到刚才那两个身无寸布的男女做的动作,怒从心来,从桌上捞了一个鸡毛掸子就朝着顾非墨的头上狠抽过去。
顾非墨见她看了一眼床上,知道她是会错意了,一边抱着头躲一边说道,“你想哪儿去了?不是上床,是……”他一指一旁架子上搭着的几件红红绿绿的女子衣衫说道,“换成这些衣衫,坐着说话就好。”
他心中就算有着非分之想,也不会无耻到与她在这里干那事,这死女人把他想成什么了?
云曦唇角一撇,斜睨着他道,“去把门关上,对着门站着!”
顾非墨老老实实的转过身,关上门,两眼盯着门框,做木头状。
云曦环顾了一下屋内,屋内四处空空,连处遮挡的地方也没有,帐子是透明的,有与没有一个样,还有那屏风架子竟然也是透明的。
她补充了一句,“不准回头转身,我说可以了你就转过来,听到没有?否则——”
“不会,我不敢的。”他哪敢?
她刚才挥着的鸡毛掸子抽到身上可真疼,顾非墨摸了摸被抽疼的额头,无语望天。
云曦咬着牙,从架子上扯下几件衣衫,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身上的脱下来,将那红红绿绿的衣衫往身上套,又将自己脱下的衣衫卷了卷塞到了柜子下面。
“行了,你转过来吧。”云曦抖了抖袖子说道。
她对身上的衣衫没有太大的想法,就是太薄,有点冷,还有就是裙子太长,拖拖缀缀走路不方便,而且那袖子还短得可怜,胳膊肘都露出来了。
顾非墨转过身来,一见到云曦的新模样,一时间怔住了。
这衣衫,穿在青楼女子的身上是艳俗,可穿在她的身上却又是一种别样的风情,俏丽,灵动,较之以前的清丽沉静中多了份活泼。
虽说人靠衣衫衬,但又怎知衣衫也是要靠人穿的。同样的衣衫有人穿了是低俗,有人穿了是雅致。
屋外,有三个脚步声急匆匆的朝这边走来,顾非墨忽然眸色一冷,伸手将云曦往怀里一拉,同时飞快的打散了她的头发。
两人一齐倒在一旁的贵妃椅上。
云曦这回没有同他闹,因为屋子的门已被人一脚踢开了。
闯进来的几人见那贵妃椅上斜倚着一男一女,男子着一身黑衣,有点像刚才那个跳进院墙的男子。女子着一身青楼女子常穿的衣衫,红红绿绿花团锦簇。
两人搂作一团。
三人站在门口,兰姑朝二人的背影喝道,“你们转过身来!”
顾非墨将云曦的脸推过去,他自己则是闲适的将手伸向一旁的小几上,捏起棋盒里的棋子自己与自己下起棋来。
门口的三人中已有一人不耐烦的抽出刀来,喝道,“问你话呢,转过身来!”
顾非墨没有回头,只淡淡说道,“兰嬷嬷,本公子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你这样贸然闯入本公子的雅间来,是何意思?还是我姐姐让你管着我的?”
兰姑听到男子的声音,顿时心头一惊,脸上的神色也是跟着瞬即一变,口里吱唔着说道,“小……小公子?”然后,兰姑扑通一声跪下了,“老奴老眼昏花,不知小公子在此,打搅了小公子的雅性,是老奴该死,请公子恕罪!”
两个婢女也吓得不轻,跟着一起跪下了。
“你的确该死!这都要过年了,你居然惹本公子心烦!本公子烦着烦着可能会去贵妃娘娘那里诉诉苦。”顾非墨斜睨着眼,看着门口跪下的三人,冷笑说道。
兰姑吓得一头是汗,小公子要是到贵妃那里告她们的状,她们还有得活么?
“小公子,奴婢们这就离去,求小公子开恩,饶了奴婢们吧。”
“饶?”差点吓着曦曦了,可不能轻易的饶!顾非墨冷哼一声,伸手抓了一把棋子朝兰姑三人飞射出去。
三人都没有躲开,也不敢躲。棋子由着内力发出,飞射到她们的脸上,打得皮开肉绽。
云曦偏头看向顾非墨,两眼微眯。他打的可是他亲姐姐的心腹仆人。出手狠绝,毫不留情。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他一再说他想娶她,可也不至于与亲姐翻脸毒打亲姐的人,更何况,他的姐姐可是当朝位高权重的贵妃娘娘。
兰姑与两个侍女被打,头也不敢抬,显然,没有顾贵妃的命令,这几人是不会如此对顾非墨恭敬的。
“限你们半柱香的时间,马上给本公子滚离三条街远!”
“是!小公子,奴婢们这就退下,请公子息怒。”兰姑三人后退着出了屋子,趾高气扬而来,狼狈退出。
三人一走,云曦马上一把将顾非墨推开。
她拍了拍裙子,微挑眉尖声音淡淡的问他,“我记得那三人是贵妃娘娘跟前的人,而贵妃娘娘又是你亲姐姐,你帮我却也犯不着打她们啊?为什么出手狠绝?不怕你姐姐找你麻烦?”
见云曦的眼中带着调侃与狐疑,顾非墨没有像往常那样不羁的嘻笑,而是眼眸中隐着难以描述的复杂神色。
他深深地看着她,反问道,“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与你虽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也是同一个父亲,可你不是同样的不喜欢他们?在顾府里时,我罚那谢云容与谢云香到府门前跪着,你可是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还有,就在刚才,我可是看到你打算爬进隔壁的院子里去,那里面住的是你的异母哥哥谢询吧?听说他欠了段奕的不少银子,前些天才还清,但段奕同他无冤无仇,却几次三番的找他麻烦。你敢说,段奕对他的仇视不是你的指使?他那人可是什么都听你的。”云曦迎上他的目光,没说话,也许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呢?
一番话后,他的神色变得倦怠起来,眼神深遂略有所思。竟与他平时的懒散不羁模样截然相反。
云曦凝神听着那三人的脚步声远去后,说道,“刚才多谢你出手解围,我还有事要办,告辞了。”
她从腰间取出银链往手腕上绕好,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顾非墨看着她的背影,马上跟了上去。
云曦回头见他跟在身后,挑眉说道,“你是贵公子,可以走大门,不用跟着我爬墙。”
“反正晚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你做一回你的小跟班,打发打发漫长的无聊时间。”他抱着胳膊微微扬眉,浅浅一笑。
“除夕晚上,你不去陪父母?”云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他可是顾太师的老来子,平时心肝宝贝得不得了。
“两位进宫了。”
云曦没说话,从他刚才的神情里,对他的那位贵妃姐姐不是十分喜欢的神情可看出,父母进宫,他就躲开。
他与他的姐姐就这么仇视?
云曦将手腕上的银链一抖甩向一棵树,然后双手抓牢,轻轻一跃跳到树上,再脚尖一点,身子轻轻飘飘的借着树枝的高度,落到了院墙上又跳到了地上。
顾非墨眼神一眯,很快也跟着跳到外面,跟上她的脚步问道,“几日不见你,你居然学会爬墙了?你什么时候学的武?难怪刚才拿鸡毛掸子打得我招架不住,你手劲可真大。”
云曦斜睨了他一眼,“所以,你下回想将我拎到树上吓我,可是吓不着了,更别惹我!”
顾非墨伸手抚了抚额头,讪笑道,“我当时逗你玩呢,你还记着?要不——”他往巷子中的一棵大树上一指,“你将我也挂在上面,咱们扯平好不好?”
云曦冷嗤一声,他有那闲心,她没有那闲时间。两人一直走到谢询宅院边停下。
院子里面正响着悦耳的琴瑟声与男子女子的调笑声。
她心中嗤笑一声,知道的呢,说这是谢家三公子的别院,不知道的还以为同隔壁的青楼是一家的。
真是丢谢氏一族的脸!
她手腕一抖,银链绕上院内的一棵树,正要借着银链的力度跳进院子,身后的顾非墨唇角一扬,“看来你还得多学多练,就这么两丈来高的地方也要靠外力爬上去?还是我带你进去吧。”
然后他又道,“刚才的三人,是看见了你的链子才追上来的,平时尽量不要用,免得惹麻烦。”
云曦这时回头看向顾非墨。
他认真的看着她,点着头。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她记得,斗笠人舅舅也曾这样提醒过她。两人悄然无声的落入谢询的宅院内。
“喂,你半夜三更的爬进你哥哥的院子里,想干什么?”顾非墨跟在她的身后小声的问道。
云曦淡淡回道,“同你一样,漫漫长夜睡不着,心情不好想找个人揍一顿。”安氏今天敢算计她大哥,这笔债她要讨回来。
顾非墨想起第一次见她时,谢询说她是刺杀皇上与贵妃的刺客,将他引到酒楼里缉拿。
他口里便哼了一声,“是该揍!”
宅院颇大,院中花木林立,假山重重,十数间房舍隐在花木间。
左边一侧的几间大房子里灯火通明,不时的有笑语声从那里面传出来。
有两个穿得同隔壁青楼女子一样袒露的女子旖旎走出来,边走边笑。
“姐姐,你刚才在床上的那一招新动作,三公子很喜欢呢,妹妹见他与你使了好一会儿,可见他很喜欢你。”
另一个女子嘻嘻一笑,“哪有哦,三公子夸你皮肤最滑呢,没见他天天都要你陪?我是年纪大了,只得用新花样留他的心,不像你们嫩芽儿一样的人。”
说说笑笑,两人闹作一堆。
云曦挑眉,安氏居然将自己的儿子教成这等酒色纨绔?
她冷笑着提裙走向那排亮着灯光的房子。
两个女子见她走来,以为是新来的,便笑道,“那位妹妹,三公子正等着呢,快些进去吧。今天他高兴,服侍好了可有赏钱呢,姐姐我好心提醒你,你待会儿出来时可要给我红包哦。”
女子说完媚眼生笑,腰身扭如蛇。
云曦身后的顾非墨忽然闪身出来,抬起大脚板朝那说话的女人的脑门上用力踢去。
“噗”!
女人被他踢倒在地。
顾非墨用懒散的声音说道,“提前祝你新年快乐,这是爷赏你的红包。”
穿着厚底朝靴的大脚板踩到女人光洁的脑门上,果真肿了一个大红包,不过,却也被踢得晕过去了。
另一个女人反应过来吓得正要尖叫,顾非墨忽然扬手一掀,一块拳头大的土泥块被他的袖风掀起来,塞入进了那个女人的嘴巴里。
同时,他又抬起一脚,用力一踢,将那女人踢到隔壁的青楼院里去了,再弹弹袍子上的灰,施施然说道,“白送一个接客的过去,他们应该很是欢喜,哦,不用感谢本公子的大方。”
云曦嘴角抽了抽,“直接拍晕了扔到一个角落里就完事,何必费这么大的劲?”
顾非墨哼了一声,“嘴巴不干净,该打!”
云曦懒得理他,他果真闲得慌。
提着长长的拖拽的裙摆,云曦往女子们说的那间屋子走去。
她正要伸手推门,却整个人被顾非墨拉到身后,他横了她一眼,低喝道,“站后面去,我看看情况你再进去。”
“不就是几个女人与一个谢询么,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云曦不以为然。
谢询压根儿就不会武,所似,屋里的女人也不会找会武的,只是一群娇弱的青楼女子而已,
再说以她现在的身手,虽然打不过段奕与顾非墨还有谢枫这一类的,但打几个花拳锈腿的人还是信手拈来。
但顾非墨摁着她的肩膀,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同时沉着脸道,“站我后面去!不然连你也一起拍晕了!”
然后不理会云曦的瞪眼,他推门大步进了屋子,随后又将门“嘭”的一声关了,将云曦关在屋外。
云曦推了推门,推不动,便知道他是从里面锁上了,索性站在外面等着。
顾非墨大摇大摆的朝屋子里间走去,屋中同他想的一样,果然靡靡之音正响着,两块白肉正在床上翻滚。
虽然谢询是云曦的哥哥,但男女七岁就已不同席,何况屋中还是这般污人眼睛的场面?将那女人先关在门外,是明智之举。
谢询正玩得高兴,没发现有人进来,有几个弹琴唱曲子的女子见他穿着不俗,一身贵气,又见谢询也没有发话,便都不敢吱声,依旧侍弄着手里的乐器。
顾非墨挑眉,一把将谢询从女人的身上拽下来。
谢询这时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间正要开口骂人,待看清来人是顾非墨,他马上扯出笑脸,“原来是顾公子光临?欢迎欢迎,春花,秋月,快来服侍顾公子!”
两个弹着曲子的女子娇娇软软的应了一声,齐齐放下手里的琴朝这边扭身走来。
顾非墨忽然冷声喝道,“想活命的,就在本公子一丈远的地方站定了!”
女子们吓得不敢再上前。
谢询的脸色变了变。
这位顾非墨可是贵妃的弟弟,脾气比段奕的古怪层面上又多了一个火暴,一个不高兴,抬脚便踹人,他可不想被他踢,但又想不起哪里得罪他了。
谢询小心翼翼的说道,“顾公子……”
顾非墨没时间跟他磨叽,“把你的衣服穿上,让这几个女人马上滚出去,爷找你有事!”
“好好好好——”谢询一面飞快的穿着衣,一面朝几个女人喝道,“还不快出去!”又一脚将床上光着身子的女人踢到床下,“贱人,动作快点。”
几个女人吓得哆哆嗦嗦的穿好了衣衫,很快就跑了个干净。等谢询的衣衫也穿好了后,顾非墨朝外面喊道,“进来吧。”
谢询朝门口处看去,见是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穿着青楼女子的裙装,墨发长垂,面容娇美,但神色清冷。
他从来没见过这等美貌的青楼女子,心头一喜正要调笑几句,但仔细一看,发现是谢云曦。
谢询脸色便攸地一沉,指着她就大声地叫骂起来,“死丫头,深更半夜的敢跑出来?还穿成这副死样子!看我不打死你!”说着,他抄起一个茶碗杯就朝云曦的身上砸去。
云曦伸手一捞接进手里,然后反手一摔,砸到他的脑门上。
她扯了扯唇,冷笑道,“三哥,托你福,我从小就被你打,打了十几年,我居然没被你打死,还越活越健康,妹妹在这里说一声,多谢了。”
顾非墨听到云曦的冷笑话,抱着胳膊闲闲坐着椅子上,呵呵的干笑一声。
谢询抹了一把额头上被云曦的茶碗砸出来的血,怒得跳起来,“你个死丫头,胆子还越来越大了,居然打你哥哥?看我不打死你!”
他撸了撸袖子挥着拳头就朝云曦打过来。
顾非墨忽然将长腿一伸,“扑通”,谢询摔了个狗啃泥。
云曦挑着眉毛,看了一眼顾非墨,“我找他有事,你别挡我道。”
顾非墨一笑,“你找他能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云曦站在谢询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森然一笑,“大娘让我哥失踪了十五年,让我娘哭了十五年,我为什么不能让大娘的儿子也失踪十五年?让她也着急上火哭上个十五年呢?做人,最讲究的是,礼倘往来!”
噗!
顾非墨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曦曦,这句礼尚往来,我喜欢,我非常的喜欢,哈哈哈!你竟然同本公子的脾气是一样的1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同我不是一样脾气本公子还不喜欢呢!哎,过年了,正好礼尚往来送送礼,大家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两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早将谢询吓得半死,他如何不知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无故失踪是出自他母亲的手笔?
谢大公子不见了,府里的嫡公子可就只剩他与二哥谢诚了,将来谢府的若大家业就少了一人来分。
但是,这个死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云曦横了顾非墨一眼,她哪里同他一样?她走到谢询的面前,抖出手里的银链。
顾非墨这时将她拉住,问她,“你打算怎么个礼尚往来?”
云曦想了想,道,“捆起来扔河里去,让他顺着河一直飘到大海里,自生自灭。”
安氏敢将她大哥扔河里自生自灭,她要以牙还牙!
谢询一听当即跳起来,指着云曦骂道,“谢云曦!我是你亲哥,你这个死贱人敢虐杀兄长?”
云曦眯起眼冷笑着,“你是我哥吗?你做过当哥的样子了吗?哦,对了,我小时候,你当着旁人的面说我是你妹妹,然后抓着我的头发将我拎起来甩到烂泥坑里,让我吃泥。
还对同伴说,这一游戏叫做‘拔野草’。
你不光自己这样捉弄我,还让与你一起玩的同伴同样这样抓着我的头发甩着我玩。然后,你的同伴们的口里就多了一句口头禅‘野草妹妹’。
再或者是将我捆起来系在马尾巴上拖着跑,再或者一脚将我踢下湖里去,再或者……哦,怕再说下去,天就亮了,妹妹的时间可不多。
不过,仍要感谢三哥,托三哥福,妹妹我命大居然没死掉,只是常常生病而已。”
“我那是带着你玩呢,也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玩的,你这死妮子,分不清好坏!”谢询怒喝一声。
噗!
顾非墨突然抬起一脚将谢询踢飞开去,咧嘴一笑,“谢三公子,我也陪你玩玩吧。”
谢询的身子撞到了对面的墙上,嗷呜一声惨叫。
云曦嘴角抽了抽,顾非墨几时与谢询这么大的仇恨了?这一脚踢得可不轻。
“顾公子,我……我可是谢尚书的儿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谢询捂着被撞痛的肩膀不住的哼唧着。
“哦,曦曦,那个拔野草是怎么玩样的?我也想试试好不好玩?”顾非墨甩开长腿,三两步走到谢询的面前,一把将他的发髻抓起来,然后用力一甩,扑通!谢询又是嗷呜一声惨叫的撞在墙上,顾非墨拍拍手掌,“是不是这样的?”
云曦嘴角一颤。
“也不怎么好玩啊!亏你们兄妹俩还记着这么多年,本公子倒想了个好玩的乐子。”顾非墨一把将哀嚎不止的谢询拍晕了,拖着他就往外走。
“你将他带哪儿去?这种人,捆起来扔河里再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我大哥五岁时,安氏将他扔到河里,我也要将她儿子扔河里,一报还一报!”
“什么?安氏曾经将你大哥扔河里?还是对一个五岁的小孩?”顾非墨哼了一声,又重重地踢了一脚谢询,咬着牙道,“那可更不能便宜这小子了。哼,看我怎么收拾他!”
“怎么收拾?”
“到地儿你就知道了,跟我来!”顾非墨对云曦眨眨眼诡异一笑。
云曦跟在他的后面一路出了谢询的宅子。
见他吹了一声口哨,很快,便有一个兵差牵着两匹马过来,一黑一赤,赤色的马很普通,他将打晕的谢询扔在马背上捆结实了。
又拍了拍黑色的马匹,对云曦道,“上来吧,带你去个地方。”
云曦身为谢婉时跟着端木雅行走各国,也见过不少宝马良驹
她知道这是一种出自北疆的稀有良驹,叫“一点墨”,只有两只耳朵那里有一小搓毛是白色的,跑起来快如闪电,看不出马的身影,只有一团黑点,所以叫“一点墨”。
据说这种马万金难求。顾非墨居然有一匹。她不免多看了两眼。
“喜欢?喜欢就快点上来。”顾非墨已经坐到了马背上,将手伸向她,小女人喜欢这匹马?
云曦将身后长长的裙袂绞了绞,踩着他的脚背跳到了马背上,坐在他的前面。
“坐好了,害怕的话抓着我的腰。”顾非墨低头说道。
云曦的发髻间散着玉兰香,时不时的蹭着他的鼻尖,微微有些痒。顾非墨的心思又开始飘移。
她轻嗤一声,“要不要咱俩换个位置?”
“不怕?不怕就坐好了!”顾非墨手中鞭子一扬,马儿便撒蹄跑起来,这女人竟然不怕骑马,顾非墨心中很有些扫兴。
前面的黑马坐着顾非墨与云曦,后面的马上捆着浑然不觉的谢询。
两匹马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
这个除夕夜,除了想为哥哥打着抱不平的云曦睡不着外,谢府的谢老夫人同样没有了睡意。
张龙将那挂没有响起的爆竹端到谢老夫人的面前,指着盘中拆开了的一只小爆竹说道,“老夫人您看,这一挂爆竹里面,全都没有药粉,就算是放在火里烧也不会响。”
谢老夫人的眸色攸地一冷,声音沉沉的问道,“全拆开看了?”
“是的,老夫人,一共是八千八百八十八只小爆竹,属下们几人一个个全拆过了,没有一个有药粉,装的都是泥土。”张龙回道。
谢老夫人冷笑一声,“这八千八百八十八只小爆竹做起来可是要费不少时日的,他们这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了。从我通知谢枫来赴宴起,算算也有不少日子,足够他们准备的了。”
张龙又道,“老夫人,还有那灵牌的倒塌,每张神桌的桌子脚都有一只脚的下面被垫高了一块小石头,便成了四只脚有一只高三只低,倘若有人悄悄的拉动一只桌子,桌子一晃动,桌上的牌位便会倒。
而桌子连着桌子,就会全部倒下。还有那蜡烛,是窗子全部没有关牢,风吹进来的缘故。前面两个是蓄意,蜡烛是巧合,但有了前两者,后面的蜡烛熄不熄就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谢老夫人的神色是越来越冷,半晌,她朝张龙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林嬷嬷这时走了进来,“谢老夫人,您看这事……”
谢老夫人抿了抿唇,“我心中有数,只要我不死,都别想翻过天去!”
……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云曦与顾非墨到了一座府邸的后院门处。
因为是除夕夜,这座宅院的后院门的门楣上挑着两只红灯笼,上面写着“顺天府”三个字。
云曦挑眉,转头问顾非墨,“顺天府?送谢询来报案,告他……什么罪?不过,不是应该走大门的吗?走后门干什么?”
顾非墨漂亮的剑眉一扬,灿若星子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
他嗤笑一声,“告他?就算告他偷了本公子的马,弄坏了贵妃种的花,将他送入顺天府的大牢里,以他老子娘的能力,过不了半天几个时辰他又出来了。这不是白费本公子的一番力气将他捆来吗?”
云曦眨了眨眼,“那么,你要怎么做?”
顾非墨跳下马背,同时伸手将云曦抱下来,咧着嘴得意的一笑,“跟我来,保准他这回吃一吃大亏。谢锦昆出再多的钱,安氏再怎么求贵妃,谢询都被会顺天府的崔府尹往死里整,就算出来也是半条命。”
“哦?什么办法?”云曦好奇,顾非墨笑得阴森森,想的办法定会是让谢锦昆与安氏抓狂的,但她想先知道。
顾非墨但笑不语,将两匹马往一棵树上一系,解开捆在赤色马背上晕死过去的谢询。
然后他一手拎着谢询一手揽着云曦的腰,跳入了崔府尹的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