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霂叩首道:“儿臣愿代三哥前往济州体察疫情,大哥在朝中监国即可。”
沈倾城却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钟离霄断不能留在京中监国。
这些年他因为身体缘故,下了苦功夫学习文书庶务,如今再继续处理这些对他毫无益处。
他现在需要的是历练。
赈灾、抗疫、甚至征战沙场,并不是什么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相反这些事情若是做得好,可以积累与多民意与威望。
有个词叫众望所归,积攒民愿,提升自身能力,对于钟离霄将来的夺嫡之争大有裨益。
是以沈倾城上前道:“父皇,儿臣有法子,九日内让靖王站起来。”
钟正霆的眼神微微发亮,十年了,曾经为钟离霄遍寻名医的皇榜都泡烂了。
他和苏瑾岚的孩子,真能够再如同健全人一般站起来吗?
可是……
此话一出,殿中所有人都看向沈倾城。
虽然沈倾城的医术有目共睹,她也用实力证明了她绝不是泛泛之辈。
可是三日之内,让残疾了十年的靖王站起来,众人除了觉得她在说笑外不做他想。
就连钟离霄也压低了声音冲她道:“倾城!”
沈倾城看向他眉眼微微一弯,是以他不要担心。
皇帝对于沈倾城的医术也不可谓不信任。
只是他早已见过无数信誓旦旦的医者对着钟离霄的腿摇头扼腕的模样,他迟疑道。
“朕可以给你九日治好钟离霄,但若是九日后他无法站起来,延误了疫情,这个责任你如何担起?”
沈倾城行礼道。
“九日后儿臣会加紧赶往济州参与医治,控制住疫情回京后,听凭父皇处置。”
钟正霆听沈倾城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也再挑不出毛病,便回头冲钟离霄与钟离霂道。
“你二人现今均有开放勤政殿的职权,和大臣们讨论出结果了便呈给朕看,朕乏了,你们便各自退下吧。”
三人各自告退,前往偏殿换下防护服。
沈倾城身量较高,走在两个男子当中并不显矮,三人又都穿着防护服,恍然间竟分辨不出男女。
钟正霆说是乏了,却目送着三人走出乾清殿。
末了,钟正霆才道:“若朕的儿子里,有一个像靖王妃这般,朕也不至于如此操心劳神…”
“老三是个好的,朕曾经最属意他,可惜那身子……”
身旁赵德忠道:“靖王妃得体大方,妙手仁心,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不还是天家的人么?”
钟正霆被这些话哄得欣慰,又道。
“她若能见到岚儿,婆媳二人一定关系很好,一医一武,各有傲骨,彼此欣赏——”
钟正霆忽然对赵德忠道:“将那对水红金鱼佩拿来……”
赵德忠知道,皇帝此时此刻又欲睹物思人,便从储物柜中将他索要之物取了出来。
钟正霆拿着那对玉佩,这是白玉在自然生长中含了矿中朱砂。
一切浑然天成,工匠心思巧妙,没有将朱砂剃除,反而雕成了两尾红白相间的锦鲤。
莹白的玉似如当年,浅浅的鳞纹凹凸有致,触上去暖玉升温,眼前的场景缓缓模糊了。
恍惚间,苏瑾岚的笑颜再次浮现在眼前,她拿出两位栩栩如生的锦鲤,一尾佩在自己腰间。
一尾佩在钟正霆腰间,两尾玉鲤洁碧无暇,触手温凉……
一切思绪在钟正霆触到一尾玉鲤上的裂痕时戛然而止。
那裂痕此时此刻裂在他的心口,他指节机械性地想要将裂纹搓平,可是裂痕越来越大。
他的心口随之也越来越痛。
像越碰越裂的伤口,像到不了彼岸的鸿沟,有些事他到暮年才明白,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挽回。
也不是什么疤痕都能修补,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重来。
他习惯性地将泪忍了回去。
他又将那对栩栩如生的锦鲤给到赵德忠手中:“且收好罢。”
赵德忠哄劝道:“陛下且先休息,淑妃也希望您好好的呢。”
钟正霆轻笑一声,没有答话,她并不希望他好,她若是能化作厉鬼,第一个便要索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