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城听着这两声咳嗽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她顺着碧芜的视线向后看去。
她讪讪摸了摸鼻尖,打了个哈哈道:“啊这,嗨,夫君——”
钟离霄神色有些不虞,一双星眸沉得像磨砂的黑曜石。
“本王可没有草原公主带劲啊…”
沈倾城一愣,她闻到了一股陈年老醋的酸味,轻笑出声,手指是爬进他指缝间搔搔他掌心。
“是吗,你都没跟我证明过你有多带劲呢,你要证明一下吗?”
钟离霄掐住她在自己掌心间作乱的手,颇具威胁意味地道。
“这是在冬猎场,今晚回帐里再收拾你。”
沈倾城不怵他,挑着眉手上非常作死地在他腰上拍了拍:“你真的…好全了?要不再复健几天?”
钟离霄深潭一般的眼眸瞬间波翻浪涌起来:“几天?”
沈倾城立马别过脸,脸上因着他一个眼神烫得吓人,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撩得有点过了,见好就收道。
“阿霄你别扒拉我了,我们说正事吧。”
钟离霄见她微红的耳根,轻笑一声,端起温酒盏抿上一口。
按下眼底某些最近因为身体技能恢复而有些复苏的欲望,他暂时放过了沈倾城道。
“你又有什么发现了?”
沈倾城将之前看到的那个和钟离霄相貌近乎如出一辙的男子的事情同钟离霄娓娓道来。
钟离霄沉思片刻,道:“你确定是在六品士官当中吗?”
他的脸色此时此刻不太好看。
看着沈倾城确认一般地点头,钟离霄叹了口气道:“如此那便阻止不住他认祖归宗了。”
沈倾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人打算在冬猎上寻到契机,回来做皇子?”
钟离霄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又道:“你昨夜同我说,你失忆过一段时日,是嫁给我的当日?”
沈倾城有些不明所以,他们在说“那个人”,钟离霄的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跳到他们成亲那日?
只听钟离霄接着道。
“你当初困在深宅大院,且没进过朝堂,再加上那段时日失忆。
自然不知,景国与大西北的羯部打了有十余年的仗,羯部去年才将将投降,羯人蛮横善战,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且西北本就是他们的地盘……”
“这一场仗,打得旷日持久,死伤无数,无论兵士将领何止是十不存一,简直百不存一。”
他遥遥看向新晋的六品以上武官席位。
“当年伐羯百万人,如今只剩不到千人,这些人告老的都衣锦还乡,残疾的赏巨额抚恤,若是还想做官身体情况又允许的,全都在京中领了六品以上的官职,赐了封厚田产。”
沈倾城完全听懂了。
无论是她的丈夫钟离霄,还是太子钟离霁,亦或是瑞王钟离霂,他们在“那个人”眼中都是京城圈养的笼中雀。
景帝钟正霆子嗣凋零,老弱病残一应俱全。
若是此时此刻回来一个身上战功赫赫的、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那对于钟离霄三人来说,就是皇位竞争上的降维打击。
想到此处,沈倾城后背整个一凉。
他们甚至连阻止这人与景帝相认都做不到,稍有不慎就会背上残害忠良的骂名,这是万万做不得的。
甚至沈倾城怀疑,黔都山匪之患可能都是他安排给自己增添功绩的一个不痛不痒的手笔,只是误打误撞被钟离霄拿了去。
若这帮子山匪正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不至于在自己苦心经营全盘覆灭的时候,还有心思意气风发地参加冬猎。
沈倾城没什么头绪,不抱希望地询问钟离霄道。
“只是跟你长得像这一点也不足以证明什么吧,万一是你母亲那边的亲族,是没有办法跟你争的……”
她安慰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大家都会猜测有这种可能,但是这个可能也微乎其微。
混淆皇室血脉乃欺君之罪,再说景帝手底下的暗卫和情报网也不是吃干饭的。
钟离霄这时答道:“我确实…知道母亲曾经育有过一个孩子。”
“那时她和父皇矛盾严重,父皇怀疑她和曾经交好的一个御前侍卫私通,但是母亲与那御前侍卫确实只是知己。”
“那时我在寝殿午睡得半梦半醒,听见太医隐隐约约在说什么喜脉。”
“没半个月母亲便又上了前线,将近一年才回来…而那个御前侍卫,在母亲出征的时日便莫名其妙地被杀死了…”
沈倾城上前为钟离霄揉了揉太阳穴,又拍了拍他的背:“你还行么?”
钟离霄道。
“这件事我也不太确定,毕竟当时我也才三四岁,因为好奇偷偷去看了那个御前侍卫的尸体,惨不忍睹,故而印象深刻。”
沈倾城给他塞了块栗子糕,感叹道不愧是皇天贵胄的子孙,记事都比常人早。
两人谈天说地间,未曾注意周遭,忽然四面八方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沈倾城也下意识地鼓起了掌。
抬眼只看见扎尔兰公主一个鹞子翻身利落地下马,牵着马匹上前,在景帝面前行了一个得体又不拘束的中原使臣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