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医院的走廊，古指导走进电梯，上到了顶楼。
看着标记走了一段台阶，推开了楼顶的防火门，走到了楼顶平台上面，掏出手机，翻出来一个“高晨”的名字，拨了出去。
响铃响了也就是三四声，对面就接通了。
“呵呵，老伙计，恭喜啊！”
听着对面传来的那个上了点年纪的男子声音，古指导苦笑道：“你就别再笑话我了吧！”
“没有笑话你，怎么可能笑话你呀，老伙计。”
电话那边男子的笑，也带着点苦涩。
“你知道，老高，我不知道我的这个妥协，是好事还是坏事。”
“妥协？你是指，最终你同意了丁路的意见，在附加赛阶段放弃了你坚持的传控？”
“老高，搞了一辈子的足球了，你说，我真的错了吗？”
“唉！”电话那边，老高长叹一声，说道：“但其实吧，老伙计，你得换个角度去想，毕竟这个队里三十多个孩子中，那些从偏远山区挑选出来的，他们能进华清附中燕山附中这样的名校，也算是改变命运了……”
“是啊是啊！赢了球，投资人高兴，领导高兴，那些孩子也都有了好的去处，呵呵……可是老高，如果说，校园足球最终发展成了一种进入名校的加分工具，那这是足球改革真正想要的结果吗？”
“老古……”
“老高！你听我说完！”古指导打断了老高试图劝慰的话，抬起头看着夜空，说道：“就比如你想要得到一座摩天大厦，那你就必须要去按照标准去做探勘，去做设计，去一板一眼去打地基，你只有这样，等到根基打牢了，你未来你才能得到这样的建筑物！这个道理，很难懂吗？”
“呵呵。”老高笑了笑，没有插嘴。
古指导继续说道：“丁路的这种胜利，看上去，他个人成功了，他的投资人成功了，甚至这些孩子们……但是这种胜利带来的舆论导向，唉！”
“哈哈，老古啊，行了！你要是这么讲，会被喷的。”
“是啊，会被喷的，我知道。”古指导苦笑着，叹着气，说道：“也难怪他们不能理解，也难怪他们会喷，呵呵，他们其实喜欢的并不是足球，甚至都不是胜利，他们喜欢的只是那种赢得一切的爽感，却并不管这背后其实是特么的杀鸡取卵，是特么的饮鸩止渴……咳咳，咳咳咳咳！”
讲到激动处，古指导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喂喂喂，打住打住，老家伙，你这是在哪儿呢？我怎么听到风声了？”
“呼！呼！”古指导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说道：“我没事。我在曙光医院楼顶平台呢，刚刚小孩子们玩叠罗汉，把彭小文给压最底下了……”
“彭小文？哦，哦哦，就你老是给我念叨的那个替补守门员是吧，他没啥事吧。”
“应该没啥事，不过医生说还是要观察一下。”
“那你这……应该没啥机会跟这小子聊吧。”
“没机会啊，想着比赛结束以后找个时间跟他聊聊，但谁知道刚结束他就被整进医院了！我估摸着，现在华清附中还有那几个签约的名校，都已经在跟丁路喝酒了吧，呵呵……所以我琢磨着，我是不是就不用等了。”
“呵呵，老伙计，说起来，这小子有那么厉害吗？能让你这么上心！”
“所以说我这么烦躁啊！这小子吧，他要是进华清附中，继续这么去训练去参赛，那他前面的路，一眼就看到头了！就可惜了！”
“但是……老伙计，进了华清附中这种名校，即便是他最终不能进入职业联赛，甚至他大学只能进个二本体育院校，但是有了这份履历……呵呵老伙计，你虽然看好这小子，但其实你也不敢给他一个保底对吧。”
“谁说不是啊！”古指导长叹一声，紧接着又长叹一声，没再说话了。
“而且能不能练出来，你也不敢担保，风险还是挺大的，对吧。”高晨问道。
“是啊，他的确是在这个方面有天赋，但他7岁到10岁这几年踢的都是野球，进来我这个队的时候都已经11岁了，而且最后这个赛季又……”
古指导欲言又止。
“那这就更悬了吧！老古啊，你那个传控训练，最讲究体系和整体，就算是你说服了这个小什么文，但要是你那边新的平台和队伍不行的话，那也是不确定因素啊！”
“是啊，是啊，你说的都对啊！”
“应该有不少家联系你吧老古，你比较感兴趣的有哪几家，我帮你参谋参谋？”
“联系我的确实不少，不过我都没怎么考虑。坦白说吧老高，按照我的本意，我就不打算再带什么队了，什么技术顾问也不想干了，呵呵，你顾得上问，人家也不听不是！”
自嘲地笑了笑，停顿了一下，古指导说道：“算了，要不然，我就直接完全退了算了，呵呵。有时候啊，老伙计，我都被整迷糊了，都被整得不自信了，你说，万一错的是我，万一丁路那一套真的能行……呵呵，呵呵呵。”
“哈哈，这种冷笑话就不用讲了，欧洲足球强国几十年上百年总结出来的青训体系，就那么被他一个靠玩嘴出身的，哦，德国的比利时的，全都被他打懵逼了，谁都没想到足球还能这么踢……哈哈哈哈！”
古指导也陪着苦笑了几声。
他劝了，没劝动，好说歹说都没用。
而且现在都还分裂成了两大阵营，挺丁路的那一派，俨然已经占了压倒性优势。
但是那句电影台词怎么说的来着，“出来混，要还的”，U9阶段你不让球员充分练习团队地面传控，你投机取巧急功近利，就算赢了那又怎么样呢？
这不就是华国现状吗？国少到了国青之后退步一大截子，国青成年之后就已经要辣眼睛了，已经从亚洲准强队，沦落到了和安南泰迪等东南亚小虎队们要力拼的水平。
那特么的仅仅就是道德因素自律因素就是球员个人问题吗？
决策性的错误，比贪污腐败带来的灾难，严重一万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