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饭过后,陈济民甩开几个婆娘,回到自己房间里。
约等了片刻,外面有人敲门:“百户大人。”
“进来吧。”陈济民淡淡的道。
有人推开门,原来是一个走路一拐一拐的中年男子,端着茶杯,茶水。
他进门时左右看了看,然后一拐一拐走来,先把茶水放在桌上。
转身便关上房门。
关门的那刻,他的腿突然就不拐了。
“丁毅在干什么?”这人厉声问。
“他在分田。”陈济民把丁毅分田的规矩说了一遍。
最后道:“五年之后,这些军户每人有五亩田,只要上交两成,这肯定是拉拢人心,为他卖命。”
“朝廷核兵两百多,他练兵一千多,简直混帐。”这人又惊又怒,又是忌惮。
朝廷没有任命海阳所千户,就是不想海阳所有太多军户。
“他对外说是囤田的百姓,这也没办法啊。”陈济民无奈道。
“练兵声音天天这么大,还叫百姓?”这人当然不信,他想了想,又问:“他发饷吗?”
听说旅顺的兵,丁毅是发饷的。
“好像不发。”陈济民摇头:“只分田。”
“不发饷?”这人笑了:“若收成不好,收不到粮怎么办?这些人还不要闹?”
“丁毅包吃。”陈济民道:“丁毅说过,若收成不好,收不到粮,所有人的口粮,他全包了。”
“娘的,这家伙想造反吗?”这人倒吸口冷气。
丁毅这样等于私自养兵了,放在那朝那代,都是死罪。
但眼下他们却没有把柄,登莱大乱后,朝廷都要求当地,引流灾民,过来囤田,恢复生产。
朝廷要问起来,丁毅也很好解释,我这是百姓,在囤田。
至于训练,是因为登莱境内还有匪乱,可以自保。
这人沉默了片刻,突然看向陈济民,缓缓道:“若朝廷有人下来查探,你愿不愿站出来,指证丁毅。”
当,陈济民正喝茶呢,当的一声,茶杯就掉到桌上。
他嘴角微抽,尴尬笑笑:“肖百户你别开玩笑了,指证丁毅何罪?”
“你是朝廷指令的百户,他把你架空,让你天天打打麻将钓钓鱼,已经是居心叵测,无目王法,又私练兵马,分田收买人心,这田,是大明朝廷的田,难道是他丁毅私人的田--”
陈济民面无表情想了想,突然道:“肖百户,大明朝挺小的,算了吧。”
“什么?”肖百户不知他说这话几个意思。
陈济民深深叹了口气。
他刚来海阳一个月时,身边还带了两总旗老兄弟。
一到这边就被架空,他是很不服,然后他写了个向上汇报的条子,让两兄弟,一个报嵩卫指挥使,一个报京城锦衣卫。
大嵩卫指挥使贺铮在孔有德兵乱时,逃到青州,躲过一劫,后期官兵反击围困孔有德时,他又回到卫所,战后无功也无过。
但战后他手上也没兵没人。
孔有德大乱前大嵩卫设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共17员,指挥镇抚武略将军一员,千户10员,百户20员,并设立海阳、大山两所,都由千户充任。
每所设人员一千三百多人,实际上两所加起来,连一千人都没有。
贺铮回到大嵩所时,身边就十几个亲信手下。
然后是杨端带了两百多旅顺兵来海阳所重建,这时杨端的部下比他这指挥使还多。
杨端朝例拜见了他,还送了一千两银子给贺铮,又和贺铮说了几句,大意就是丁总兵向他问好之类。
所以贺铮接到这信后,仔细考虑了好久,在第二天就转交给了登莱巡抚刘元。
几天后,王徐前寨的千户周有根来告诉陈济民,听说京城有个总旗被人杀死在旅店,陈百户你认识吗?又把那总旗样貌说了下。
陈济民当时就吓的半死。
周有根又道,还有个总旗,沿青州逃到济南,也被杀死在济南了,你认识吗?
陈济民瑟瑟发抖。
周有根接着道:“其实大明朝很小的,不管在哪,只要想找,都能找出来,除非躲皇宫里。”
“骆养性在大街上,还差点被人杀了呢。”
现在京城的骆养性就是个笑话,每天出入身边最少十几个精锐跟着。
要是出远路,可能会带百骑以上。
满朝文武都在取笑骆养性,骆养性常年如一日,不敢放松。
陈济民说到这里,长叹看向肖百户:“你家大人在京城,出入都是带十几个精锐,满朝皆笑,你难道不知道?”
“大明朝很小的,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肖百户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大明朝还有这么跋扈,胆大包天的地方军头。
原来他是京城来的锦衣卫。
他自家老大,骆养性在京城的事,他当然知道。
只是没想到,这事也是丁毅干的。
这么说,丁毅曾经,想干了骆养性?
尼娘的,这家伙是疯子吗?
眼下丁毅所干的种种事情,在肖百户眼里,已经和造反没有区别了。
可朝中大臣诸公,居然没人管这事?
肖百户想了想,最后一咬牙:“我定然会把这里的事情,统统上报给朝廷,你自己好自为之。”
转身要走。
“肖百户。”陈济民叹气道:“听我一句劝,大明朝很小的,你三思下吧。”
“丁毅有种到京城来杀我?老子等着他。”肖百户说完,转身就走。
他一拐一拐离开陈济民家里。
一边上还与遇到的人打招呼。
这边很多人都认识他,山西来的灾民,腿脚不好,在千户所打杂。
出海阳堡时,门口盘问了一下,看了他的身份牌,但很快还是放行。
一出海阳堡,肖百户的腿立马就利索了。
他沿着大路往外走,越走越心惊。
登莱外面现在没什么村庄,每隔几里就是一个囤堡,囤堡都是原降军在囤田,且必定建在各大路口。
肖百户一路过去,才过了第二个堡,就很难走了。
每一个堡卡在大路口,他走过去,对方直接问:“你那个堡的?到那去?”
肖百户拿出自己的身份牌,上面写着海阳堡,杂工,姓名徐大牛,三十四岁,背后有一串数字。
“等下。”守卫原先都是降兵,经过训练后,眼下和旅顺兵差不多。
他们拿过来一个册子,当着他面打开册子。
很快找到一行。
“徐大牛,三十四岁,编号”他们对了下编号,把肖百户放行了。
但放行前还问:“你一个打杂的,离海阳堡这么远干什么?不要再往前走了。”
肖百户心中暗惊,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