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一两个路口遇上,可以说是巧合,可是瞎转的第三个路口、第四个路口、第五个路口依然还有这样的巧合就不再是巧合。
段悦南寻思:“会不会是狗仔,跟着我们想拍点八卦?”
“我们两个能有什么八卦?一起抠脚有男人味?”
“哈,”段悦南被陆骁打趣的话逗乐。
“而且狗仔开大奔盯人是不是显眼了点。”
“也是。”
“不转了,我还赶着挑礼物呢,再不去商场该关门了,”陆骁开启转向灯,加速后转入最左侧车道,在前方路口左转弯调头,因为转入车道时后方本就有车辆,让他们与大奔拉开了间隔。
转过路口,他朝还在隔壁车道的大奔看去,开车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戴着眼镜,穿西装打领带,头发打理有序,看起来很商业化。
对方也正看他。
两辆车相会而过。
到了商场,陆骁驶入地下车库,刚停好,那辆大奔也停在了他附近。
还跟着他?
“是不是你认识的什么朋友啊?或者是粉丝?”段悦南下了车,眼看跟踪他们的人也打开门,甚至朝他们走来。
“不会,要是朋友我怎么可能不认识,粉丝就更不可能了,没从他脸上看出一点见到偶像的兴奋,”陆骁不偏不倚,站在车门旁,“到底是谁,马上就清楚了。”
来人到了跟前。
男人略一点头,道:“您好陆先生,我是亚柏集团董事长江贤柏江董的秘书,我们董事长想见见您。”
江贤柏不就是秦州他爸?
握着车钥匙的手紧了紧,他和秦州才交往多久就引起了江贤柏注意,可见这位江董私下里很关注秦州,而且他只在荧幕里的名人访谈节目见过他,实在是陌生的很。
“既然想见我,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约我,这么鬼鬼祟祟跟踪。”
陆骁对这种行为没好印象。
男人露出歉意:“不好意思让您误会了,我没您电话,我们董事长也交代说等您有空的时候约,所以没打扰您的晚餐时间。”
段悦南诧异地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转。
陆骁把钥匙抛给他:“待会儿联系你。”
这样的事推掉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干脆迎头面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碧水春江茶楼。
陆骁走进茶楼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不同于夜市喧嚣的安静。
碧水春江,百年老楼了,在现咖啡馆、酒吧、娱乐会所栉比的现代社会,茶楼已然过时,可它没有被淘汰,保留古韵特色融入现代化布局又以中式装潢为主,一眼只觉茶楼磅礴大气。
简单点说就是高端上档次,没预约还进不了,这儿喝杯茶不比在娱乐会所消费一晚便宜。
“陆先生,董事长在雅间,尚轩。”
秘书引着他往前走,在名为尚轩雅间的房门口敲了敲,这才推门而入道:“江董,陆先生来了。”
门口不远处正对着是一方雕花屏风,看不见人,陆骁只听屏风内的人说了声好。
“陆先生,请吧。”秘书道。
陆骁踏入雅间,身后的门被关上,秘书没有进来,转入屏风后,约见他见面的江董事长正坐在茶台一侧,桌上是整套繁琐的喝茶工具,只有三四样是陆骁叫的出名字的,他没有品茶爱好,有些工具见都没见过。
帮忙沏茶的茶艺师目不斜视,放下茶壶后也随即离开。
“坐吧,”江贤柏道。
陆骁坐下,心里咚咚打鼓。
同时也不卑不吭迎着江贤柏不怒自威的眼神,到底是撑起一个集团的人,即便年纪大了,气势却依然浑厚如天成,不觉让旁人也肃然起来,不敢怠慢,可是想到江贤柏和秦州恶劣的关系,心底又生起不快。
他挺直脊背,问道:“江董,请问您找我来是为什么事?”
找他来闲谈是不可能的,不是为了贬低自己,只是说实话他一个红起来没多久的歌手,在人家老总眼里真排不上号。
江贤柏自己拿起茶壶,倒上一杯,推到陆骁面前说:“自然是为了我儿子,江冽。”
江冽?
眼里流露出不解。
江贤柏道:“秦州改名前,叫作江冽。”
陆骁低头看了眼茶杯,浅青色的茶水微微晃动,再次抬头,拿出认真和严肃:“江董,您手眼通天,找我来应该是知道了我和秦导的事,可是您又对我这么客气,应该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他要逼迫我分手吧。”
江贤柏笑了笑,两鬓斑白却也精神盎然,他给自己也斟上茶,不急不徐品了品,赞许着点头,不知道是觉得茶水好,还是觉得刚才陆骁的话分析得好。
“对,我不是来逼你分手的,”他放下茶杯,不再故作什么高深说,“他喜欢做什么喜欢什么人,我随他,反而是我要请你帮忙。”
“帮什么忙?”
陆骁不明白自己能帮江贤柏什么。
资本家手里攥着大把的财源,要说帮忙也是别人求着江董帮忙才对。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因为他妈妈去世后我再婚的事,导致我们关系恶劣,因此希望你帮我劝劝他,我不要求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算让他回家来吃一顿饭也是好的,是个小忙而已。”
确实,动动嘴皮子的事,完全不难。
“假若你将来和他关系不睦分了,我也承你这份情,对你而言有益无害,”江贤柏老神在在,“娱乐圈里竞争不小吧,你主业是歌手,能有的资源比起影视歌三栖艺人来说少得多,找你之前我也了解过,你不大喜欢演戏,他呢又专职搞电影,就那个性子,不可能为了你专门出一部合适你的电影,孙鼎又能捧你到什么程度,红一时,不一定红得了一世。”
江贤柏话里的意思,陆骁听明白了。
不需要他怎么做,说白了就是吹吹枕边风,在秦州和江贤柏的关系里说项,这么一来,江董事长还会在事业上帮衬他。
有这么一位有权势地位的人保驾护航,怕是别人求都求不来。
别说红,以后发紫都可以。
陆骁张口,一个字都还没发出来,外头便传来蹬蹬瞪的脚步声和清脆甜软的小孩儿喊声,一声声叫着爸爸。
刚进茶楼的时候,陆骁就觉得太过安静,他观察过一楼,一个客人都没有,二楼亦是悄无声息,说明整栋茶楼都被包了下来,所以突然出现的小孩儿不会是别人的孩子。
“爸爸,”小孩儿直闯进来,胖乎乎的圆脸从屏风后探出,脚步欢快,冲着江贤柏扑了上去。
江贤柏将小孩儿抱起来坐腿上,威严的模样被打破,瞬间喜笑颜开:“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孩儿甩着脚丫说:“是妈妈带我来的。”
“是他自己觉得家里的玩具不好玩了,非要出来买新的,到了半路又说要找你,闹得我没办法,”又一道声音传来。
陆骁顺着方向看去,女人笑吟吟出现,头发挽起,即便眼角有了岁月的痕迹,但精神面貌相当好,保养得宜,举止端庄温文,她朝陆骁微微笑了笑。
非常和善的女人。
如果那天他没有接到过蛋糕,对秦州的身世一无所知的话,大概会一直这么认为。
陆骁闭上嘴不说话,看着眼前幸福的一家人。
刺眼。
“我这里正在谈事,你把孩子带回去,”虽是这么说,但江贤柏的语气里没有苛责。
“知道了,家逸就是想让你早点回家,你好几天没陪他玩了,怎么样,陆先生肯帮忙吗?”夏婉溪转移话题,面露担忧,说到此,三双眼睛都朝他看来。
夏婉溪又道:“还麻烦陆先生帮我转告,我心里一直有愧疚,也想弥补他,更是真心希望他别再和他爸这么僵着,总归是一家人。”
陆骁应不出来。
帮着秦州的后妈说话,这不是打秦州的脸吗,说是有愧疚,有愧疚在人家妈妈忌日时上门送蛋糕祝人生日快乐,哪有这种做法?
听着是劝和,却是拿一副慈善嘴脸火上浇油。
等不到他回答,江贤柏摆摆手,示意夏婉溪先回去。
女人带着孩子离开,雅间里又安静下来,江贤柏的笑意也逐渐拂去,威严自来:“怎么样,你考虑得也有一会儿了,该给我答复了吗?”
“抱歉,”陆骁说,“您的忙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江贤柏愠怒。
陆骁耿直道:“或许站在您的角度想,儿子不承欢膝下是不孝顺,不敬老,那么多年过去有恩怨也该放下了,可是很抱歉,我不是那么为陌生人着想的人,没那么博爱,相反您和秦导对比,我只想自私地站在他的位置考虑,让我帮您和现任夫人说项,就是往他心里面扎刺,我办不到,别说是在事业上帮助我,直接送家公司给我我也不想做。”
他和秦州交往后,了解过一些事,不是当面问的秦州,而是自己网上查的。
亚柏集团的前身是一家明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那会儿江贤柏也不是大老板,后来公司改头换面上了市名头才响亮起来,此时他已二婚,因此许多人都知道江董有个女儿,却甚少知道他原来还有个儿子。
江雪菲现今是出名的设计师,网上资料也能查到一二,隐私非常有限,但知道个年龄不是问题。
单从年龄只和秦州相差五岁就能判断,在秦州五岁时江雪菲就出生了,两人又不是同一个妈,所以江贤柏是在婚期间出轨,等秦州妈妈去世,他便娶了江雪菲的妈妈。
就冲这点,陆骁也绝不可能答应。
要不是人是大老总还是长辈,他真想直接忒一口。
“之所以你们关系闹得僵,是因为您有错在先,那就更不应该找别人当说客,您有认认真真去向秦导忏悔过当年的做法吗?或者有向他妈妈忏悔过吗?”
江贤柏面上愠怒:“他妈妈是癌症去世,不是我逼迫她。”
“如果没您的风流韵事,我觉得秦导妈妈可能会多活几年。”
“你”
茶杯被重重地掷在桌面,晃悠的茶水溅了起来。
陆骁身姿如松,刚坐下时怎样现在还是怎样,目光不躲闪,同样眼里冒着怒气,话也还没说完。
“您现任夫人刚才来过,知道您在哪儿做什么事见什么人,可见你们夫妻关系融洽任何事儿都能谈,那她也应该从您这儿知道,秦导的生日就是他妈妈的祭日,这种日子送蛋糕上门还冒充亲妈您觉得合适吗?有愧疚的人该是这样的做法吗?”
江贤柏微微讶异:“这事儿我倒是不知道,不过这些年,他舅舅也在公司项目上给我添了不少堵,一桩桩说出来都是焦头烂额。”
“再添堵也换不回秦导妈妈起死回生。”
江贤柏噎住。
陆骁接着说:“你们关系恶劣,秦导肯定连个电话都懒得给您打,更别说是来告状,所以不知道不奇怪,有次我在超市遇上了您小儿子,他对秦导说话不干不净,您是真的诚心诚意要挽回秦导这个大儿子吗?还是说让他看着你们一家伪善的面孔恶心他?”
江贤柏皱眉:“小儿子被我惯坏了,年龄小不懂事。”
陆骁笑了笑,却极具讽刺:“秦导失去妈妈的时候年龄不小吗?他就该懂事得承受这些?”
江贤柏有怒气,却也说不出话来。
“江董,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到老才后悔未免有点晚,或者您真想弥补就该先把家里的人料理好了,谢谢您请我喝茶,我还有事先走了,”陆骁起身。
面前的茶水一口没碰过。
也凉了。
打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绝不答应对方任何事。
走出雅间,他才发觉后背湿漉漉的,出了一身的汗,面对江贤柏这样的人物说没有压力绝对是假的,但他不后悔刚才说的那些话,哪怕时间倒退重来一遍也是一样。
走到楼下,手机收到信息。
【野够了没,还不回来?】
秦州催促他回去。
陆骁看了下时间,才九点多而已,感情是又开始吃段悦南的醋了,傲娇地啧了声,小气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