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概是臣...长得和蔼了些。”
“这么说,朕就是长得面目可憎了?”景行帝揶揄道。
李长空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心想为什么这皇帝不地道啊,这样都能给自己挖个坑。
景行帝也是摇头笑了笑,道:“朕不要听你怎么说,你去把人叫来,朕要亲耳听听,他们是为何愿意待在西山这苦寒之地,辛勤劳作的。”
李长空闻言,颇有些无奈,心想自己还能是缅北诈骗犯不成?
这人都是正儿八经花钱雇来的,还能是绑来的不成?
不过皇帝发话,他也不好多说,只能照做。
片刻之后,一个庄稼汉打扮,皮肤黝黑,说话带着浓烈夷州口音的五旬老汉走了过来。
文武百官一看,不由得皱眉。
五旬在大乾已经称得上是高龄了,本该是在家中颐养天年的年纪。
在李长空这,却依旧要扛着锄头,每日劳作,让人看了,难免有些于心不忍。
这次神器出世,事关重大。
景行帝早已下令,朝堂众臣,但凡是想来的,都能来观摩。
这命令,同样传到了东宫。
而本着凑热闹绝不缺席的原则,太子刘裕,自然也是来了的。
此时他看着李长空的这一番操作,不由得暗暗摇头。
那么多年轻力壮的你不挑,偏偏挑个老的,枉你老李平日里还自诩聪明。
真是……
刘裕有些无奈,但已经在想等下要怎么保住李长空了。
但以他的性子,估计只能抱着景行帝的腿哭嚎,求他开恩了。
而队伍的最前方,景行帝看着眼前汗流浃背,气喘唏嘘的老农,脸色已经是有些不大好看了。
瞪了李长空一眼后,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温和些,向那老人家说道:“老人家,我看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不回家歇息?”
“歇息?老爷说笑了,俺活了大半辈子,就没歇过。”
“没歇过?这是为何?”
“得赚钱养家啊,这...不瞒各位,家里头大儿子刚生娃,小儿子才娶妻,正是用钱的时候。”
“他们的钱,都让你一个老人家出来赚不成?”
“再者说了,赚钱的地方何其之多,何故要来西山?”
“我看此处地理偏僻,蚊虫又多。你年岁已大,如今天气也快热起来了,在此处做事,岂不是活受罪?”
那老汉闻言,脸色却是黑了下来。看了看景行帝,就那么杵在那里,不说话了。
景行帝见状,也有些纳闷:“老人家,怎么不说话了?”
那老汉依旧不言,摇了摇头,转身想走,似乎是不想招惹麻烦。
李长空见状,便道:“李三,有什么说什么,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这话一出,李三才放下心来,看向景行帝,语气不怎么友好道:“老爷,不是我不想说,是你这话听着,老汉我心里不舒坦。”
“这西山是偏了点,蚊虫是多了些。但...工钱多啊!”
“每月的例钱,是别处的几倍还多。”
“况且,李老爷还管我们饭。”
“上哪去找这样好的差事?”
“再者说了,不只是我不愿意走。您在这西山,遍地找个人,问问有人愿意走吗?”
“没人愿意!”
“李老爷不只是给我们发工钱,他还救过不少人的命啊!”
“我就是夷州的,当年风灾海难之后,逃荒到了乾都城。”
“我们是难民,年纪又大,就是想找事做,也没地方要的。”
“那时候,家里全靠两个儿子撑着。”
“别说娶妻生子了,就是活下去都难。”
“后来听到李老爷的西山招工,就跑来碰碰运气。”
“谁承想,待遇好的不得了!”
“我这样的老汉,都能找着活儿干。”
“干的好的,还给我们盖房子!”
“我是一把子年纪了,但还没入土呢,遇上这种好事,不多干些,等到彻底老了,干不动了,那才叫后悔事。”
“不瞒您笑话,几个月前,小老儿家中那是一贫如洗,连个茅草棚子都没有。”
“现在不一样,房子有了,逢年过节还能吃上肉了!”
“老大还攒了一笔钱,说是要给我的大孙儿,找个私塾先生!”
“这是什么?这是盼头啊!”
“读了书,就不一样了,以后就能考科举了!”
“跟我,跟他爹这样在黄土里刨食儿的,那就不是一路人了!”
“我们在李老爷这里受了这样大的恩惠,您开口就让小老儿走,这叫什么事?”
“小老儿是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小老儿知道,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受了人家的恩惠,那是要还的。”
“您若是还有什么事,找别人问吧,小老儿要去干活儿了。”
说着,这位老汉又用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转身向着田亩中走去。
看见这一幕,不少大臣均是怒喝一声,更有甚者,直接开骂。
“李长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纵容如此刁民,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
“方才那厮真是好大的胆子,李长空你若是想将功赎罪,就去将那人拿了,押入大牢。”
这些话一说出来,李长空就觉得无比刺耳,顿时讥讽道:“一个个的,都挺有本事啊。”
“陛下还没说话呢,你们就先跳出来了?到底是陛下说了算?还是你们说了算?”
“你!贼子安敢在此搬弄是非!”
“好了!”就在双方快要吵起来的时候,景行帝突然一声厉喝。
霎时间,双方都不敢说话了。
景行帝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李长空,许久之后,才道:“这里似他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大概是有数百人的。”
景行帝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半响后,吐出一口浊气,感慨道:“是朕的失职啊!”
“这些流民,这些饥肠辘辘之辈,皆是我大乾的百姓!”
“都应该由朝廷来安顿。”
“但朝廷做到了吗?没有!若不是李长空,这些人早已横尸在了乾都城街边。”
“这不但是朕的失职,也是尔等的失职!”
“方才那人,是朕的子民,你要拿他?是不是要连朕也一起拿了?”景行帝似是动了真怒,声色俱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