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逐峰所在的艨艟被撞了个稀碎,木板满天飞起,最终零零散散地落在湘江水面上。
不过好在,其身为大乾福州水师统帅,水性高超,哪怕是在寒冬腊月落水,也怡然不惧,顶多就是身子骨有些冷罢了。
然而李逐峰刚从水面冒出头来,想找个木板歇歇脚,就看见一道又一道箭矢从天而降。
李逐峰见状,眉头瞬间紧皱,大喝一声道:“潜入水底,凿沉他们的艨艟!”
随后率先潜入水底,躲避掉满天箭矢,并向着敌军艨艟飞速游了过去。
落水的乾军水师士卒闻言,立刻学着李逐峰的模样,潜入水底,游到敌军艨艟身旁,开始凿船!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轮又一轮的箭矢齐射!
即便大乾的水师士卒水性再怎么好,也总归是要浮出水面换气的。
而飞云楼船上的陈军水师士卒就会趁着这个间隙,疯狂抛射箭雨!
就这么一两轮下来,大乾水师已是损失惨重。
李逐峰环顾四周,看见这一幕,一颗心不由得沉入谷底,只好大声吼道:“收兵,撤退!”
听闻此言,本就苦苦支撑的乾军水师士卒们纷纷松了口气,彻底潜入水底,朝着岸边游去。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李逐峰这样好的水性,此处距离岸边尚且有一段距离,不能一口气游过去的,但凡浮上水面换气,便要面临被射杀的风险。
而且大陈水师的飞云楼船也不是摆设,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乾军剩余的两艘艨艟安全逃离的。
是故,这撤退之路,势必充满着血腥。
……
一个时辰后,湘江岸边,琉璃府港口。
一艘破破烂烂的艨艟勉强靠岸,李逐峰等人尤为狼狈地从中走了出来。
“都回去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水师都督府议事。”李逐峰环顾四周,清点了一番人数后,如是说道。
与此同时,他的心思不由得更为沉重。
因为此番不仅被硬生生撞烂掉两艘艨艟,福州水师也是损兵折将,可谓惨败!
半个时辰后,水师都督府。
李逐峰坐于主位,其左手边的,乃是琉璃府知府,右手边的则是福州城同知,代表福州知州出席此次会议。
“如今福州水师还剩不到三千人,仅剩的三艘艨艟被毁两艘,只剩下一艘。”
“反观大陈水师,至少还有七千人,艨艟五艘,最为关键的是,他们有楼船飞云!”
“弓箭手立于飞云楼船上向我等放箭,简直立于不败之地!”
“大陈水师统帅只要不是个傻子,一直延续今日的作战方针,我等就必死无疑!”
“如此形势,不可谓不严峻,简直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
“诸位若有良策,万万不可藏拙!”
“还望畅所欲言!”
李逐峰环顾四周,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闻言,在座的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尤其是琉璃府知府和福州同知这两位文官,委实没有想到形势竟严峻到了这个地步。
“要不然,向朝廷求援?”琉璃府知府试探着说道。
然而李逐峰和福州同知闻言,却是齐齐摇头。
前者更是严词道:“万万不可!”
“不久前本将才收到朝廷的消息,如今我大乾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北疆与那拓跋天汗决战!”
“且形势不容乐观,这时候若是抽调北疆的兵力支援福州,无异于因小失大,会将整个大乾都葬送掉!”
福州同知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肯定了李逐峰的说法。
其实,李逐峰还有一点没说。
为了与西晋和谈,李逐峰的亲生儿子李长空不惜孤身入西晋为质。
且大概半月前西晋大皇子发生叛乱,谋朝篡位,以至于整个西晋都陷入恐慌之中,如今李长空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据说李逐峰尤为疼爱这个儿子,如今怕是心急如焚。然而为了顾全大局,却是没有提点半句。
唉。
合该人家李家崛起啊!
“除此之外,还有何良策?”李逐峰再度沉声问道。
“不如高挂免战牌,不与那大陈水师交锋。”又有人说道。
此言一出,琉璃府知府和福州同知不由得眼眸一亮,不得不说,这似乎是个法子啊!
然而李逐峰却再度给出了否定的看法。
“不可,湘江水域发达,不只有主干,更有若干支干!”
“其中不少支干都可直接进入我大乾境内,若是不将大陈水师封锁在福州流域内,他们便可沿着支干直入我大乾腹地!”
“到时候别看他们只有七千人,所造成的破坏,却是难以估量!”
“毕竟此时此刻我大乾境内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北疆,其余地界,怕是连千余士卒都难以凑出。”
“如此状况,又如何挡得住七千大陈水师?”李逐峰一句话道尽了如今大乾水师的尴尬情况。
大乾南方和湘江比邻的州府其实有很多,可大乾唯独在福州琉璃府设置了水军都督府,更是开通了多个港口,意图通过琉璃府监管整个湘江下流流域!
为何?就是因为福州琉璃府乃是湘江多个支干流域的交汇点!
不仅水上交通发达,更是兵家必争的海上战略要地!
他们若是不能把大陈水师挡在琉璃府,那整个大乾都得跟着遭殃。
“其实,说来说去,最为关键的,还是那楼船飞云!”福州同知沉吟许久后,终于开始发表见解。
“艨艟只剩下一艘,问题不大,毕竟船坊内还有两艘正在修缮,相信不日即可完工。”
“兵士只剩三千,问题同样不大,我大乾的百姓,都是有血性的!”
“真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偌大的福州,总能凑出几千个不怕死的百姓!”
“到时候顶上去,同样可解燃眉之急!”
“可这些,统统不是根本。根本还是大陈呕心沥血造出来那艘楼船——飞云!”
“诸位可还记得,这飞云楼船造出来之前,我军可是屡战屡胜,仅用几千水师,就将大陈上万水师打得望风而逃!”
“然而当这飞云楼船造出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大陈水师仰仗着楼船之坚固,屡次撞击我军艨艟。若是撞了个实在,那就是当场解体的下场。即便是擦到了个边,也得返回船坊中进行修缮。”
“大陈水师更是可以站立于楼船之上,往下抛射弓箭,重石等物,我军却毫无反抗之力,简直立于不败之地!”
“长此以往,我军才陷入了如今这样的境地!”
“所以,本官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凿沉,亦或者是抢夺飞云楼船!”
“只要成功,我军不说立于不败之地,但这危如累卵的状况却是必然可以极大缓解的。”